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剛到巳時。
夏老夫人去完了王府之後便徑直去了商鋪中,而夏憐花也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正廳中的劉子仲正襟危坐在那,喝著茶水不耐煩的問:“夏老夫人忙的話,你讓人去跟四小姐說,就說我來了,想要與她見上一麵。”
接待劉子仲的丫鬟,是春柳。
她原就是個性子剛烈,說話率直的女子,在夏府幹了這許多年以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劉子仲與府中兩位小姐的事。
她好言說道:“劉公子,真是不巧,今日我們四小姐也一大早上便出去了,到現在還未回來,不如劉公子改日再來?”
劉子仲聽她這意思,居然是想趁機趕他走,便站起身來,走到春柳的麵前。
他的身材雖然算不上魁梧有力,但無論如何也是比春柳這小丫頭身高高出了正正一個半腦袋。
他如此施壓,讓春柳節節敗退。
“劉子仲?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到我家來找我了嗎?”突然從身後冒出了一個劉子仲極為熟悉的聲音。
他轉過身去,“今日,我是來找憐花的。”他瞥了一身彩衣的夏彩霞一眼,哼,庸脂俗粉!
夏彩霞眉心突的一跳,“你來找她作甚麽?”
“與你有何關係?”他故意刺激道。
夏彩霞被他這張前幾日還熱乎乎的臉,現下卻冷得不像話的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心道:難不成這劉子仲是想要來找夏憐花和好的?
不行,她雖有了寧王,但也絕技不能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夏彩霞原地走了兩步,對著門外喊了一聲,“來人!給我將這個擅闖夏府的人給攆出去!日後但凡看見此人,絕不允許他進來!”
“三小姐。”廳中走進四位壯丁,二話不說拖起劉子仲的手臂就要拖走他。
劉子仲掙紮著,“夏彩霞,你竟敢如此對我!”
“哼,本小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有何不敢!下次若再讓我看到你來找那個賤人,我便讓將你的腿腳打斷!”她眼神發狠地盯著劉子仲。
劉子仲罵罵咧咧了幾句,被狼狽的拖走了。
恰好碰到剛要進門的夏憐花。
她遠遠地就聽到府中有男子說話的聲音,側身躲到了一旁,等了一會兒,她居然看到劉子仲被人從夏府中丟了出來。
她聳聳肩,隻能換了後門進。
手中拎著一個黑色的包袱,夏憐花想起今日在街上遇到的那名男子。
此事想起來就有些尷尬,她居然忘了自己身上沒有帶銀子,去到藥鋪時才發現分無分文,差點被人用亂棍打出來,還好有了那男子的解困。
想起那人來,她有些不解。
也不知道這人是如何“巧遇”到她的,怎麽會就如此巧的讓他碰到自己了?
不過這也就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夏憐花放在心上。
她這一次跟著老夫人出去,之所以沒有早早的回來,就是抓住這好不容易一次難得的空子去查了些事。
因為上一次碰到那華清的事,她已經不敢埋頭往茶館裏衝了。
於是就去了私塾看了看,聽了聽牆角。
聽了兩個時辰下來,什麽也沒有聽到,關於那人的消息,竟是半分也沒有百姓在議論。
她原以為,這麽大的事,會有人知道,也會有人在說的。
竟然沒有。
拿著藥,夏憐花去了暗室。
“喲,來了?”元裕靠在角落裏,看著漏光中走進來的夏憐花。“你說你一個好好的小姑娘家,為何整日都是穿著些陰沉沉的衣裳,看起來就駭人,方才我還以為是哪個賊人要來殺害本王呢。”
“看起來,這暗室中的生活讓王爺很是享受。”夏憐花冷冷的回了一句。
元裕板起臉來,“又冷又黑,還沒有飯吃,本王不要在這裏待下去了,你快些放我出去!”他竟是像個孩童般的鬧了起來。
夏憐花向他走去,蹲下身去用手碰了碰他那放在一旁隻是擺設之物的右臂。
“還是等這玩意兒好了再說吧。”元裕看著她,說這話的時候可謂極其自然和光明正大的嘲諷他,沒有旁人的半分可憐同情之意
說著,她拿出布包裏的東西來。
元裕肚子“咕嚕”叫了兩聲。
夏憐花想笑,可又抿嘴憋住了,她掏出布包裏的大餅來,一股淡淡的蔥花香衝進了元裕的鼻子裏。
他原本白皙無暇的臉蛋上,多了幾條黑色的痕跡,看起來滑稽得很。
夏憐花隻當沒有看見他咽口水的饞貓樣,遞給他一個,“吃吧,剛出爐的呢。”
元裕接過來,打開包裹著大餅的荷葉就咬了一口。
他驚喜的抬起頭,嘴巴裏嚼著餅含糊不清的說:“唔,好吃,好吃。”
夏憐花也盤腿坐下,吃起了餅。
這餅可是她千挑萬選,找了好幾家燒餅鋪子才選到了的。
她帶著炫耀的口氣說,“我挑了七家,才找到了這家燒餅鋪子,那鋪子外麵排隊的人可長了,有這麽長你知道嗎?”說著,夏憐花用手排開比了比劃。
元裕悶聲一笑,他看著麵前的喜笑顏開的人,這可是她第一次跟他說了這麽多的話。
夏憐花看到他凝視著自己的眼神,便知道說錯話了,她咳了一聲,偏過了腦袋去。
故意岔開話題的說,“我今日去藥鋪找了幾味藥,今天先試試你這手還能不能恢複知覺,如果可以的話,那不出幾日便能讓它動起來了,隻是不會有原先那麽靈活。”
元裕吃完了餅,他歸為寧王,曾經還是被皇上親口封授的儲君,天底下什麽好吃的沒有吃過,但卻也是第一次遲到如此香脆可口的餅,他臉紅紅的,像個大花姑娘一樣問,“還有嗎?”
夏憐花皺了皺眉,又從布包中掏出兩個來,分給了他一個,還提醒道:“這可是最後一個了,吃慢點。”
元裕接過來就狼吞虎咽起來,等解決完這個病後,他才有了說話的力氣。
他看著神色疲倦的夏憐花,“你這是剛從外麵回來?”
“嗯。”夏憐花點了點頭。
“你出去做什麽了?怎麽老是忘記給本王飯吃?”元裕指責她。
她瞥他一眼,“吃完了?吃完了就開始正事吧。”
元裕臉一黑,他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會遇到這樣一個救命恩人?
將他莫名其妙囚禁在這暗室中的是她,莫名其妙要幫他治病的也是她,讓他挨餓受凍的是她,讓他吃得忘乎所以的也是她,這人究竟是想要怎樣?
他想要用力地扯回被夏憐花抓在手中的右臂,但也隻能想想。
這手,早就廢了。
他看著麵前目光專注,微微皺著眉擺弄著他的右臂的女子,腦中思緒萬千。
夏憐花啊夏憐花,你到底想要對本王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