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級（5）
“老婆”來了，李久隻好結束自己的“禁閉”，滿臉的悲愴，看著對麵棧村紛亂的場景，又是一陣長籲短歎，哪怕是看到了錢屸，他也沒有改變心情。
“對敵人的仇恨要埋在心裏，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的！”錢屸了解自己的男人，這個看上去無比堅強的大男人，卻有一顆比糯米糍粑還軟的心，“你自己要是不振作起來，你叫七連今後怎麽辦？”
“我不是難受棧村受到多大的損失，我是對自己愚蠢無能感到難過，鬼子玩的這一次把戲我竟然毫無知覺，雖然大勝了，可那換不回來對岸幾十條人命，有個孩子才三歲，鬼子作孽啊！”說來說去，李久還是對棧村的傷亡耿耿於懷。
“大道理我不跟你講了，現在，你比我進步還快，你現在要想的是亡羊補牢，想的是如何更沉重的打擊鬼子，而不是在這裏難受！”說完，錢屸輕輕的抱住了李久的腰，把自己的頭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李久是那種身高超過七尺的山東大漢，而錢屸卻是吳蘇嬌小女子，兩人的身高相差至少20公分以上，錢屸就是想大力擁抱安慰一下李久那“脆弱”的心靈也做不到，隻能摟著李久的腰頭靠對方的胸膛以示安慰。李久有文化，知道西方基督教學校裏出來的錢屸這是在安慰自己，他輕輕的撥拉一下錢屸頭發上的草屑，從錢屸的腰帶上抽出八路軍的軍帽，然後很仔細的給自己的女人戴上。
“咱們連長將來肯定是個怕老婆的，你們看，錢科長一來，這情景，人家都沒說什麽，咱們連長的精氣神就回來了！”哈喇子在不遠處的草棵裏嚼著舌頭。
“你懂得個屁，那不是怕，是心疼！我爹我媽就那樣！”小乙不忿的鄙視著哈喇子，“連長是我們七連的主心骨，難道就不是錢科長的主心骨嗎？”
錢屸在奇棧呆了一晚上，她帶著的工作隊跟著她全部都到了棧村幫助老鄉們恢複家園，並且組織村裏的抗日骨幹重新恢複抗日組織。
李久也沒閑著，有了錢屸的安慰，讓他的心裏好受了點，他帶上了石頭、銅鑼和小乙，徒步沿著大沙河順著河邊進行精細勘探，終於在距離棧村5裏多遠的一個地方找到了一個孤立的小山坡，山坡上零散的長著幾顆馬尾鬆。
這個叫鬆尾坡的小山坡的身後不足一公裏其實就是棧村，隻是隨著逐漸收平的山勢，大沙河是蜿蜒著到這裏，如果步行，至少有五裏多遠，這就意味著隻要在鬆尾坡這個地方放上一個觀察哨，就可以給村裏的村民爭取至少20分鍾的撤離時間，於是，奇棧這個小地方出現了第一顆“消息樹”。
等到李久從外麵回來，自己的女人已經走了，小乙拍馬屁的告訴老大，“我讓錢科長騎著咱們的馬回團部的，等我明天去團部取信的時候就可以騎回來了。”
李久看著蜿蜒的山路沒說什麽，生活的艱難和磨難早就把這個漢子磨礪的喜怒不形於色了。他點點頭，帶著團部的人繼續在奇棧和棧村周圍勘察。
在李久的指點下，從棧村到奇棧這邊的山道，除了修複了索橋之外，還在大沙河相對穩定的河底修了二個水下橋，其實就是用大石頭砌壘了一些可以徒涉的踏腳石，這些砌壘的踏腳石都預留了可以放置之類的洞眼，隨時可以用之類的摧毀這些踏腳石。這樣，以後鬼子來襲擊，村民就可以分成三路向山裏撤退，盡可能的不讓鬼子堵在村裏出不來。
棧村之所以這樣吸引難民和逃荒者，就是因為在棧村附近有大量的衝積河灘地，僅僅半年時間就被這些村民開墾出來幾千畝。這些河灘地在春汛來臨之前可以種一茬冬小麥，在夏汛過後有可以補種一茬秋玉米，河水將山區裏的大量腐殖質衝下來在這裏沉澱，因此，這河灘地不是貧瘠而是很肥沃，有經驗的老把式一看就知道是好地，翻開土地在太陽下曬上一個禮拜就成了。事實上，這些河灘地在夏汛的時候也沒有被水淹沒，因為河道已經被衝擊的很深，這些河灘地是很早年前形成的，已經與河水的增減關係不大了。
年底了，獨立團很忙，各項工作要總結，要匯報，同時，新一年的方針政策和抗敵鬥爭計劃也要逐步下達，錢屸路過奇棧也就是要回團部開會的。
李久現在沒有那麽忙了，連的訓練和補充的事情小賈已經完全可以抓起來，一些政務上的事情有高指導員抓，他基本不操心，可是他的話更少了。
哈喇子從棧村那些預備役裏找了一些人過來，把自己的特殊排給搭上了架子。特殊排的核心就是認真的學習和了解在山崖地堡裏的那門沒有輪子的九二步兵炮，那是被團長挑剩下的零件由李久對付起來的一門特殊炮，所以叫特殊排嘛。
李久在講武堂學的是步兵科，可對這種步兵炮的學習也是有的，很快，李久就起草了獨立團第一本“操炮守則”，那些被哈喇子找來的新兵，哪怕你不認識字，也要把這本操炮守則全文背下來，無他，不懂得這些守則，那是要出人命的。炮彈很精貴，李久隻批準他們打了五發來檢驗他們是否已經掌握了操炮。
哈喇子也知道自己打槍不行，那是胎裏帶來的麻煩，手指頭太粗，沒感覺。可大炮不需要這樣精細的感覺，要的是規範和認真。結果，哈喇子這個特殊排自打成立，就很難在奇棧看到他的影子了，這小子幾乎是吃住都在地堡裏，首先，每天擦炮，那炮叫他們給擦得可以照見人影子。炮膛裏的膛線擦得更是“蚊子上去劈叉，蒼蠅上去打滑”，炮彈被他們每天擦得都出了“包漿”了。不到一個月，用打過五發的炮彈殼做的教練彈被他們給練的全都“禿嚕皮”，可是技術卻是被他們生生的給練了出來，當然，這會李久還不清楚，可在隨後的戰鬥中，李久是大吃一驚，而哈喇子的這個特殊排也被缺德團長強行收編，成為獨立團的第一任炮兵連長。這是正兒巴北的的炮兵，不是現在易雲龍七拚八湊幾門迫擊炮和擲彈筒弄的炮兵連。不是有幾門炮被易雲龍給弄走了嗎？是，他是弄走了，可不久就被上級知道，一紙調令，那幾門炮就調走了。要不，你以為存留在七連的那些炮彈還能那麽安分的躺在七連的倉庫裏？門都沒有。
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家任何軍隊裏，實力永遠是第一位的，獨立團的實力在分區裏排不上號，你憑啥擁有炮兵連？讓你玩兩天已經是給你麵子了。這也是易雲龍大力推廣李久練兵法的動力之一，“老子一定把獨立團帶成分區響當當的部隊！走著瞧！下次再繳獲了鬼子的大炮，我看那個主力還好意思跟自己說是主力？”
在年終會議上，喬一得提出了“擴編三營”的議題，易雲龍低頭不表態。
“老易啊，我知道李久前段時間壞了你的戰鬥計劃，可不至於你這麽小肚雞腸吧？我覺得三營應該以七連為基礎來擴編，我也了解了，現在的七連其實是個大號的超級加強連，獨立團裏一個連有七個排…不，是八個，這也太……那個了。”
“說什麽哪？我是那樣的人嗎？李久別說提營長，就是到團裏當個參謀長也是富富有餘，人家從民國十六年就是行武了，論起這行軍打仗的資格不比我差。他的那些排不也都是民兵嘛，沒有正式編製，也沒有穿軍裝，我認為那些人不能算。從兵力上說，七連具備了升級的條件，可咱們也得想想現實吧？獨立團起家的隊伍，一連長郝三喜，二連長許東山現在都已經是營長，那剩下的三連長魏大刀呢？是，咱們不論資排輩，可也要考慮下麵幹部的心情和影響嘛，就是咱們不考慮，報到分區去能不能批準？我是沒把握，也許你老喬能去疏通一下？”
“嗯，老易這個話有點道理，如果提李久為三營長，魏大刀肯定要求調動工作，到時候這洋相就出到分區啦，我看是不是緩一緩？”一把手說道。
獨立團誰都知道這個魏大刀，作戰勇敢那是沒話說，可是一個七尺高的漢子，心眼就偏偏小了點，如果李雜碎越過他先成為營長，他這口氣肯定咽不下去，提出工作調動也不是不可能，何況孫繼和那裏是沒完沒了的向獨立團這幾個能打的幹部伸出橄欖枝，這些號稱“耙子”的幹部，不光是撈武器，撈彈藥，撈裝備，也撈人才的，隻要雙方同意，到分區辦個手續，這都不算事。
“咱們的軍隊什麽時候要講究這些？從來都是能者上，當年，你們幾個不都還是我的兵嗎？現在，你們一個個的都是營團幹部，我說什麽了？”老胡不幹了。
“老胡，時代不同了，現在正是用人之時，把一個優秀的基層幹部氣走，算來算去還是我們劃不來啊！”一把手笑著遞給老胡一根煙，老胡不要，拿出自己的煙袋鍋子，按上土煙，就著桌子上的煤油燈點上火。
“錢屸，你也是黨委成員之一，你說說看。”喬一得轉頭看向錢屸。
錢屸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陣赧顏的表情，誰都知道，她是李久沒過門的媳婦。
“這個事情吧，我不好說啊，按照規定，我得回避。”
“我們就是隨便聊聊，不礙事的，有時你的一些觀點還是很有新意的。”
“那我就隨便說說，算不得什麽態度啊！”錢屸掂量著詞語，“我覺得吧，對七連的使用不用顧忌什麽級別，當初，成立七班、七排的時候，團裏什麽時候把他們當班級單位排級單位使用過？李久手下的部隊戰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的一個排可以抵得上其他部隊一個連，那麽現在我們用的就是他的戰力，至於什麽級別，有那麽重要嗎？七連還是七連，增加營級編製需要上級批準，這條紅線我們不能碰，可增加排級編製我們團裏就可以批，給七連多批幾個排不是啥問題吧？而且，也沒有任何文件規定一個連就隻能有三個排，事實上許多基層部隊裏，一個連裏不止三個排，有的是連隊就包含了機炮排，比如新一團九連就是這樣，既然有人開這個頭，我們模仿一下不為過吧？”
“好，對，就是這個意思，隻要我們給七連下個文，李久那裏立馬就會多出三個排來，沒必要升級，我們隻要知道怎麽使用七連就可以了，我覺得錢科長這個說法很好，有謀略，等到時機成熟，咱們擴編四營的時候，這些問題就不是問題了。特殊時期特殊處理嘛！”易雲龍對錢屸的說法很以為是，高興的哈哈的。
“嗯，這也是一個很好的說法，李久那邊錢科長要多去做做工作，別叫人家心裏覺得委屈，李久是個很好的同誌。”一把手表態。
“還真是委屈了人家，這要是在過去，小李早就提拔了，現在啊，我說不好，總是感覺隊伍擴大了，人卻變得複雜了，看來我是老了。”老胡磕磕煙袋鍋子。
喬一得抿抿嘴最後還是沒有說出想說的話，隻是點點頭算是同意大家的意見。
錢屸心裏是怎麽想的，喬一得明鏡似得。錢屸是擔心李久被捧殺，在麵對外部強敵的時候，再被內部的一些人幹擾，那李久能行嗎？所以，錢屸從心裏是不同意李久提拔太快的。可是，如果某些人提為營長，在李久上麵指揮，這要是指揮得當還行，萬一指揮的一塌糊塗，跟李久的想法滿擰，那李久是啥事都幹得出來的，到時候就算是有理恐怕也要違反軍紀。就這一點，錢屸就不放心。
事實上易雲龍擔心的也是錢屸想的。經過這一年戰鬥，易雲龍對李久的了解恐怕比立即自己都深刻，而且，李久的作戰思想和風格也在影響著易雲龍。李久一開始的惜命就被魏大刀說成是怕死，是懦夫。可是李久是真的怕死嗎？一開始易雲龍看不清，可是經過幾次戰鬥後，易雲龍明白了李久的打法，尤其是後來李久還找到了理論根據，“保存自己消滅敵人”，是論持久戰裏偉人提出的，這才讓魏大刀那種玩命的打法得到了遏製。如果讓魏大刀擔任李久的上級，易雲龍不放心，同樣也覺得委屈李久，可要是讓李久先一步成為營長，魏大刀沒意見是不可能的，這才讓易雲龍趕到左右為難，現在，錢屸的提法正好合他的意。
七連升級的事情不了了之，可七連擴建八個排的事情卻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