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三隻神獸（3）
赫連若畔不知該惱恨自己還是楚沐風，很快她就沒有了惱恨的時間，老皇帝緩緩站直身體，張狂地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迎著赫連若畔撲過來，手裏握著一枚朱紅丹藥。
朱紅丹藥充滿攻擊性，赫連若畔側身閃過。這枚用焚天煉製出的丹藥具不具備讓人長生的功效她不知道，但焚天克魔，這枚丹藥也是她的克星。
皇帝看向赫連若畔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別人，他步步逼近，說：“楚佞臣，你要殺朕？狂妄，自不量力！我會讓你知道下場！”
就算有焚天在，皇帝也絕不是赫連若畔的對手，她一根小手指頭就能讓他死。隻是錯過了剛才的絕好機會，現在她不能殺了。因為正與楚沐風酣戰的楚佞臣仍是分出一絲心神，他在她的神識裏說：“我改主意了，我要親自動手，你等我殺了楚沐風，再殺皇帝，太子，殺幹淨楚氏的每一個人。”他冷笑，“你從來就沒有真正想過刺殺皇帝，是嗎？就為了楚沐風？你下不去手？”
赫連若畔想，是這樣嗎？因為楚沐風她下不去手？
她甩甩頭，想驅趕走神識中的聲音，楚佞臣又道：“我還是心疼你的，你不想殺我不勉強，隻要你看住了他！”
赫連若畔眸光冷了一冷，單手捏住皇帝的肩膀，她有些迷惑，甚至已經沒有心思去管皇帝在做什麽，隻茫茫然看著半空中爭鬥的兩人。
楚沐風白衣出塵，袖口有一抹血漬，想是也受傷了。
赫連若畔覺得心痛，沉悶地鈍痛。猶豫著不殺皇帝，到底是為誰……
她想：楚佞臣應該高興，瞧，一兩句話就顛覆了她給自己構架的堅強框架。
一麵是除去枷鎖的自由，一麵是楚沐風。
她要想一想。赫連若畔望著半空的眸光迷離，因此她沒有看到被她鉗製的皇帝吞下那枚丹藥，嘴角在不停蠕動，低沉又模糊不可辨識的咒語從他口中吐出。
不知過了多久，赫連若畔覺得身周越來越冰涼，而半空中的兩人幾乎是同時停止了爭鬥，迅速抽出戰圈。
楚沐風即刻來到赫連若畔身邊，迅速將她擁在懷裏，又一把將老皇帝推了出去。
赫連若畔沒有掙紮，迷離的雙目看是看著半空，哪怕半空中已經什麽都沒有，方才的飛沙走石也因為楚沐風與楚佞臣停止之後消散。
楚沐風看不到赫連若畔的臉，卻能感受到她心緒不穩。楚沐風麵色一變，猛然拉過老皇帝，邪眉緊皺：“你對她做了什麽！”
老皇帝不語，雙唇上下翻動，囁嚅地更快。
楚沐風這一次聽清了咒語，先是疑惑，轉而似是想到了什麽，麵色大變。
而此時，不可一世的楚佞臣突然變了臉色，慘叫一聲，縈繞在他身周的紫紋豹圖案逐漸淡化，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吸取他的精神一樣。
漸漸的，赫連若畔身後閃現出白澤的影像，手中的神杖也微微顫動。
楚沐風麵色驟然轉白，閃念間，毫無防備能力的皇帝已經被吸到他的麵前，他白衣鼓蕩，如紙一樣慘白的麵容上隱隱要顯出詭譎的黑色紋路。
他的手指粘上皇帝的脖頸。
老皇帝終於停下若癲癇一般的抖動，嘴唇的蠕動也同時停止，他看著自己的第六子，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一樣，笑了笑：“皇兒，朕到今日才知你有多大能耐。如果朕死了，你打算如何？在這皇朝翻雲覆雨？不，嗬嗬……靈修，朕恨靈修，朕不會給你正統的地位。”
楚沐風的手指掐緊了一些，皇帝的聲音就好像呼呼的風箱鼓動一樣，將一股股陰氣往人耳朵裏吹：“嗬嗬……你要殺我……你忘了你的身份，你殺我，你是隱王，殺了皇帝你也將受到守護使命的反噬……嗬嗬……”
楚沐風一手緊緊抱著赫連若畔，一手卡著皇帝的脖子，輕輕一捏，詭譎地笑：“父皇可以試一試。”
隱王是雲亦飛，楚沐風代他背了這麽些年的名頭，險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冷冷一笑：“我不殺你，立刻解除咒語。”
“來不及了……”皇帝的唇角青紫，現在他說話都有些困難。
“皇家秘術，就是為對付曆代楚佞臣所創，怎會有回旋的餘地，更不能解除。”他也笑，幹裂的唇角滲出一滴滴的血，“隻要咒術不停止，楚佞臣的修為就會不斷地被這個女人吸收，直到這女人暴體而亡。你知道的，其實這女人的吸收不了多少，對楚佞臣不能造成太大的影響，不過……暴體而亡就好看的多了，聽說你們修者暴體的力量可以掀翻整座宮殿，是嗎？”
楚沐風抱著赫連若畔的手已經汗濕，正在微微顫抖，腦子裏的念頭一個個閃過好像風暴一般，尋求解決辦法，麵上強裝鎮定：“不，以若兒修為，將摧毀整座京城。”
他想嚇一嚇皇帝。
皇帝頓了頓，無神的雙眼大睜，好像真的被嚇到了一樣，但不消一刻，他又笑了：“是嗎？那可太好了，朕方才還擔心楚佞臣不能死在這裏，如今看來，整座京都都沒了，楚佞臣如何躲得過去。”
是的，連他楚沐風都不敢直麵其鋒芒。
楚沐風試圖阻止赫連若畔在無意識下對楚佞臣靈力的吸收，但是他的靈力剛釋放一些，就被貪婪的赫連若畔一並吸收。
皇帝道：“不用費工夫，隻有魔修可以作為秘術的承載著，你不行，非這個女人不可。”
皇帝所說的，楚沐風都明白，他自小承擔了隱王的身份，隱王對於皇宮的這些秘辛多少有些涉獵，雖然不盡明白，但也明白個大體。
魔……
到底，還是他害了赫連若畔。
一抹淒涼的笑意在楚沐風的唇角浮現，非要魔嗎？
縈繞在楚沐風麵頰上的黑氣越來越濃鬱，如果他將楚佞臣的修為盡數吸收，他吸收的多一些，赫連若畔就可以少一些。
至於後果如何……他有把握自己暴體的時候不會傷害到赫連若畔，旁人？顧不得了。
就在楚沐風即將捏斷皇帝的脖子的時候，皇帝終於說出了最該說的一句話：“你，你不能殺我。”楚沐風放鬆了力道，聽他說什麽。他說：“你此刻殺我，這女人就等不到暴體了，必死無疑。”
是啊，他怎麽忘了，皇家秘術總是自私又保險的。向來以實施者的性命為先，實施者一死，楚佞臣倒不會受多大傷害，但是赫連若畔這個媒介必死無疑。
他不能冒險。
被放開的皇帝劇烈地咳嗽，仿佛要把內髒都咳出來一樣。
源源不斷的靈力衝入赫連若畔體內，靈力不同於魔力，正與赫連若畔的經脈相衝，還未好全的身體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但是畢竟有先前吸收天生魔物的修為時的經曆墊底，赫連若畔咬牙也挺了下來。
而且她發現自己吸收靈力的速度慢了，正在考慮為什麽，神識裏突然發生震動，下一瞬，赫連若畔終於從神識遊離的狀態醒來，可以再度掌握自己的身體。
剛一睜眼，就見身側憑空出現一頭銀白的小獸――白澤。
不住掙紮的白澤從四腳與翅膀尖都變成了黑色，並且這股黑正在逐漸蔓延。
這個時候，赫連若畔突然生出些感慨來，想白澤堂堂正正的神獸，跟著她竟然被魔力同化，現如今稍稍吸收點靈力竟然也熬不住了，作孽啊……
赫連若畔又分出心神去看藏在衣襟裏的牛牛，牛牛緊閉的雙眼鼓動，好像要掙紮著醒來卻被夢魘攫住一樣。她有點愁，牛牛基本已經恢複了成年體的力量，如何會敗在楚佞臣手下？那牛牛與楚沐風相比呢？誰更厲害一些？
這麽一想，赫連若畔的知覺慢慢回來，終於感覺到有人抱著自己。
微側眸，正見楚沐風冰冷的側臉。
是了，牛牛似乎並不是楚沐風的對手，不然以牛牛的脾性也不會對楚沐風言聽計從。
楚佞臣既然能與楚沐風打成平手，想必修為在牛牛之上。
想通了，赫連若畔鬆了口氣。
她刻意忽略不能動的身體以及抱著自己的人，再刻意忽略此刻正源源不斷湧入體內的靈力，不去想，似乎好受了許多。
赫連若畔開始估算自己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吸收下去離自爆還有多遠，閃念間，又想到浮夢，浮夢還在楚佞臣手上呢。
抬眼看去，正見楚佞臣站在高高的宮牆上努力掙紮。
赫連若畔吸收的速度對他的影響不大，但楚沐風是仙靈界修者，他若豁出去了要成魔，再有一會兒就能將楚佞臣吸幹。
楚佞臣自身難保，他要反擊，管不了浮夢了。因此他扶著宮牆穩住身形，毫不猶豫鬆開浮夢。
“不要……”赫連若畔看著浮夢如一片落葉一般飄飄然墜下，自己卻不能動。
赫連若畔著急，一著急，氣血更加不穩，哇地一口血吐出來，體內鼓蕩的靈力終於在這一刻起了作用，好似脫韁的野馬一般在她的體內奔騰遊走，肆意與魔氣僵持。
赫連若畔瞪大了眼睛看著浮夢飄然下墜的身影，驀地，一道紅光閃過，紅光消逝，浮夢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背後站著一臉肅然的風無劫。
風無劫抬眸看向楚沐風與赫連若畔兩人，再看宮牆上掙紮的楚佞臣，自嘲地笑笑，從腰間解下錦囊，將錦囊中的墨麟玉攥在手心裏：“我終是不能將你帶進墳墓裏。”
他到今天都沒想明白自己要什麽，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楚沐風不能死。
風無劫走到楚沐風麵前，如踢開枯草垃圾一般踢開皇帝，冷目望著楚沐風：“你果然還是要死在赫連手上。”
楚沐風不語。
風無劫微微一笑：“你死了，我怎麽跟死去的娘交代。”
他又看向赫連若畔，赫連若畔也眨眼看他，四目相撞。赫連若畔不解，楚沐風笑意淒涼，他說：“赫連小姐，你上次問我有什麽辦法可以解除詛咒，我沒有告訴你，是它。”他將墨麟玉舉到赫連若畔麵前，笑意微涼，“我知道你在找第三隻神獸，一會兒你就能見到它。不過……第三隻神獸的降生要以犧牲我們兄弟兩人中的其一為代價，你希望是誰？”
赫連若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風無劫接收到楚沐風如刀的視線，淺笑：“你們大概不知道，墨麟玉就是神獸，神獸就是墨麟玉。關鍵在於……他將吸收他人性命。家母曾說，若非我兄弟二人遇到滅頂之災，決不能啟用墨麟玉，因為我們中必定會死一個，但死的是誰，要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