順手鋤奸（6）
昏暗的街道上，到處都在放爆竹，這些爆竹掩飾了槍聲，可是夾持彭淦鑫的行動組人員還是發現了，他們立即鬆開了彭淦鑫，任由彭淦鑫一聲不吭的萎頓下去，掏出了手槍向正麵胡亂的射擊著。在外麵警戒的士兵也開始向周圍胡亂射擊。
激烈的槍聲把還在屋子裏的李北邨給驚動了，他拔出手槍悄悄的衝到門邊，就見外麵的那些人都在開槍，可卻是不見對方回擊，再看倒在地上的彭淦鑫，眉心中槍，早就沒氣了。李北邨用手扒拉一下彭淦鑫那軟不拉塌的腦袋，沒有發現後腦出血，知道子彈留在了腦袋裏，這至少說明，射手開槍的距離不近，否則子彈就會穿過腦袋，腦後會流出一些血液和腦漿。
“都別打了，人早跑了！你們的警戒線放的太近了！”李北邨邊把手槍插回槍套邊喊道，“這特麽的肯定是中統幹的，他們想殺人滅口來個死不認賬！”
事實的確是這樣，中統得知彭淦鑫已經死了以後，真的來了個死不認賬，至於說彭淦鑫的證件，他們推說那是彭淦鑫找人偽造的。可殺人滅口的事情還真不是他們中統幹的，中統拿出了事前完全不知情的證據，徐恩曾當時也不在重慶，而是去了宜昌前線勞軍了，所以，最後這個事情在上麵是不了了之了。
可是在下麵，李北邨堅決認為這是中統幹的，那顆子彈最後取了出來，是一顆普通的英七七子彈，而第二天的現場調查也發現了射手的射擊位置在450米開外，在這個距離上如果不是專業的狙擊手，根本就打不準。而誰都知道，好的狙擊手要麽在前線，要麽就分別在中統和軍統的行動隊裏。
李北邨為什麽不懷疑八路軍和地下黨呢？很簡單，英七七的步槍在國內使用的數量很少，除了滇軍有幾支之外，基本上國軍和其他地方武裝都不裝備，而能夠熟練使用這種武器的人更是少而又少。隻有在軍統和中統裏的武器專家他們才會使用這種武器，你叫李北邨如何去懷疑八路？如何能放棄對中統的懷疑？
要是李北邨知道李久手下有個小不點，這個小不點還是個神奇的射手，那他的懷疑可能就會擴大了。問題是，李北邨不可能知道在重慶還藏著這樣一隻大老虎。連地下黨都找不到的小分隊，如何能讓李北邨找到？別說找了，他壓根就不知道這個事，他的心思都在案子裏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出戲是李久一手導演的，他在其中不過是一個演員罷了，雖然算是個主角，可畢竟是按照導演的指令在演，這對他這樣一個特務來說，多少是個悲哀。
中午，李久帶著胡老悶他們離開了那個飯莊之後，就回到了旅店裏休息，晚上，李久用單車帶著小紅旗，繞過
了好幾個盤查的哨位，借助到處燃放的鞭炮聲的掩護，悄悄的來到了距離彭淦鑫家還有幾百米的地方隱蔽在一個灌木叢中。
說起這彭淦鑫來，不是很富有，卻又想單獨住，隻能在這靠近校園不算遠的地方租房子住，而重慶這邊的特點就是“建立在山區裏的城市”，李久他們潛伏的地方中間有一個很深的窪地，直線距離是幾百米，可對方要是想過來追擊，至少要多跑出二裏地去。這就相當於在根據地裏隔著山頭打鬼子，一樣的道理。
李久與小紅旗各帶了一支英七七，李久是備選的，小紅旗主打，如果小紅旗沒有打中，李久會及時的補槍。最早李久設計這個狙殺是考慮到彭淦鑫會在天亮的時候出門，反正距離這麽遠，打了就跑不是問題。可是沒想到，半夜裏來了一群人去抓彭淦鑫了。按理說李久此時應該收手撤退，彭淦鑫已經掉進了陷阱裏，這借刀殺人的事情還是蠻好的。可是李久卻不想再次放過這個漢奸惡棍了，他擔心這個家夥會再次溜掉，這家夥實在是太滑了。就在彭淦鑫被押出門的那一瞬間，李久下達了“開槍”的命令。
小東西早就把風速，溫度等修正的參數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了，這次有李久做保險，於是他大膽的瞄準了目標的腦袋。他狙殺的敵人不在少數，可是直接爆頭的還沒有幾個，上次想對花長海爆頭，結果那馬動了一下，讓小紅旗失手。這次小紅旗又想試試，反正打不中還有駱駝補槍嘛。
也算是彭淦鑫倒黴，這一次小紅旗射擊沒有偏差，他算好了彭淦鑫往前走的提前量，不過還是出了小小的偏差，因為他瞄準的是目標腦袋的中部，嚴格說就是鼻子附近，可這個偏差讓子彈打進了眉間，歪打正著了。
槍響的那一刹那李久就感覺是打中了，他放下步槍拿起了從黑市買來的一個單筒望遠鏡，這望遠鏡原本是準備自己裝上英七七的，可拿回來一看，見鬼了，這望遠鏡是勘測隊用的搜索望遠鏡，根本就沒有基準刻度，隻能當望遠鏡用。
在望遠鏡裏李久清楚的看到了彭淦鑫腦門挨了一槍，於是他收起了步槍，一拉小紅旗，溜了。那邊的胡亂射擊根本就沒找準方向。李久他們身邊的樹葉子都沒有掉下一片，等到李北邨出來喊道“停止射擊”的時候，李久已經帶著小紅旗跑出去好幾裏了，連身後的喊聲都聽不見了。
“走的太快了，我應該用鏡子看看的！”小東西坐在後座上埋怨著，“就是你，總是催我快點，那些廢物離咱們還遠著呢，我看你討了媳婦後膽子變小了。”
“那有啥好看的，我替你看了，那個壞蛋死的不能再死了……小紅旗，你的槍法長進了，咱們遠
的距離沒有瞄準鏡，你都打得這麽準，真不簡單！”
“那是！不打準點，怎麽對得起咱們在那裏凍了幾個小時？好了，回去吃火鍋，我已經上癮了，這重慶的火鍋真心不錯！”小東西的思維跳躍，剛才還在埋怨李久沒讓他看被打死的彭淦鑫，現在卻又想到吃鍋子了。
天亮了就是年三十，雖然是在戰爭中，可中國人的傳統卻始終在保持，富有富的過法，窮有窮的過法，李久最擔心的就是這些跟著自己來的戰士想家，不是說“每逢佳節倍思親”嗎？他們許多人都沒有家，可他們有獨立團啊，獨立團就是他們的家，此時的獨立團哪怕是再困難，就是37年鬧糧荒的那一年，也沒有耽誤過年包餃子，所以，李久要想法子在旅社裏包餃子。
小分隊平時吃飯都是到街上買點饅頭，米發糕和榨菜回來對付著，那個年代，大兵們吃的也就是這些。這過年吃餃子……在重慶不容易。
重慶難民多這沒錯，可大部分難民都是下江人，標準的南方人，他們過年不吃餃子，就是吃也是象征性的。要在重慶的小飯館裏買過年的餃子，在那個年代裏，恐怕不比去抓一個日本特務簡單。四川人過年不吃餃子，也不會包餃子，飯莊也好，小吃攤也好，都不會包餃子，倒是有不少下江人在街邊賣餛燉，可餛燉替代不了餃子啊。於是，李久打算自己幹。
有錢好辦事，一袋麵粉和一條肉被旅社老板“加價”賣給了他們，旅社沒有食堂，自然也就沒有可以共用的灶台，這些李久才不怕呢，出去轉了一圈就拉回來了一個燒煤球的爐子，還有一袋煤球，外加一個煮餃子用的鋼精鍋。
說起這個“鋼精鍋”來，現在的年輕人是搞不清楚是個啥東西的。其實就是用鋁合金製作的直筒型煮蒸兩用鍋。這種新式的炊具是從西方傳進來的，30年代初在上海開始流行，其輕盈的重量獲得了絕大多數主婦的青睞，隨即很快在國內各大城市流行，替代了不好清洗的竹編蒸籠和端起來費勁的生鐵鍋。尤其是在下江一帶的各個城市居民中流行。一些上街賣小吃的攤販也非常喜歡使用這種鋼精鍋，重量輕，不怕摔，來去都方便，即可煮，也可以蒸，還可以下麵煮上麵蒸……其實，這種鍋型就是現在也還在用，隻不過材料換成了不鏽鋼而已。
李久難道為了一頓餃子就出去買這些家夥事來嗎？李久沒那麽傻。這旅社附近住著不少下江來的難民，他們在戰爭中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為了逃難，花光了所有積蓄……李久找了一家連年夜飯都沒有著落的人家，用半袋麵粉10元法幣，租他們的爐子和鋼精鍋用半個晚上，他對人家的解釋是，“哥幾個全都是
北方人，過年想吃頓餃子，圖個吉利”。那家人家正在犯難，突然有了這麽個生意，連連給李久作揖，說是菩薩顯靈，是觀世音派李久來搭救他們的。
李久嘴上不說，心裏卻是對菩薩顯靈的說法不以為然，沒有老子看準了你們窮，菩薩會顯靈？可是他還是在臨走的時候又顯靈了一次，掏出了30元法幣給了這戶有著大大小小六七個孩子的下江人，沒法子，李久這人心軟。於是，下江人又附贈了半袋煤球，本來李久打算去找點柴火的。
回到旅社，胡老悶找了塊不大的木板就在上麵用刺刀剁餃子餡，小賈則是拿著旅社裏的臉盆在那裏和麵，至於說趕餃子皮的麵板……拉開床鋪，那鋪板就是，墊上報紙就可以用了。小紅旗跟石頭出去生爐子，弄得黑不溜秋的回來了，好在爐子還是點著了，後來李久聽說小紅旗到車上倒了點汽油才點燃那煤球爐子，氣的李久差點要揍他，汽油！這年頭多金貴啊！拿來點煤球？敗家玩意！
這頓餃子吃的大家是熱乎乎的，小賈小乙都是北方人，可北方的爺們在家裏不幹活，要不是參加八路軍，他們學不會包餃子，而擀皮這個活是李久幹，誰能想到堂堂的李大當家的還會幹這個？可人家李久就是會，還擀的不錯，能夠一次擀出倆皮來，隻有那個銅鑼始終當甩手掌櫃的，他就是在八路軍裏也是個光吃不幹的主，為這，李久沒少踢他，可再怎麽踢，這小子就是那種胸無大誌的德行！
延安，學校在窯洞裏舉行“新春茶話會”，來自各個根據地的學員踴躍發言。錢屸坐在人群裏，心思卻是在想著在外執行任務的李久。下午，主管李久那個任務的首長親自到學校裏來看她，對李久不能回來過年表示了遺憾，並且很關心錢屸的學習情況，詢問了錢屸有沒有困難。為了寬慰錢屸，首長特別送給了錢屸一支剛剛買回來的鋼筆，新的。那個年代，送鋼筆和筆記本都是大禮了，根據地裏幹部不少，可插在上衣胸前口袋裏的鋼筆卻是不多。多數人都用的是鉛筆和炭筆。
小分隊至今沒有消息，讓首長的壓力很大。從重慶八辦傳回來的情報說，軍統在春節期間搞了一次行動，規模還不小，後來證明，是抓日本特務。可是首長總是覺得這次抓特務的事情與那個李久團長有關。因為，在情報上他看到了一個被擊斃人的名字，彭淦鑫。這個人首長是知道的，在李久設計幫助閻老西運送銀元的計劃中，針對的就是這個家夥。怎麽這麽巧的被擊斃在重慶呢？
首長從來不相信巧合，他再一次的仔細分析李久的成長軌跡，發現李久會的名堂不少，雞鳴狗盜，偷雞摸狗這些在舊中國裏下九流的手藝他基本
上都會。這樣的一個人會去找老百姓的麻煩嗎？他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李久，會藏在什麽地方？他們都穿著國軍的軍裝，還有一台卡車，這樣的裝扮和裝備如何可能去找普通老百姓家裏隱蔽？那也藏不住啊。最好的藏身之所就是偽裝成到重慶出差的國軍小隊，因為年關的原因，事情沒有辦完而滯留在重慶，那麽這樣的小隊會住在什麽地方？此時的重慶到處都是穿軍裝的，真正能夠免費接待軍人居住的招待所並不多，那麽如果這些軍人花錢呢？他們會找什麽地方？普通旅社！
當首長把自己的推斷用加密電報混在在新春那諸多的拜年電報裏發給了重慶八辦後，重慶八辦才知道他們找錯了方向，於是利用新春拜年的機會，對城郊結合部的各個普通旅社旅館進行了搜索，不到一個下午，李久他們藏身的那家小旅社就浮出了水麵，店裏的活計本身就是地下黨，李久他們在他眼皮底下住了這麽多天，他硬是沒有發現，還以為是一群兵痞呢。
等到地下黨派人去聯絡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小分隊已經離開了那個酒店，至於小分隊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這又是一個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