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誠摸了摸腰間的玉牌,還是走進了書房。左蕭正坐在前頭處理國事。跟早年殺氣外露的左將軍不同,進了官場的左蕭收斂了鋒芒,就如一把鐮刀利落地斬斷前路的阻礙。他不再是衝動地會孤身一人殺入敵人營地的莽夫,不再是會親切地與將士把酒言歡,輸了會耍賴的沒架子將軍。當他麵無表情的說出“你不配。”時良誠恨他,氣憤地質問他有沒有忘記他自己是誰!
“大人,我已經可以確定左小姐是真的。”良誠整理了情緒開口。
“良誠。”左蕭從頭痛萬分的事務中抬頭,“這麽件事就讓你費了那麽長時間?”
“因為賊人一直沒動靜,我怕打草驚蛇所以耽誤了許多時日。”
左蕭明白麵前這個年輕人恨他,左蕭等著良誠下定決心反叛自己,也好了了自己的一樁心願。他常從良誠身上看到一位故人的影子,於是對良誠對自己的疏遠感到痛心,嗬,也笑過自己感情用事,忘記祖上遺訓。他,是一定要將生命獻給西國的!
在左蕭身邊卑微了這麽久,忍氣吞聲尋找答案,良誠也煩了,更何況真相已經不遠了。那時之所以繼續留在相府,料定左蕭不會為難他,是因為左蕭轉身時眉宇的一絲不忍,他想不通左蕭的心思,那時候無處可去,離開相府就意味著離開朝廷再也不能踏足半步,他怎麽甘心。三年的等待,終於在左傾薇將短劍給他時有了結果。他不能再婦人之仁了,舊如昔藍所說,拚出一條路來,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腳下!
“最近華都不安穩,死了好些人。王尚書讓我去助李總捕。相爺?”
薑還是老的辣啊,左蕭察覺到什麽,想想也是該差不多了。他走到良誠麵前笑著拍他的肩,也沒過問他怎麽確認的左傾薇:“既然是王尚書的命令就去吧。不過等你有時間,再陪我去桃花林走走吧。”
良誠怔然地抬眼看他,眼前的左蕭簡直像個慈父,像以前一樣會微笑著拍他的肩。他低下頭,借彎腰拱手離了肩上的手,他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心軟!
“是。良誠告退。”刑部尚書王睽明麵上是屬於中立,私下卻是跟右相右黎。右黎雖說不是善人,但是現下能對抗左蕭的也隻有他了。
走到半路,雨突然下的很大,淋了良誠一身,他甩著濕達達的袖子想:看來小伍是左蕭的人了,他是早就確認過左傾薇了。父女做成這樣左蕭已經沒人會去相信了嗎?
楊琳撐著油紙傘在雨中欣賞美景,飄渺雨霧中的高閣庭摟這可不是現代可以看的到的。那是良誠嗎?她看到不遠處一個穿了青衫的人,定睛一看就是那個讓她不自覺傻笑的人。良誠在屋簷下避雨,打濕的頭發貼在臉上真有憂鬱的感覺。她忽然想起寺天那個大男孩,有一次也是這樣的大雨天,她被困在教學樓裏回不去,寺天就在她望眼欲穿中跑來,簡單的T袖牛仔在她眼裏變成了燕尾服。自己明明淋成了落湯雞,卻還是笑嗬嗬將折的好好的傘遞給她。楊琳曾經以為這個傻瓜會永遠隻屬於自己,後來
剛想著到良誠那去,她看見不知什麽時候左傾薇撐著傘站在良誠麵前與他說話,小伍在稍遠處侯著。她怎麽出來了?走近後他們沒再說了,楊琳就隻聽到左傾薇重重一聲“我知道了!”
“怎麽了?”楊琳躲進她的傘下,微仰起頭看時隻見左傾薇卷翹的羽睫輕顫。
今早起來時精神大好,我想過了,昨晚這種情況隻有“以毒攻毒”可以解釋了,既然是被毒瞎的,那麽就有必要打聽一番了,總有蛛絲馬跡可尋。在那之前我要隱瞞所有人,誰知道哪個是深藏不露的壞人呢?對剛出世沒多久的嬰兒下毒,不殺,卻打算毀了她一生,想必是有深仇大恨的。
我伸了個懶腰,實在不願去想這些煩心事,就放自己一天假吧,去看看這裏的天空,瞧瞧我走過許多遍的庭院。該怎麽形容我所看到的世界呢,高高的假山是三角形的,黑色和灰色是主調,一塊塊連在一起,隻有尖端是白色;花壇就亮些,墨綠上撒點深紫,我又抬頭望望天,像是一段淡藍的布綢。我知道了!我笑的開心,在心裏對自己說:簡直就是一副失敗的油畫,所有顏料都添了黑,景物便都模糊在一起,連成一片沒有明顯輪廓線隻剩大片顏色鋪成的明暗關係。
走過花園往北是胭脂姨娘的院子。院子很大,我聞了聞,種滿兩側的是鬱金香,一片嫩黃粗看一眼真是亮堂。已經好久沒有去向姨娘請安了,一是因為琳兒和我都不喜歡她,另一個原因也是她自從琳兒醒來後便一直待在自己院子裏不知道幹什麽,倒是那個丫頭鴛鴛前幾天遇到過,遠遠就聽見她在罵下人們,見到我後沒了聲,小伍說她規規矩矩低頭站在一邊向我問好。我當時不免有些得意,點了點頭作目不斜視的樣子抬高下巴從她身邊走過,雖然我斜視了也沒用哈,不過這就是權利地位,我體會到了。
“姨娘,傾薇來給你請安。”我不敢看的太明目張膽,又不自覺凝神看去,便索性閉了眼,反正也是習慣了黑暗。要說對我或者我娘有深仇大恨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身為娘的表妹宋胭脂了,爹娘第一次相遇時她在場,偷跑出去約會時她把的風,這可是我和管家閑聊時聽說的,管家一把年紀了,感歎命運離奇,一切都是天注定。我當然不以為然,運的確是老天掌握,但這命卻是自己走出來的,人生中每時每刻都在麵臨選擇,而決定的從來是自己,旁人幹涉不了。很久以後,當我被黃沙迷了眼,拄著刀柄站在沙場上時想起這句話,淒慘一笑。
“傾薇啊,怎麽有空來姨娘這?”姨娘有氣無力的聲音讓我意外。
我關切地問道:“姨娘可是生病了?大夫來看過了嗎?”
姨娘連咳幾聲,說沒關係,又喚過鴛鴛:“去把我前幾日尋到的小吃端上來。”這屋裏有一股檀香味,就在這聖潔的味道中她向我慢慢道來娘以前的往事。
“你娘真是漂亮,又談吐高雅,一點也沒有商家女兒的俗氣,我從小跟在她後麵,看盡她所有的好。不怕你笑話,有段時間我專門找她的缺點,後來終於讓我找到了,就是她的癡情。她義無返顧地嫁給了當時戰敗而歸的你爹,所有人都反對啊。可是她不管,也不知道她嬌小的身體裏哪來的勇氣。不過她沒有做錯,你爹也很愛她,你娘很幸福。”說到這裏她頓了好久,是在回想往事吧,“隻是她太幸福了,招人嫉妒。”
“什麽?”我詫異,難道她果真知道瞎眼的真相?“姨娘說的是誰?”
你驚了一下,有些慌張的開口:“啊,很多人啊以前的好友什麽的。她們都歎天不公,到處中傷你娘,散播你娘紅杏出牆,是靠別人的孩子纏住你爹。不過你爹很相信你娘,毫不理會。”
我記得小伍說過,我娘是生我時難產而死的,是真是假?
“不說了,不說了。快,吃糕點啊,雖是農家製作但別有一番滋味。”她將糕點推倒我麵前,殷勤道。
我咬了一口,果然很美味,清甜可口。心裏對這姨娘有了些改觀,我聽的出她講小時侯與娘的趣事時的真情。也許,她也並不壞,我又仔細想想,她的確沒做過害我的事,是我直觀的認為後母就應該是壞人。
從姨娘那出來時天空大變下起了雨,我聽著雨打傘麵的劈啪聲問小伍:“你說,我娘的難產會是別人謀害的嗎?”
小伍似乎很難回答,這種事本不該是丫鬟可以談論的:“不會吧,聽管家說當時夫人,啊就是現在的夫人也在產房,所以”
“咦,那到是了。”我輕描淡寫一句,心裏卻矛盾的很,如果姨娘對我娘存有異心,那麽她有的是機會下毒。
“小姐,良大夫在前麵避雨呢。”
我睜開眼看,更加模糊的視線中是良誠修長的身段,陽光斜過畫出水墨色的剪影。本相繞道而行的,我可沒忘記他給我的痛苦,青樓那天之後脖子上的淤青幾天才消,我還得防著不讓人瞧見,當真可氣!他卻眼尖的將我叫住,又叫小伍扶我過去後走遠些,有事與我這位小姐商量。我接過小伍手中的傘,心想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