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平衡（3）
“小李，你說的平衡是個啥意思？你給我解釋解釋。”喬一得總感覺有什麽思緒沒抓著，被李久這樣一說似乎有些感覺，可他還是沒有明白李久的意思。
“對，你小子是個隱藏的高人，我聽你那口子說你還懂外國話，小東西也說你能說日語，今天就我們老哥倆，不算啥會議和談話，你把想你想說的，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保證不給你扣帽子和上綱上線！”易雲龍看到李久那拉不出屎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是個人精，是知道是有了思想顧慮。
李久還真是擔心自己說錯話給自己找麻煩，畢竟他是“新兵”，在一些問題上他自己吃不準。現在是在黨了，必須得有組織紀律性。喬一得要他解釋，李久就感到為難，咋解釋？說一時半會打不過鬼子，該讓步就得讓步？這話可不能說，是犯錯誤的話，李久心裏忐忑的思忖著。
“對，今天就是我們私下裏聊聊，你說說你的看法，別把我當政委，就當我是你一個親近的大哥好了。”喬一得也感覺剛才的話有些重，李久擔不住了。
見兩位老大都表態了，李久就想著如何把這個話說圓呼嘍，他想想後開口說道，“抗戰是個長久是事情，這就是《論持久戰》裏麵分析到的，這個二位是知道的，對吧？那麽，在未來的日子裏，也許幾年，也許更長，我們有沒有可能讓鬼子在占領區一粒糧食都拿不走？實話說我們做不到。可是我們這樣的反抗，鬼子能消滅我們嗎？同樣，鬼子也是做不到，實際上這就是進入僵持階段，哦，論持久戰裏說的是相持階段。目前在全國範圍內，日軍的戰力還很強大，他們進攻我們在防禦，尤其是在江南的國府區裏。所以，從大體上看，目前還是在書裏說的第一階段。可是這不排除在某些局部地區，比如說咱們這璋德縣這兒，就已經開始了相持階段，鬼子消滅不了我們，我們也無法攻占鬼子的縣城，不是拿不下來，是拿下來後守不住，這就是相持，而相持的另一種說法就是平衡。”
“你小子行啊，這個道道被你說的清清楚楚，是的，我們在璋德就是與鬼子進入了相持階段！鬼子消滅不了我們，老子也拿他沒多少辦法！”易雲龍笑著說。
“嗯，小李，你這個書是看進去了，想的很透徹。”喬一得也滿意的笑了。
“是啊，連我這個小人物都想到的事情，上麵能想不到嗎？這就是臨機處置的意思。”李久喝了口水又說道，“其實，鬼子那邊也知道，他們為了掃蕩損兵折將，可我們對麵的細川居然還穩坐憲兵司令的寶座，憑啥不換了他？因為沒人可換，鬼子的兵力不足，軍官更是不足，能把一線部隊的軍官放到這裏來嗎？不大可能，在這裏的軍官不是要會打仗，而是要會權衡，這才是重要的。”
“噢！被你這樣一說算是解開了我心裏的一個疙瘩！我就在想啊，我們這老冤家也吃了不少敗仗了，可怎麽他就是個不倒翁呢？你這樣一解釋，合理了，鬼子是沒人了，哈哈……他們就隻能把一個窩囊廢放在這裏了！”易雲龍哈哈大笑。
當天晚上李久就趕回了奇棧，現在條件好了，由於奇棧地處前敵，因此，經團黨委特別批準，七連允許配置2匹戰馬作為緊急交通時使用。當然，李久也可以偶爾使用了。在步兵裏，戰馬配置到連，這獨立團七連怕是獨一份了。
過去的年代，我們的部隊是很艱苦的，看過電影南征北戰的也許注意到了，在那部經典的電影裏，營長還得“腿兒”著，隻有團長一級的才配備坐騎。之所以配置到團長，也是因為團長這個級別一般年紀都不小了，再叫他們腿兒著跟著部隊滿世界跑，累倒了他們還怎麽指揮打仗？
半夜12點，李久在石板村的韓梁河邊見到了王貴。李久是先到的，他也不在乎，小乙帶著警衛班的人隱蔽在附近。李久來的時候順手還逮了隻兔子，於是就在韓梁河邊找了枯樹枝點上了。其實沒兔子李久也要點火，一是給對方指引地點，二是深秋的夜晚寒氣逼人，沒有一堆火烤著人不舒服。
“好香！是剛逮著的？”王貴老遠就聞到了烤兔肉的香味，不禁食指大動。
“你小子好口福，剛剛烤得差不多了，來，拿著。”說話間李久用刺刀割下兔子的屁股，那裏的肉最肥嫩，“等一會啊，我這包裏還有鹹鹽，撒上點味道就出來了，邊吃邊說，鬼子那邊又出啥幺蛾子了？”
“嘿嘿，不急不急，等我吃了這口再說！”王貴是美食當前，啥都不顧了。
“不急？為了應你這個天燈，我可是連夜趕了幾十裏山路！”說完李久也啃了起來，把隱蔽在附近的幾個戰士饞得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一隻兔子沒有多少，兩個大男人三口二口就消滅了，剩下的一堆骨頭扔進了篝火裏，吃不了肉了，聞聞骨頭香也好啊。
抹抹嘴，王貴就把鬼子細川要他們搞糧食和護衛的事情，這麽這麽的說了一遍，最後他說道，“哥哥，咱們都是江湖上講義氣的主，這別人我管不了，我的隊伍你可以悠著點，千萬別打，你打了我，我投降，可回去肯定是個死啊，全連百來口子都是有家有老小的，我這裏給你作揖了，抬抬手，讓俺們過了這道坎。”
王貴回來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辦法來，消息也放出去了，可他再細一想啊，這八路要真是來打他不怕，大不了投降繳械，可丟了糧食咋弄？細川那老小子能放過自己嗎？最後憋出個這樣的臭點子來找李久，指望李久按照江湖上的規矩放自己一馬，大不了最後給點子彈武器啥的。
“這個事情啊，我們知道了，我估摸著也是你們放出來的風，你跟我說的這就是你們一個連的小事，根本就不算個事，憑咱們的交情，你提這個要求不過分，我也能答應你，問題是，20萬斤不是個小數，全縣那麽多老百姓呢，要是我們搶走了，鬼子再要，怎麽辦？老是這樣耗下去恐怕不是個辦法。”
“可，可這事太大了，我一個連長管個逑啊。”
“是，你我都是小不啦子，管不了大事，可應該有人能管。八路那邊是人民的子弟兵，不會看著鬼子禍害百姓不管，你們那邊呢？老刁能不能說上話？”
“老刁……是可以，可是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嘛，要是就縣城裏這點皇軍，我們早特麽反水了，可是離這裏不遠就駐紮著他們的一個旅團和一個師團，我們這邊剛點火，那邊的傾盆大雨就下來了，這次我可是看著他們的重炮了，個大，炮彈能有幾十斤一顆，哥哥誒，咋整？打，打不過，躲特麽的都躲不過。”
剛剛吃兔子肉的時候王貴還興高采烈的，可這會一說起鬧心的事情，滿眼嘩嘩的，鼻涕拉擦的就差給李久跪下了。
“辦法嘛……也不是沒有，就是得找大戶人家去出頭，這個事情沒法保密，要想讓一些人閉嘴，二個法子，第一是拖他下水一起幹，第二是封住口。都是中國人，不敢出頭明著跟鬼子幹也就算了，尤其是那些有家有業的，你讓他們不慫不孬都不行，可他們是真心想破家幫鬼子嗎？我看沒有那樣的傻蛋，所以，讓他們蔫不唧的幹點對鬼子不那麽好的事情不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話對！的確是這樣，要說鐵杆漢奸還真是不多，我看滿縣城也就那幾個，可他們現在也沒落著好，細川那老小子對他們也是不滿意，那才叫熱臉貼冷屁股哪！我們治安軍裏也就是那劉德壞水多點，還被人把腦袋給拿去了。要說，這事辦的漂亮，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幹的，而且那時機選擇的，嘿，太巧合了，偵緝隊那天跟著糧隊就像掉了魂似得，八路一個突襲，刁小四他們立馬就繳械了，可偵緝隊那幾個跟傻子似得，你打不過跑啊，還特麽的傻愣在那裏，結果讓刁小四手下的幾個人給指認出來，有幾個有劣跡的，全讓八路給……哢嚓了！現在的偵緝隊，就剩下個名字了，細川這老小子找了老刁好幾回了，想讓老刁把偵緝隊再搞起來，都叫老刁以軍人不適合做便衣為由給頂回去了……”
這王貴啊，好多話沒地兒說去，見著李久可逮著了，簡直就成話癆了。
“你回去問問老刁，隻要他願意把提供糧食的鄉紳組織起來，咱們就有辦法兩全其美，第一步是先提出來用白麵折合小麥。咱們這是產小麥的，沒有他們東洋鬼子吃的飯團，他們把小麥拉回去也是要磨麵的，不如就跟鬼子說用白麵頂小麥，打個折扣，差不多是六折到七折，這樣要運的糧食就沒有20萬斤了。”
“對啊，你這個提議好，我想老細川不會不同意，碾下來的麩皮還能喂豬，那些富戶也能少損失不少。”王貴一想也對，可他猛然又一想，“段時間裏怎麽能加工出那麽多麵粉來啊？這恐怕還是不行。”
“可以建議分批走嘛，不是還好護送嗎？”李久往火堆上又扔了幾根柴火。
“啊？！”王貴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李久，“李大哥，你到底是哪邊的啊？你這可是在幫鬼子出主意啊，這，你不怕你那邊整你？”
“不怕，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這第二我還沒說呢。”李久毫不在乎的撥拉著火堆，麵無表情的繼續說道，“先不要說現在在璋德磨麵已經很方便了，我知道孫有得家裏就有個麵粉廠，是使機器加工的，所以，在時間上其實不是問題，分批走是托詞，到時候你一起送過去，鬼子樂還來不及呢！這第二呢……那些在璋德縣有頭有臉的富戶家裏都有藥鋪，讓他們弄點巴豆不是問題吧？按照一定的比例磨進麵粉裏，就是鬼子要的碎玉米裏也是可以磨碎參合進去的。這樣的糧食，人吃人拉，馬吃馬泄。事後鬼子就是想查也查不出來，要是那個狗日的想舉報，江湖規矩，你懂得！該誰倒黴跑不了。”
“我滴個天啊！你這是咋想出來的，這招也太狠了吧！”
“狠個屁，要是真狠，就把砒霜放進去，把狗日的鬼子全毒死！放點巴豆不過是叫他們拉幾天稀而已，算不得啥。”
“得嘞，這個主我都可以做，我這就回去跟老刁說，就按你說的這個辦。”王貴樂嗬嗬的站了起來，“是不是我們這麽做了，你們就不打我們了？”
“那糧食不能吃，我們還攔你個啥，不過我話說在前麵，我們在縣裏可是有眼睛，要是我們發現你們或者那些富戶弄虛作假沒有放巴豆，當心哦！”
“不會，這事我們不會幹的，大家本來就是心照默契，沒必要搞內鬥……對了，缺子彈不？我這邊剛剛到了一批，回頭你派人到橋頭崗亭去拿，雖然不算多，多少是個意思，以後咱們還是老規矩，初一十五放大集，大家共同發財！”
這個放巴豆的點子還是李久在回奇棧的路上琢磨出來的。從團部出來他心裏就認定了，在璋德這個產糧區裏，不讓鬼子拿走糧食是不可能的，可是不能白白讓鬼子拿啊，就是拿走了，也得下點藥，下什麽藥合適？真下砒霜啊？那鬼子怕是要到璋德來屠城了。思忖著江湖上的鬼蜮伎倆就想起這巴豆來了。
巴豆有毒，但毒不死人，又是藥鋪裏的常用藥，吃了巴豆拉肚子是肯定的，輕則拉上一兩天，重則要三天以上，如果鬼子正好在進行戰鬥，或者是準備戰鬥，吃了這東西，那後果就熱鬧嘍，巴豆引起的腹瀉是可以讓人脫力的。
回到了奇棧，李久就把自己的整個構想寫了個東西，讓通信員送回團部，監督那些給鬼子磨麵的富戶放不放巴豆，得需要政工科出麵去找地下組織。要是哪個富戶家裏扯淡想逃避，鬼子能殺給給，難道我們就不能鎮壓漢奸嗎？
“這個李久啊，輕巧的一招，我們的臨機處置的任務就完成了，天越來越冷，也不利於我們出擊了，抓緊冬訓，天好練軍事，下雪下雨咱們學文化！”
喬一得看了李久的計劃，樂得直轉腰子，從昨天開始的胸中陰霾是一掃而空。可是易雲龍看了卻別扭起來了，嘴上不說，可心裏不舒坦，沒仗打就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