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手是怎麽壞的?”夏憐花側過臉問。
這話,不止一次有人向他問起過。
但他從未說過。
這一次,也不例外。
元裕勾了勾唇角,“就這樣壞了唄。”他自己拉起右臂,先是高高的舉起,又是猛地一放手,讓它自由垂下,玩得不亦樂乎。
夏憐花將他的右臂搶回來,仔細的從上到下摸了摸。
那原本沒有一絲知覺的廢手,不知為何的被她摸得有些瘙癢。
元裕擰著眉看她,沒有說話。
小小的屋子裏沒有惡臭氣味,也沒點什麽熏香,就是一股陰冷和久不見光的木檀香。
兩人一不說話,就顯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唔!”元裕咬住牙,表情痛苦。
隻因夏憐花突然之間用力的將他的右臂左右旋轉了一圈,既然還會有痛感,那就說明還有得救,並不是完全沒了知覺。
半響,夏憐花放下他的手。
元裕抬頭正對上她的視線,那白淨的小臉上除了認真還是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他真的不明白,怎麽她這樣的年紀的女孩子,居然會正經到這樣的地步,連笑都不常有。
在他打量夏憐花的時候,她也在看他。
元裕是真的長了一副可以令天下所有女子都為之嫉妒和瘋狂的相貌,就算是她將他不聞不問的丟在這地下暗室中幾日,他卻還是無法令人正視他的美,眼下他昂著頭看她。
眼裏蒙著一層紗似的,狹長的眸子,半開的紅唇,怎麽越看越有幾分求吻的味道。
啊!夏憐花猛地搖了搖頭,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感到羞恥。
她耳尖兒紅得滴血,站起身來就要走,可是又想起來還沒有給他上藥,於是又轉過身來。
元裕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了,他目光中帶著幾分茫然無措,輕聲問道:“怎麽了?”
好一個無辜的美人!
啊啊啊啊!
夏憐花又轉過頭去,她決定下次診病時再也不能看他的臉了。
這張臉帶著一種蠱惑人的力量,隻要你稍稍看上幾眼,便極其容易沉淪和失去理智。
“沒什麽。”她一開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的嗓子嘶啞得好像幾天幾夜都沒有喝過水。
平白的,在這個陰暗的小屋子中,帶了幾分魅惑。
元裕也感到些許的不自然了。
他收回視線,故作冷靜的說了句,“原來你也是個好色的女子。”
什麽?
夏憐花被他這句話說得嘴角一抽,忍不住回擊,“誰讓你長得如此好看,還不許人看了?”
“你!”元裕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說得無話可說。
他最討厭的便是被人議論自己的手臂和容貌,還有儲君之位如何會被廢除,這三件事,從未有人像夏憐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毫無遮攔的向他發難過。
他甚至覺得這夏憐花一定是故意這麽問,好借此來羞辱自己一番,這麽好的一個整治他的機會,她又怎會輕易放過?
但是,每次一有這樣的想法時,他卻又會情不自禁的聯想到那人問這些話時的坦蕩和無畏。
好似她根本就是無心之心,亦或者壓根就沒有覺得他是一個不完整的人一般。
元裕目光一凜,“那是因為你們這些女子長得太醜!”
“嗬。”她冷笑一聲。
“哼!”元裕扭過頭去不理她。
夏憐花覺得,她麵前這個寧王,可能是個假的。
否則,怎會如此的沒有肚量和小氣,說兩句就生氣了。
幸好她不是那般沒有肚量的女子,就不與他斤斤計較了。
她將草藥拿出去碾好,又回來敷在元裕的右手臂上,她囑咐道:“這幾日敷藥,你這右臂漸漸地會出現一些以前沒有過的知覺,你自己多注意,明日我再來看你。”
她要出門,元裕靠在牆壁上衝她喊,“喂喂喂,下次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一壺酒,多帶點吃的啊。”
喊完,他隻收到兩個冷颼颼的白眼。
元裕嘟囔著,“這女子好生小氣,囚禁人竟是連點吃的也不讓。”
夏憐花聽到他說的話,故意重重地將門一砸,走了。
待到她走後不久,暗室的門又再次被人打開。
“公子。”阿福的臉被一個蒙麵布遮住。
他手中提著好酒好肉來到元裕的麵前,看到他的右手上的膏藥,擔心的問:“公子,這夏憐花能信嗎?”
“不能。”元裕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那您怎的還.……”
阿福麵上襲來一股強勁的冷風,他趕忙閉嘴,將帶來的食物用手鋪開,“公子,小的給你捎來了你最愛吃的烤雞和桂花釀,您快吃吧。”
“阿福。”元裕仰頭喝了一口酒,著許多年以來,他這一隻左手,已經練就得比尋常人的右手還要靈活和有力得多了。
那些晶瑩的酒水順著他突出的喉結往衣衫裏滾去,元裕一尋思,萬一下一次那夏憐花進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有酒味該如何辦?
“你去拿一套一模一樣的衣衫來給我換上。”
“啊?公子,為什麽要一模一樣啊?”
“叫你去你就去,哪裏來的這麽多問題!”元裕冷不丁的瞪他一眼。
“是是是,小的一會兒就去找,晚上給您送來。不過,公子啊,您這是打算在這裏躲多久啊?小的打探到,那群人今夜就要行動了。”阿福皺著一張臉,巴巴的問。
“再等等吧,等到這陣子的風波都過去了,本王再想辦法出來。”
阿福:“公子啊。”
“嗯?”元裕開始吃雞了。
“公子。”阿福又叫了一聲,卻沒有下話。
元裕幽幽的回頭瞥了他一眼,“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做什麽?”
阿福想了又想,雖知這話問出來一定會被打的,但還是克製不住好奇心,於是他就這樣問了,“公子你這次怎的如此好說話,居然就這樣被那夏憐花囚禁起來了也不說什麽,而且還允了她幫您治病。”
元裕被他問住了,半響不答話。
阿福癟癟嘴,收拾收拾東西就要撤退。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元裕手指收緊,又喝了一口酒,輕聲道:“我也不知。”
“啊?”阿福張大嘴巴。
阿福心想:公子這一次莫不是魔怔了,怎麽會這樣好脾氣的回答了他?
趁著公子還沒有發作,他還是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先去給公子辦事吧,免得一會兒又要遭殃了!
元裕看著那一絲不漏陷入牆壁中的暗室門,綠幽幽的眸子散發著一圈淡淡的光暈,他斜斜的靠在牆壁上,臀下墊著一塊上好的羊皮,整個人看上去不是被囚禁,而是在修行。
至於這修行修的是什麽?
便隻有他自己心裏才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