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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個時辰(1)

  泉宴要出門的腳步頓了頓,她背對著赫連若畔,因此赫連若畔沒辦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隻聽她道:“王爺他還好,囑咐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恢複一些了他再來看你,現在見你隻怕影響你調養情緒。”


  楚沐風早已不是魔,逆天吸收其他靈修的修為,而且是已經跨入仙靈界修者的修為,怎麽可能無事。


  赫連若畔斂起神色,既然泉宴不說,想必是楚沐風不願讓她知道。赫連若畔淡淡地“哦”了一聲。


  赫連若畔縱然懷疑,但她下床都是問題,隻能盡快吸收體內靈力,沒想到這次吸收持續了將近三月,這一次赫連若畔將體內的殘留的魔氣與靈力梳理吸收。修為竟然隱隱有晉入仙靈界的征兆。


  三月修養,赫連若畔幾乎與外界隔絕,每日專心修習,就在幾乎要突破仙靈界進階的時候,赫連若畔突然心口一痛,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揪著他的心髒,疼的喘不過氣來,這樣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赫連若畔氣息走岔。


  赫連若畔停下來,隻覺得心跳地厲害,心慌地好似缺失了心底的依靠一樣,這樣的感覺讓赫連若畔覺得恐慌,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身體剝離一樣。赫連若畔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心慌的感覺,算一算時日,她閉關許久,還沒有楚沐風的消息。


  剛想到楚沐風,心跳的速度更快,好像要從胸腔裏掙脫出來一樣。赫連若畔難耐地掩住胸口,自嘲地笑:“不是說好了忘記嗎,你和他直接的結是死結,不可能解開,你還想著他做什麽?”如果說楚沐風對赫連若畔的囚禁與一切傷害都還有被原諒的餘地,但赫連家三百餘口人命又如何算?父親的冤死又如何算?


  越想越心痛,疼的赫連若畔恍然覺得,她熬過了這麽些劫難,最終卻要死在心痛上。


  赫連若畔緊緊咬唇,指甲刺進肉裏這才勉強壓住了一些疼,大聲喚:“有人嗎?泉宴!”


  泉宴聽到她的叫喊下了一跳,慌忙進來:“怎麽了?我在呢。”抬眼看到赫連若畔跪坐在屋子正中,下唇被咬出了血,臉頰蒼白麵色慌亂,驚得泉宴當即變了臉色,箭步衝過去扶住赫連若畔的肩膀搖晃:”若兒?若兒你怎麽了?說話!“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赫連若畔才慢慢從自己的痛苦中清醒過來,一抬眼,驚慌的眸子裏映出泉宴擔憂的臉,赫連若畔大出一口氣,好似與人酣戰了一番一樣,艱難地扯起唇角:”你來了……我在這裏呆了多久,現在是什麽日子,楚沐風他……如何……“


  “臘月十八,要過年了。”泉宴道。


  “嗬……“赫連若畔垂眸,自嘲地笑笑:”已經年關了呢。”從肩膀上感受到泉宴的極力壓抑的顫抖,赫連若畔小心翼翼地問;“楚沐風呢?”


  這句話問出來,泉宴的顫抖便難以壓抑,赫連若畔隨之變了臉色,泉宴連忙將手抽回來,動動幹澀的唇:“他……他還好。“


  還好是如何好,赫連若畔的心慌更厲害了,她說:“帶我去見他。”慌亂感難以言喻,甚至開始覺得,這次如果不見,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泉宴在猶豫,赫連若畔等不及了,瘋了一樣歇斯底裏地扯住泉宴的手:”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你怕什麽?泉宴你在怕什麽!怕我對他不利嗎?那是他欠我的,是他欠我的,現在我要見他,見了他這一次我再不提前事,前賬一筆勾銷好嗎!他在哪裏!在哪裏――!”


  泉宴被赫連若畔的瘋狂驚到了,淚水突然就落了下來,豆大的淚珠子連成串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赫連若畔愣住了,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幹裂的唇囁嚅著想說些什麽。泉宴突然扯住她就走,道:“你終於肯說實話了,說什麽忘記了,說什麽不在意。你根本就沒忘!你比誰都在意!“


  語氣慍怒,明明是責怪的,可拉著赫連若畔的腳步不慢,幾步就到庭院裏。


  赫連若畔瞪大了眼睛看著漫天的雪花,雪不知下了幾天幾夜才能積存地這麽厚,入目都是灼目的白,數月不曾出門的赫連若畔不得不用手擋在額頭上才能適應光線。


  瑞雪豐年,本是吉兆,赫連若畔卻覺得這場雪淒涼的很。


  雪,血,血腥,血債。


  不是什麽好的字眼。


  赫連若畔單衣赤腳,但此時已經顧不上冷了,她想,她這輩子都沒這麽迫切地想見楚沐風。


  一黑一紫兩道身影穿過庭院,穿過回廊,穿過假山,踏著冰涼的湖冰行至湖的另一畔。如同兩隻雪上劃過的精靈。


  赫連若畔仰頭看從眼中劃過的一片片白,雪的白,帷幔的白,剪梅的白,匾額花帳的白……白的寧靜,白的淒涼。


  越走越慌,越走越冷,從心底發出的冷。


  待看到昔日楚沐風的主院前懸著的一雙白燈籠,赫連若畔瞳孔劇烈一縮,心髒跳漏了一瞬:”不,不可能……這是怎麽回事……”她甩開泉宴的手衝進院子,比起院子裏絡繹不絕的丫鬟家丁,首先衝入赫連若畔腦中的是印在鼻腔的濃鬱藥香。


  藥,有藥香也是好事,赫連若畔告訴自己,有藥香說明藥物還是有效地。


  赫連若畔箭步衝入房間,迎麵撞上正要出門的吳樂道。感覺到是赫連若畔的氣息,吳樂道及時收了護身功力,這才沒傷害到赫連若畔。但赫連若畔也許真是心疼的厲害了,被吳樂道一撞身子向後歪去,一時難以保持平衡,脊梁骨撞在門框上,疼的她差點掉眼淚。


  吳樂道要去扶她,赫連若畔已經顧不得了,她就覺得心疼的厲害,想立刻找到自己心痛的根源,因此她到底是如何走到床前已經記不得了,更不知道是誰扶的她,她就隱約覺得有好幾聲歎息傳來,其中一個人還對她說:讓她注意照顧好自己,不然楚沐風也無法安心。


  安心什麽?為何要安心。


  赫連若畔幾乎是跌撞在床上,因此她跌過去的時候,臉隻和床上躺著的人的臉離了不夠一寸。赫連若畔瞪大了眼睛看,越看越疑惑,床上的人麵色蒼發灰,嘴唇青紫,隻剩出的氣,嫌少有進的氣。無須診斷,憑直覺也知道這人是病入膏肓了。


  此時泉宴也隨後進來,醉顏樓中以吳樂道為首的幾位常年不曾見人的長老都守在房內,泉宴見了禮,便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房內的人都看向赫連若畔,人人麵色各異,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提出要赫連若畔離開的話,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整間房裏隻有一位黑衣老者搗藥的聲音有序地回蕩,一下又一下,好像擊打在旁人的心上。


  泉宴暗中攥緊了拳頭,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楚沐風的傷已經延續了三個月,醉顏樓上下縱然不願承認,但好歹已經接受,唯有赫連若畔,赫連若畔什麽還不知道。


  她倒希望赫連若畔對楚沐風是真的沒有感情了,此刻也不必太過傷懷。可若真若此,她又為楚沐風覺得不值,為她換得一死,臨終卻連一句喜歡都聽不到。


  氣氛異常壓抑,十多雙眼睛都定在赫連若畔身上,赫連若畔卻不自知,隻是盯著床上的人看了又看,連姿勢都未變,半晌,她微微蹙起眉,轉頭道:“他是誰?”


  搗藥聲停下了,十多雙眼睛俱都茫然了一瞬。


  泉宴覺得自己心髒漏跳了一拍,仔細赫連若畔皺眉的神色,見她並不像是作假,這才強壓下心髒的劇烈跳動,小心翼翼地問;“你……不認得?”


  “認得?”赫連若畔又往床上人臉上看了一眼,仍舊搖頭:“我為什麽要認得。”


  咯噔!泉宴仿佛清晰地聽到了理智之弦崩斷的聲音。


  吳樂道一愣之後一拍大腿:“壞了!莫不是嚇傻了!”


  十幾雙眼睛齊齊看向吳樂道,吳樂道走上前去,盯著赫連若畔的眉眼看了半晌,又將手背放在她的額頭上感知,困惑道:“人還是那個人,也沒有要傻的跡象,是刺激過度選擇性失憶?”


  吳樂道一臉茫然,赫連若畔揮開他的手,平靜道:“前輩,我不傻,也沒有失憶。你就告訴我這個人是誰,楚沐風呢?”


  吳樂道啞然,太過驚訝,直到赫連若畔起身他都沒有反應過來該怎麽回答。


  周遭傳來一陣唏噓,搗藥的老者一雙冰冷的眼看著赫連若畔,看著看著,他收起視線,繼續他的搗藥事業,彭彭的聲音再度在房間裏響起,叩擊著每個人的心。


  赫連若畔從容地站起身,從容地理理衣襟,微困惑又平靜道:“泉宴,你帶錯地方了,我要見楚沐風。這次不讓你帶路,我自己去。”


  她腳步輕緩,卻踏地極穩,一步步踏在彭彭的搗藥聲上。


  泉宴忘了去扶,眼睜睜看著赫連若畔走出門去。


  茫茫白雪中,她拎著過長的衣擺,雪停了,日光灑在她的發上,印出一點點燦金的斑駁。泉宴剛抬腳要追出去。驀地,泉宴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爆出一片紅,他們看不到血從何處來,隻看到醴紅的血布滿視野,血色在赫連若畔雪白的衣上蔓延,在血地蔓延,緊接著,赫連若畔好似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向前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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