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5)
“歡迎到獨立團來!”不管高偉平在軍分區是如何的被的豹子旅長如何臭罵,喬一得總算是見到上麵的“關心”了,滿臉感激的與高偉平握手。
“錢屸同誌!你好你好,分區一別如隔三秋啊!終於又能跟你一起工作了!”高偉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喬一得身後的錢屸,抑鬱的心情一掃而光。
獨立團窮,窮的沒有政工幹部,喬一得已經很頭疼了,可這下來的高偉平咋一來就玩起了小資調調?不僅皺起眉頭,“這小子看來不能放在團部……”
李久的意外收獲讓獨立團也意外的獲得了一個政工人員,這是喬一得沒有想到的,他思索了一陣後去找缺德團長商量如何安排這個有文化的政工人員。
“來了政工人員是好事嘛,為啥子你搞得好像不開心?”缺德團長又開始卷大炮了,“老夥計,他是不是有啥子問題啊?”
“我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可是……憑我多年工作的經驗,這個高偉平恐怕不會叫我們省心,我在想是留在團部還是放到連裏去。”
“既然你這麽糾結,還不如把他放到四連去,四連是我們唯一留在團部的小兒子,在我們眼皮底下也好應付,你說是不是?”
“人家都說你狡猾,我還替你辯解,看來,人家說的沒錯,好,就讓他去四連當指導員!我再去跟老胡和一把手商量一下,然後就開團黨委會。”
缺德團長無所謂的抽著自己卷好的大喇叭。
“為什麽把我安排到下麵去當指導員?我在分區是宣傳幹事,我熟悉宣傳工作,團部是否可以考慮這個理由?”
高偉平還想留在團部跟錢屸起膩呢,現在好,一下子把自己給沉到下麵去當指導員了,這可與他的想法大相徑庭了。
“小高啊,你看看,我們獨立團很窮,團部也就是個架子,宣傳工作嘛很重要,不過四連是長期跟隨團部一起的,你在四連同樣可以兼顧團裏的宣傳工作嘛,你還和年輕,生機勃勃,要為團裏多做工作嘛。”
喬一得心裏對這個講價錢的高偉平已經有了負麵評分,可語氣卻是像個和藹的大叔那樣,欣賞教育好像那個時代還沒有提出來,可我們的老喬就無師自通的開始嚐試了,至於效果嘛……
“那好!我服從團裏的安排,下午我就去四連摸情況。”
“噢,吃過午飯我送你去四連,要和戰士們同吃同住,這是我們黨的一貫傳統,而且,你在四連要把新兵的思想工作抓起來,四連戰士的覺悟還是很高的,是我們獨立團的愛民模範連,希望你們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高偉平原來還以為自己可以住在團部,這樣也就多了與錢屸的接觸機會,沒想到喬一得不動聲色的就告訴他必須要搬到四連去,老家夥著實狡猾。
年輕人的那點事喬一得當然知道,畢竟他也年輕過,不過對於這個從上麵下來的年輕幹部為啥敢這麽放肆,他心裏沒有底。難道說這個小子在軍分區的時候不知道二五八團的規定嗎?(這個二五八團是叫法不是部隊番號,而是當時針對部隊幹部結婚的一個特殊內部規定,具體的就是:幹部要結婚需要符合以下條件,第一,年滿二十五歲,第二,八年軍齡,第三,團職幹部。缺一不可,不是達到一條就可以過關)
高偉平,天津人,南開大學文學院肄業。家裏原本是北洋軍閥裏的師爺,也就是參謀參議之類的文人,至於到他這一代,不過是眾多龜縮在天津公關租界的遺老遺少家庭中的一個。而他,一二九運動的積極分子,那個時候他還是南開大學文學院的一年級新生。1.29運動後高偉平加入地下黨,全麵抗戰之後,根據地急需一批有文化的人,於是高偉平在黨的安排下來到了根據地。高偉平很年輕嗎?也不是,他是那種小時候比較貪玩頑皮的那種“倒黴孩子”,據說,光是在一年級就蹲了三年,當然了,對外他說自己是上學晚,9歲才進入小學。
要說論筆杆子和嘴皮子,高偉平還真是一把好手,要不也不會輕易就把政工部的頭頭給忽悠了。事實上,接貨行動的真正行動指揮權是劉排長,而作為掌握接頭密語的高偉平不過是協助參與,他的真正任務是把接頭過來的人甄別清楚。隻是這一路上劉排長的腦袋瓜子沒他的靈,不知不覺中就被人家給奪權了還不知道,這也是為什麽後來劉排長被下放到基層去當班長的原因。用首長的話說,那個劉排長就是個“瓜皮”,太沒腦子了,要到基層去鍛煉鍛煉。
這高偉平是宣傳幹事咋就忽悠社會部了?事實上,人員短缺的不光是獨立團,1938年是八路軍急速擴軍的一年,從隻有三萬多的底子一下子擴編出了100個團,幹部的缺乏顯而易見。在分區司令部裏,宣傳幹事、政工部等部門都有,可除了關鍵的人物之外,許多具體工作人員基本上是在政治部的框架下交叉工作的。這也是在整風之前基層部隊的一個普遍現象,要不,整風整啥啊。
二五八團的規定難道高偉平不知道嗎?當然不是了。高偉平對這個規定是清楚的,可這不等於他就不能在規定的範圍外搞擦邊球,官場裏都有燒冷灶的說法,我為什麽不可以預先給自己刨個坑預留呢?他玩的就是先曖昧,最後達到標準就迅速拿下。雖然八路軍裏的婚姻介紹多少有點上級幹預的意思,可畢竟還是需要雙方認可,否則也不會出現槍斃黃克攻的事情。這個高偉平就是想先把錢屸的情感給抓過來,他隻要努力2年,自信有可能熬到團職,至於說他的軍齡嘛,完全可以從參加革命的時候算起,而他參加革命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從在天津同情地下黨算起,還真是不算短了。
喬一得是個從小鎮子上走出的半私塾半洋學的學究,哪裏明白這個混跡於天津衛小吹唄的人想出的這些花花腸子?不過他相信高偉平這樣的人在下麵的鍛煉,要麽鳳凰涅槃,要麽就會被殘酷的淘汰。
話說細川少佐被獨立團給鬧的連續損兵折將,這是他進入璋德縣一來遇到的最大勁敵。細川不是那種出身於日本常規師團裏的軍事幹部,而是一個被號稱為“中國通”的哪一類在地方上幹守成的人員,早在九一八事變之前,細川就是那些被派進中國的諜報人員,大量的深入中國底層,混跡於,作為預備役的少尉,他被派到了中國東北,在那裏,他與東北的中國人“打成一片”,他的東北話說得是溜溜的,也知道如何去收編各類漢奸。
九一八事變以後,細川進入了軍隊,從事的就是占領區的統治和治安工作,華北事變以後,第一批進入華北的東北駐軍軍官裏就有細川,他也逐步從少尉晉升為少佐。璋德縣是細川第一次主管一個縣的駐軍和治安,可是,對麵的獨立團把他搞的現在幾乎天天挨罵。進駐璋德縣不到一年,在這裏就損失了近2個中隊的士兵,還損失了若幹軍官,這讓細川無法向上級交代。不過讓細川能夠喘口氣的理由卻是不少,因為,相比較其他的地區,璋德縣的損失並不算很突出。
麵臨著夏收,細川感到兵力的嚴重不足。日本進攻中國,本身就麵臨著一個蛇吞象的問題。像細川這樣的地方部隊要補充兵源必須要等到那些常備師團補充完了以後才有機會,另外,補充的人員無論在戰鬥力還是能力上都不能與那些野戰師團相比。根據計劃,補充到璋德縣的一個整編下來的野戰中隊和一個炮兵小隊將在秋收前到達,屆時,細川將率領一個滿編的大隊和一個滿編的炮兵中隊進山清剿根據地。而現在,他要利用手上的這點兵力確保夏糧的征收任務。
糧食,雙方都盯著糧食。
李久在回來後,馬上又放出了銅鑼去聯絡柳林村的維持會長謝老蔫,並且要銅鑼潛伏在那裏,得到確切的情報後再返回來。為了確保情報的傳遞,這次的偵查還增派了小賈,李久實在是擔心貪嘴的銅鑼會因為好吃而壞事。
讓李久沒有想到的是,七班被團部升格為七排了。原來的七班人員不變,放在七班代培的三個人正式編入七排,另外,團部炊事班的丁三、警衛排的小崔,還有新加入到獨立團的幾個新戰士,原來是打算放在團裏搞後勤和加強警衛排的,這次也編入了七排。來的這幾個談不上是歪瓜裂棗,可也絕對不是強悍的主力戰士,他們有的甚至連新兵的基礎訓練都還沒有經曆過。
盡管團裏說的花團錦簇,天花亂墜,李久也順利的成為了七排長,可李久是誰啊?典型的老兵油子,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團部在卸包袱,團裏人吃飯的少了,七班這邊吃飯的就多了。裝備和糧食,這是困擾獨立團的兩大難題。
“來了好!來了就跟我們一起加入夏季訓練吧!”
於是,原來的七班還是叫七班,人員還是那幾頭蒜,新增加的人加上代培的人成為了七排一班,班長是小乙,為了對新兵進行訓練,哈喇子被指定為“教官”。
李久倒是沒怎麽多想,想了也沒用。他現在是在等一個消息,沒有了這個消息,他也沒法子。現在的奇棧已經不是他們剛來的那個樣子,短短的幾個月,在奇棧的側麵,一個叫棧村的新村子已經拔地而起,從原來的茅草窩棚變成了土坯房子,人口也增加到了近200人,雖然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可是人的求生本能讓這裏生意盎然。經過公舉,老陳頭被推舉為棧村村長,曹大媽成為婦聯主任……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棧村緊鄰大沙河,這夏季豐水期裏,河裏的魚蝦就沒少被村民們弄出來,加上河灘地的開墾,人們都盼著今年有個好收成。
七班,不,現在該叫七排了,在李久的命令下,每天要泡在大沙河裏練習“浮水”,用李久的話說,凡是不能通過浮水技能的人都要受到懲罰,而浮水的教官竟然是“缺德孩子”。缺德孩子的父母是南方人,這小鬼頭幾歲的時候就會在水裏折騰,不叫他當教官他還不幹呢。
幾天後,郝三喜來了,滿臉的菜色告訴李久他是來催糧的。
“還能堅持幾天?”李久淡淡的問道。
“最多一個禮拜,已經沒有多少存糧了,現在每天吃兩頓,每頓飯都是用樹葉子混合著,主要是吃樹葉子,要不是這個季節有樹葉子,都不知道該吃啥了。”
“嗯,再等等吧,馬上就會有消息了。”
“不能等了,我們熬不下去了,魏大刀正在調動部隊,他們要到你們對麵的石板村據點搶糧,我是過來告訴你一聲。”
“誰下達的命令?你們打掉了對麵的王貴,那我這裏今後的工作就難了。不能幹這竭澤而漁殺雞取卵的事情啊!”李久站了起來,“端掉王貴那裏容易,可是這變相的提醒鬼子在這裏放重兵,如果將來這裏被鬼子當成重點,我們再想出去就沒那麽方便了,這個道理難道魏大刀不明白?”
郝三喜歎了口氣,“道理我跟他說了,可是他說你們在這裏吃喝不愁,他三連現在已經沒吃的,必須要出去找糧食,他看好了對麵的石板村。”
“我出500斤糧食能不能讓他暫緩幾天行動?”
“那當然可以,可是我們一連你就不給點?”
“給,我都給,把家底都給你們!你們隻要再堅持幾天,相信一定會有好的結果。而對麵的石板村肯定不能打,那是我們的關係戶!”
郝三喜歡歡喜喜的帶著七排最後的那一千斤糧食走了,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李久突然明白自己被這倆連長演的雙簧給懵了!他看到不遠山頭上的大刀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