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終焉

  “啊，知道了，你們走吧。”淩決朝蕭斕他們幾個擺了擺手，又看了看時間，“你們出去準備開始吧，我單獨和他們說幾句話。”


  點了點頭，隨後蕭斕和那幾個人便走了出去，而在電梯內的蘇沐冰哽了哽喉嚨，對淩決說道，“那您快點，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淩決不耐煩的吼道，而幾人見狀，也都垂頭沒有言語。


  待他們離開後，淩決如釋負重般坐在了話筒前的椅子處，背對著冷若塵與小雨。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有這麽多人？”冷若塵驚訝的問道。


  長呼口氣，淩決輕撫著話筒，語氣略顯沉重，宛若一位老者，“直到現在，我仍舊不能確定所做的一切是否能夠得到人們的理解，也許當明日的曙光降臨時，便會忘記今日的黑暗，那麽我所做的這些，是否又是徒勞？”頓了頓，淩決輕歎一息，“現在的我很累，非常累，我沒有過多的心思再去考慮其他的事物，所唯一的心願，就是再見你們一麵。”轉椅回身，淩決望著小雨與冷若塵，咧開一抹微笑。


  “你……究竟要做什麽？”小雨怔怔的望著淩決，麵對眼前的一切，仍舊不能明白。


  “葉羽臨終前手持著黑薔薇，直到現在我仍舊不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可能她是在悲憤自己的所為不能給世界帶來什麽，在絕望中等待會有人能夠出現，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的出現又代表著什麽？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在回憶與她的細節，是否我真的可以將她的思想完全詮釋？是否會有一個與我同樣的人在異地承受她的夙願？我不懂，我不明白，我已經忘記了我是從哪裏出發，開始所理想的終點又是什麽？我很迷茫，也不知所措，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有無數人追隨在我的左右，那麽，是否這便能夠證明我是正確的？可是……”淩決緊鎖著眉頭，看上去異常壓抑，“……如果這是正確的話，那麽為什麽會有無辜的人受到牽連？他們並沒有罪過，也沒有被情緒所控製，僅僅在引導的意識中解救了殺害他們的人們。”


  抬眼望著冷若塵與小雨，此時的淩決雙眼布滿血絲，“慶幸是我沒有將你們兩個帶入這片漩渦之中，而今天帶你們所來的目的，便是希望你們能夠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判斷我到底是錯誤，還是正確。”忽然嗤笑一聲，淩決無奈的搖了搖頭，“真的如我最開始期望的那般，現在的我已被頹廢所掌控，無法脫身，可我還有一點理智，但仍舊不能控製，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所以……”回身，淩決望著冷若塵與小雨，歎聲道，“我們就此分別吧。”


  說罷，淩決按下一個按鈕，隨即朝著話筒說道，“0137和2751你們可以上來了。”


  怔怔的望著淩決，此時的冷若塵與小雨不知該對淩決說些什麽，稍待片刻，便聽到電梯的聲音，隨後蘇沐冰與張林剛拉著兩人走進了電梯內。


  “你到底要做什麽！”冷若塵突然吼道，而眼角的淚水也劃過臉頰。


  電梯門緩緩閉合，在視野逐漸消失的時段，小雨仿佛從中看到淩決落下了淚水。


  “她到底要做什麽！啊？蘇沐冰，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冷若塵掙紮著，卻被身後的蘇沐冰抓住了雙手，而蘇沐冰寂然的麵容，竟沒有一絲動蕩，隻是通紅了眼眶，沒有任何言語。


  “你說啊！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忽然電梯門打開，冷若塵看到此時的一樓大廳已沒有任何人的蹤影，與小雨被迫推出門外，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


  寬廣的街道處已沒有任何人的蹤影，那些停滯的車輛，也都失去了蹤影，而對麵的大廈則擁滿了人群，密集的窗戶全都被打開，站滿了民眾，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致望向淩決所在大廈的頂端，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麽。


  “這是淩決最後的心願，希望你們能夠配合。”蘇沐冰忽然說道，隨後與張林剛拉著兩人朝對麵那棟大廈走去。


  直達到大廈的頂端，天台處同樣人潮人海，而細眼觀察，每個人的身上，都文有同樣的薔薇花。推搡著人，小雨與冷若塵走到的天台的邊緣處，卻看到此時的陌都，變成了一座空城。


  中幹線的道路上，沒有任何人的身影，而遠處的那些車輛則擁堵在一起，被一些人所攔截。從此處望去，可以看到落日從對麵大廈的正中心緩緩下降，赤色的火燒雲也漸漸變得如血色般猩紅。當霞光披滿於整個陌都時，好似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沒有喧鬧，沒有鳴笛，沒有呐喊，沒有人聲。


  “當黑色的薔薇散落整個世界時，我們應該怎樣做。”


  忽然聽到巨大的廣播聲，那是淩決的聲音，而似乎陌都的各個地方，都被裝上了播音器，所有人都可以聽得到。


  而震耳的聲音，也使人感覺是上帝的驚鳴，心生畏懼。


  人們都停下了當前的步伐，望著日落在傾聽。


  淩霄從沙發處站起，打開了窗，怔怔的望向遠方，能夠知曉這是淩決的聲音。


  公園內的人們全都靜止，目光齊致天空，王寧同樣站立於人群中。


  學校內，老師聞聲走出了教室，手托著護牆開始聆聽，而教室內的學生也都走了出來，香雪卻若條件反射般跑出教室，似乎這久來的聲音，驚動了未醒的神經。


  “將世界摧毀！！！”


  欲聾的突然響起，冷若塵看到周圍的人們都在瘋狂的呐喊，而每個人的臉上，也都呈現出崇敬的神情。


  播音室內，淩決仍舊坐在椅子處，平靜的麵容沒有一絲動蕩，而失色的眼眸中，也看不到任何奢求。


  “我們來自不同的家庭，從事不同的工作，我們擁有不同的麵孔，但卻有同樣的煩惱，有些我們自身無法解決的事物，隻能夠通過他人來排解。”淩決平靜的說道，而大廈周圍的人們，也都沉默不語，“我們可以成為天使，也可以成為惡魔，但無論身在怎樣的處境，也沒有人會在乎你，隻因為我們都是偽善的異類。平靜之中往往暗藏著恐懼，而喧囂的世界，卻是虛偽的我們，憎恨，悲傷，痛苦，這些我們看似平常的事物往往在摧毀我們的世界，我們會因為一時的憤怒而殺害對方，也會因為一時的憐憫屍首異處，可這些我們並不在乎，我們所在乎的隻有眼前的利益，而後果，隻會變得越來越肮髒。情緒的變換並不受我們意識的控製，我們所能做的，隻有壓製情緒，世界在自由的旋轉，我們卻為了規則而存活著。就像黑暗與光明本沒有區分，隻不過我們強製的分門別類，規章為製度，尊循常理我們便是集體，而違反常理，我們便是異類。”深呼口氣，淩決繼續說道，“有多少遊蕩的靈魂在深夜哭泣，又有多少偉大的思想被正義所埋葬？可我們仍舊毫不在乎。他人的言語隻不過是一時的激勵，唯有眼見的事實才可以使我們得到改變，而黑薔薇也不過是一種寄托，花下的荊棘，才是我們所需要掌握的，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摘掉偽善的麵具，成為真正的天使。”


  突然一聲禮炮響徹整片天空，隨之大廈的頂端落下了一塊巨大的帷幕，而帷幕之上，則是一位裸身少女平躺於荊棘中，手持著一朵染血的黑薔薇，而女子的麵容正是葉羽！


  耳邊忽然響起警笛聲，冷若塵朝遠望去，看到十幾輛警車與防暴隊朝這邊襲來，卻被許多民眾所攔截。


  “瘋了瘋了，整個世界都瘋了……”怔怔的望著眼前的景象，小雨喃喃的自語道。


  轟！——


  突然一聲巨響，冷若塵看到大廈與身旁的的兩座大樓同時被炸毀，從底端斷裂，而破碎的建築也隨著重力摔落於地麵，彌漫的灰塵在片刻間感染整個街市。眼前的世界漸漸昏暗，落日消逝於山下，整個城市也都處於黑暗之中，沒有一點光亮。遠處的警車與防暴隊也都停下了步伐，望著壯麗的模樣，驚歎了神經。


  蕭斕雙手輕扒著窗台，看到遠處的大樓正在崩塌，哽咽著喉嚨，心中泛起無垠的寂涼。


  香雪站在樓道內，望著遠處化為灰燼的三棟大樓，竟凝眉仇目，摔掉了手中的書，朝樓下快步走去。


  那一天，淩決在眾人的矚目下，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這是象征著毀滅，還是新生。


  也無法判斷他的所為能給世界帶來什麽。


  我看到的，是暴亂的民眾與官方進行抗壓。


  那晚，整個街道都被封鎖，死傷的人們不記其數，哀嚎，禱告，憤怒，嘶吼，在耳邊久久不能消散。


  像是一場噩夢，可更像世界的末日。


  “他成功的支配起了這個世界，可還是卻被世界所摧毀。”身旁的冷若塵怔怔的說道。


  我與冷若塵仍舊站在天台之處，俯瞰下方被製服的人們，待在我們回身準備離開時，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溫熱，輕撫臉頰，看到手上沾滿了血跡，而身旁的冷若塵，竟被衝來的一位小孩割斷了喉嚨。


  直至葬禮那天，我才知道那位小孩名叫趙豐。


  ————《流沙》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