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棺材山
“你說這是從土司墓裏挖出來的冥器?!”
Alice也同樣是被驚的不輕,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沒敢貿然回答,因為我總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背後牽扯著更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現在不好說,我先細看看。”
說完,我就再次拿起那兩隻瓷碗仔細端詳了起來。
很快我就發現兩隻瓷碗上,除了苗家人日常憧憬的花草魚蟲之外,還都刻繪了楓樹、鳳凰。
在來到此地之前,我就了解過,鳳凰鎮這一地名,源自當地崇敬鳳凰的風情。
而不管是在以少數民族為主的湘黔一代,還是漢人聚居的中原地區,鳳凰都有著涅槃重生、有死轉生的寓意。
並且在湘西一些地方,楓樹也同樣象征著死亡、象征著通往另一個世界。
理清楚這些頭緒後,我又把那兩隻瓷碗翻過來,放在鼻子下使勁嗅了嗅,果然兩隻瓷碗在質地相對沒那麽密實、空隙較的底座上,都殘留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那種土腥味,並非是每逢暴雨世界,土地裏會散發出的那種味道,而是那種土腥味中混雜著塵封腐朽味,甚至於屍臭味的獨特味道。
用陳八牛那家夥的話來說,冥器都是死人的物件,這種獨特的土腥味,是鑒別冥器的最好路子。
“看來適才是我說錯了,這兩隻瓷碗不是萬曆皇帝為了褒獎籠絡當時湘黔一帶土官專門讓成化官窯燒製的。”
“而是萬曆皇帝,專門為了鳳凰鎮一帶某個土司禦賜的陪葬品。”
至於當時能得當朝天子禦賜陪葬品的究竟是那一位土司,我也說不清楚,甚至於都毫無頭緒。
雖說我對曆史也頗為了解,可始終還是比不上周建軍那樣正兒八經的考古教授。
不過眼下,這兩隻瓷碗是冥器,到已經成了不容爭辯的事實。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兩隻瓷碗極可能出自明朝萬曆年間,當地某位土司的陵寢之中?”
“現在看來,應當是這個樣子,而且隻怕出這兩隻瓷碗的那座土司大墓裏,還有其他萬曆皇帝禦賜的陪葬品,就是不知道那座土司大墓到底在什麽地方。”
“如果那座土司大墓還沒被盜墓賊光顧,我們能將其找到的話,用周教授的話來說,這絕對是國內考古史上有一座裏程碑。”
大概是因為和陳八牛那家夥相處久了,雖然我對盜墓尋寶大發橫財這事沒有陳八牛那般熱衷,可遇到這種事,也總是會忍不住往哪方麵去琢磨。
“嗨,Alice你也別多想,我隻是隨口一說。”
“就算這兩隻瓷碗真是從一座土司墓裏出土的冥器,可這仡佬寨周圍一座大山連著一座大山,連當地的山民都不敢說能全部門清兒,咱們一頭紮進去,就更是瞎子摸象了。”
“再說,兩隻瓷碗都出土,這地界又是老張家的地盤,保不齊那座土司大墓,已經被人光顧過了。”
我本意是想要勸阻Alice不要去瞎琢磨那土司大墓了,可誰曾想我這一番話,反而是徹底勾起了Alice的興趣。
說來也是我腦子短路,忘了Alice和周建軍一樣,一心想要替國家的考古事業添磚加瓦。
這會無意間在這老蠱婆家碰見兩隻堪稱國寶級的瓷碗,她要是不動心,那才是大白天活見鬼了呢。
“我知道這地方是老張家的地盤,老張家也是靠著盜墓發家的。”
“不過就算老張家在怎麽有能耐,這湘黔兩地,曆朝曆代出了多少土司,崇山峻嶺間又藏有多少土司大墓,老張家也不可能一股腦全都盜掘一空吧?”
我是典型的悲觀主義,遇到事兒,總喜歡一開始就做好最壞的準備,Alice和我截然相反,她遇到任何事,那怕處境極其不利,她一會第一時間往最好的方向去考慮問題。
“你要這麽想,也不是沒可能,可問題是,咱們怎麽知道那座土司大墓究竟在那呢?”
“這湘黔滇三地山勢錯綜複雜,以我這點風水造詣,很難看出其中龍脈、寶穴的走向。”
“我可以跟老婆婆打聽一下,既然這兩隻瓷碗是她的,也許她知道那座土司大墓藏在何處呢,退一步來說,就算老婆婆不知道土司大墓這事,也總知道一些線索。”
我們正為了這個問題各自爭論的時候,那老蠱婆笑嗬嗬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手裏還端著一個仡佬寨山民家裏常用的土大碗,碗裏裝著的依舊是用白水煮熟的土豆。
和那天一樣,老蠱婆笑著把土豆遞給了我們,她臉上的神情還是那樣,帶著期待也帶著落寞。
這讓我不由想起了龍俊山不止一遍對我們叮嚀的事兒,到了這老蠱婆家裏,千萬不要吃她給你的任何東西。
這句話說起來隻是短短八個字,說嚴重些,充其量也隻是一句忠告。
可這句話背後藏著多大的辛酸和人心冷暖,恐怕隻有這老蠱婆自己知道。
我們假設這老蠱婆,真的像是Alice一直強調的那樣,隻是一個孤獨無依的寡居老人,就因為蠱婆這個身份,仡佬寨所有山民,包括龍俊山這樣為數不多的外來客,都始終對這老蠱婆避之不及。
不敢吃她的任何東西、甚至於都不敢和她多說一句話,更加不敢像Alice那樣,對她伸出援手。
這種種畏懼背後,藏著的東西,就是孤獨了。
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飯、任何人不敢和自己接觸,這種孤獨一天兩天、一年、兩年或許你可以忍受,可五年、十年,一輩子呢?
我想是個人,都會被這種孤獨,給活生生折磨崩潰的。
大概Alice也正是因為自幼生活在一個極其重男輕女的家庭裏,才會比我們更早一步,感同身受的理解到那老蠱婆所承受的孤獨無助。
“真好吃,謝謝你啊老婆婆。”
Alice像是忘了那天晚上腹痛如刀絞,活生生疼暈死過去的遭遇,她毫不猶豫的接過了那老蠱婆遞來的土豆。
我遲疑了片刻,也笑著接了過來。
要說那個年月,全國人民的生活都絕算不上富饒,甚至於很多人還在溫飽線掙紮,可不管是對於我、還是對於Alice來說,這隻是簡單用白水煮熟的土豆,都絕對算不上什麽美味。
可Alice卻吃得很香甜,我雖然吃不出Alice那種味道,可也驟然間覺得手裏那土豆,似乎比潘家園老東門胡同兒那家老字號的涮羊肉,還要有滋味一些。
吃過土豆,Alice便開口詢問了兩隻瓷碗的事兒。
雖然言語不通,可在Alice手腳並用的比劃了半天後,那老蠱婆似乎也弄明白了Alice的意思。
她用苗語嘰裏咕嚕的說了很多,我們都知道她是在回答我們的問題,可我和Alice愣是一個字都沒聽懂。
最後那老蠱婆大概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指了指石桌上兩隻瓷碗,又彎下腰從地上撿了一把雜草,然後抬起手指了指仡佬寨村後那一片綿延起伏的大山。
“老婆婆,你的意思是這瓷碗,是你在大山裏撿來的?”
“那你能告訴我們,您是在那座山裏撿來的?”
Alice一邊說著,一邊又手腳並用的比劃了好半天,那老蠱婆這才一知半解的弄明白我們的意思。
然後那老蠱婆就拉著我和Alice的手,把我們拉倒了屋子裏,抬手指了指堂屋裏擺放著的一口棺材,又指了指屋外的大山。
“棺材山!”
“棺材山!”
我和Alice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