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4)
這也就是李久有這個耐力,背著小紅旗,還拿著小紅旗的步槍,一溜小跑,順著韓梁河的河灣,隱蔽到了河邊那茂盛的灌木叢中去了。
劉排長那邊太狼狽了,被鬼子打得就剩下一半人了,高偉平的胳膊上也被三八步槍子彈穿了一個孔,在劉排長的拉扯下從路河口西麵的大路上遁入了大山裏,鬼子懾於對方有增援,加上自己的中隊長玉碎了,這才沒有窮追,在當地搜索了一陣後就進入了路河口,為了泄憤,鬼子把路河口的房子都點著了……
中午十分,李久帶著缺德孩子和石頭回到了銅鑼他們隱蔽的地方。
“虧了!虧大發了!這次光有打出去的,沒有一顆子彈的繳獲!真是太虧了。”缺德孩子這一路就沒少念叨這個話,“駱駝,你是咋知道是那個啥小隊被鬼子給圍了?我還以為是咱們獨立團哪個連過來搞糧跟鬼子撞上了呢。”
“那槍聲你還聽不出來啊?就那個小隊的啥幹事,肯定會想著回頭找找,他也不想想,大白天的活動能那麽安全嗎?唉!又有不少戰士犧牲了!瞎指揮真是作孽啊!小東西,以後你給我盯緊了哈喇子,那就是喜歡瞎搞的主!咱們七班絕對不許拿戰士們的生命當兒戲!記住了,隻有消滅敵人保存自己才是正道,傻乎乎的蠻幹那是幫敵人!懂嗎!”
缺德孩子嘿嘿的傻笑著,“我那不是支持他,我就想知道駱駝你有啥辦法,事實上我的駱駝還真是有辦法,你是我最驕傲的駱駝,我以後聽你的還不行嘛,你就別明裏暗裏的說我好不好?”
這缺德孩子自己想去過癮,還要在話語上繼續跟李久套近乎,弄得李久也是沒啥好辦法。緩了口氣,喝了點水,初夏的陽光把濕漉漉的軍裝早就曬幹了。
“全體都有,立即準備轉移,哈喇子石頭,立即去砍樹,銅鑼,準備繩子和綁腿,紮木筏子,我們從水路走。”李久又下達了命令。
“為啥?個姥姥的,咱們在這裏好好的幹嘛又折騰?”銅鑼嘟噥著起身。
“鬼子在村子裏搜索一會後肯定會找到我們剛在的陣地,小紅旗的子彈殼沒撿起來,鬼子會順著水路找下來,咱們要提前走!順著水路向下遊走5裏就是大沙河與韓梁河的交匯處,我們在那裏上岸,順著大沙河向上遊走,雖然繞點遠,但是能甩開鬼子,晚上,我們從石板村的後麵摸回奇棧。”
果然,李久他們走了不久,鬼子的斥候就到了這一帶,隻不過李久走的時候已經把痕跡都給掩蓋了,鬼子是啥也沒找到,再看看太陽已經偏西了,隻好泱泱的的返回了。
鬼子這一仗沒站到便宜,李久那最後的一通速射,把鬼子的一個班給送去見天照大神了,這還不算鬼子中隊的機炮分隊的損失,死了2個炮手,傷了七八個,迫擊炮被炸壞了一個,機槍也炸爛了一挺,他們的戰果就是抬著9具八路軍的屍體回縣城,細川一怒之下把這些犧牲戰士的首級砍了下來,掛在城門示眾,引發了地下黨和軍分區裏的震動,當然,這與七班無關。
高偉平想立功,想顯示出自己文武雙全,可就這麽個繡花枕頭把警衛排的兩個班變成了一個班,劉排長在掩護他跑的時候,在路上挨了鬼子一槍,這一槍打在背上,傷不算太重,可是很丟人。戰士們受傷是常事,可是傷口在後背就丟人了,這是個普遍的常識。劉排長能說什麽?人家不拿豆包當幹糧,窩囊。
高偉平因為也受傷了,回到軍分區後首長並沒有把他怎麽樣,社工部的同誌前來詢問接頭的情況,也是前言不搭後語,說得不清不楚。劉排長就更說不上來了,顯然,這吃的接頭失敗了。
社會部緊急向上級反應,事情一級級的往上傳,軍分區首長也搞不清狀況,沒來由的被上麵給熊了一頓,冤枉。沒地說理去。
半夜一點多,李久帶著人回到了奇棧。看著那個大鼻子的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小乙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現如今的奇棧已經不單純是幾個八路軍的戰士駐紮在這裏,在河灣那邊的平地上已經逐步的蓋起了不少簡易的窩棚,一些從敵占區流離失所的難民慢慢的遷徙到這裏,形成了一個百十號人的新居民區。
難民到這裏無非是因為這裏有可供開墾的荒地,有靠譜的八路軍保護,至少不怕土匪來騷擾。難民裏沒有壯勞力,都是老小婦孺,無他,壯勞力在路上就被抓丁了,他們沒有什麽訴求,有的就是想法活下去。
“小乙,辛苦一下,連夜回團部,把這三個人的情況匯報上去,讓團部派人來把他們接走,放在這裏也很危險。”李久疲憊的對小乙說道。
“他們是什麽人?我怎麽跟團長說?”
“你就看著說唄,一個外國人,一個女人,一個學生,就這。”
“可他們是幹什麽的啊?我總得跟團長解釋一下吧?要不你給團裏寫個條子?”小乙怕自己回去說不清楚被團長批評。
“我不寫,你也不要問那麽清楚,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小乙莫名其妙的點著頭,實際上他還是沒有想明白。
李久是從舊軍隊裏過來的,也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這三個人他跟他們隨便聊了幾句就大致明白他們是幹什麽的了,那個女的是個醫生,至於是如何被動員進入根據地來,李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那個外國人則是物理學的教授,那個年輕人就是他的學生,他們進入根據地要幹什麽李久也不明白,可他知道,那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重要到啥程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如果李久把話說明了,他不知道團部那邊的保密程度是啥樣的,萬一泄密,就奇棧這點人,對付鬼子的突襲是毫無辦法。寫信?更不行,萬一小乙在路上出了狀況,那不是給鬼子指點方向嗎?他不相信鬼子不知道這三個人的重要性,現在他能玩的就是跟鬼子捉迷藏,讓鬼子判斷不出這三個人目前在哪兒。戰爭磨練的李久在保密和情報的思考上也變得無師自通了。
新繳獲的捷克式輕機槍被李久安排進了地堡裏,他讓小賈安排奇棧的警戒,而自己卻是忍著疲勞,連夜又帶著那三個人向無名村走去,他不夠膽把這三個重要人物放在奇棧,這三個人的重要性李久就是認為一百條命都換不回來。
黑夜裏,李久是連哄帶騙的帶著三個幾乎要散架的重要人物向無名村走,最後還是把女的背了起來,他不知道小東西竟然默默的跟了上來,還幫助那個學生背東西,白人被小紅旗的行為感動了,一個孩子都可以堅持,他一個大老爺們難道就不能堅持了嗎?他知道李久這樣做是為了他們的安全,他很感動。
等到李久發現小紅旗也跟來的時候,也不好意思再叫他回去了,這孩子的鬼心眼不知道又打著什麽主意。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幾個人才來到無名村趙大娘家。
“大娘,趕緊給做點吃的,他們估計都餓壞了。”看到趙大娘正在喂驢,李久打著招呼說道,“吃了您多少,回頭我叫奇棧給您送過來。”
“瞧這孩子說的,到大娘這裏還講這個!快進屋。”
上午,郝三喜帶著一個排趕了過來,吃完午飯,李久算是把這些寶貝送走了。
李久沒感覺自己有多大的功勞,在無名村好好的睡了一覺,而缺德孩子卻是磨著秦大叔帶著他去山裏打獵。等到晚上跟著李久回奇棧的時候,李久背著的缺德孩子後腰上掛著幾隻野雞,他這是要給李久晚上打打牙祭。
晚上,缺德團長帶著軍分區社會部的人來到了奇棧,得!這個牙祭成了歡迎領導和首長的一盤菜。缺德團長是隻管吃,在槐樹村已經素了好些日子了,既然七班這裏不差吃的,那就沒必要講客氣。倒是社會部來的同誌反複的詢問行動的經過,尤其仔細詢問了犧牲的同誌埋葬地點。
接頭是失敗了,可是接頭的目的卻達到了,這種失敗中的意外成功,讓軍分區乃至邊區的首長們在一天之內從沮喪到激動,從被劈頭蓋腦的批評做檢討到獲得首長的大力表揚和褒獎……整個兒一個過山車。
七班的意外行動獲得了邊區首長的高度讚揚,由於七班發揮主觀能動性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還在最後幫助了小分隊從鬼子的魔掌下撤了下來。
弄清了情況後,高偉平的日子不好過了。首長們哪個不是從槍林彈雨中拚殺出來的?幾個人的說法相互一對照,還有哪個行家不知道造成這樣結果的根本原因就是高偉平在行動中的瞎指揮?連個地圖都搞不明白的人硬是要去表現,還讓警衛排損失了一半!如果小分隊能夠按時到達,那陣槍聲是逃不過他們耳朵的,這樣的錯誤,讓布置工作的社工部的領導也跟著吃了瓜落,軍分區首長看著報告就拍了桌子,“亂彈琴嘛!”
隨即,軍分區首長在幹部會議上做自我批評,並且對機關幹部進行全麵的整頓和軍事基礎知識的培訓,整個機關都麵臨著重新洗牌的境地。
至於七班為什麽沒有聽到槍聲和為什麽沒有反應,這是社工部到七班進行核實的重點,有些情況必須搞清楚。所以,當李久回答他們到達時間的時候,前來詢問的社工部幹事要求反複的印證。於是,飯後,七班參加行動的人員都被分別叫進去問話。沒有一個人聽到槍聲,咬牙說沒有聽見最厲害的就是當時放哨的哈喇子,因為這小子當時睡著了。
李久早就預見到會有這個調查,所以,他也說沒聽見。他的解釋很簡單,七班是臨時接到的任務,任務隻說明是去協助,沒有戰鬥任務,他們連夜趕了60裏才到達目的地,人困馬乏的睡著了如何聽得見二裏外的槍聲?至於哈喇子為什麽沒有聽見,隻能說明哈喇子的聽覺不靈敏而已。
李久被問道為什麽任務結束後還要進村去?李久的回答是“捎帶手搞點糧食”,團裏現在鬧糧荒,出山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回。
社工部的人不大相信他的話,可又找不出毛病來,事情就僵持在這兒了。
“我看調查到此為止吧!沒必要鑽牛角尖!”缺德團長又變成了護犢子團長了,“我們把人找回來了,還要給某些人的錯誤墊背?世界上沒有這個道理的。”
護犢子團長也是酒精考驗的老革命,他清楚的知道是哈喇子打瞌睡了,而且他還判斷,護送的人武力不行,讓人家短促的一打就沒了聲息,否則,也不至於像李久這樣的老兵都沒有驚醒。至於說李久最後還要去查查,那是李久在隱約中應該有了察覺,不能不說李久是個老兵油子,既要保護自己的兵,還得把話說圓嘍。護犢子團長對李久更有了一分認識。
被李久接回來的三個人都是有分量的,愛德華,英國人,燕京大學物理係教授,這次是帶著自己的學生汪政到根據地幫助搞電台的。朱靜,燕京基督教醫院外科醫生,他們是從河北石家莊出發,通過地下黨一站站的走到這裏的,在最後這一哆嗦的時候差點翻船崴泥。三人進入太行根據地後也分開了,愛德華帶著汪政最後輾轉去了延安,並且在那裏建立了無線電加工作坊,為八路軍製造簡易電台。而朱靜則是留在旅部戰地醫院了。
半個月後,七班獲得了軍分區特別嘉獎,獨立團也得到了首長的肯定。而那個愛表現的高偉平卻被機關下放到了獨立團,誰叫喬一得沒完沒了的找上麵要政工人員呢,於是,高偉平到了獨立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