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感知
學校前的人還是很多，擁擠在人行道內。淩決站在校門口處，待聽到下課鈴響後，微垂著的頭才抬起。不大一會兒，便看到香雪背著書包走了出來，見香雪神情似是因為什麽事而不開心，但淩決也沒有過問。
正當淩決在車站牌前停下時，香雪忽然抓住淩決的胳膊，雙眼泛著淚花，“哥哥，我要剪頭發，現在就要去。”
低頭望著香雪，她稚嫩的麵孔透露著堅定與哀傷，而淩決仍舊冷顏冰眸。
看了看時間，剛過六點，冷若塵將畫靠在大學校門前的水泥柱子上，等著於揚。同樣也在鋼琴店化好了妝，依舊戴著淩決以前給的那頂長發假發。這是淩決定下的鐵則，無論何時與於揚見麵都得是這種裝束。而冷若塵也問過原因，可淩決卻閉口不談。
於揚傍晚下課後大多數情況下會去校外吃飯，這點冷若塵還是知道的，所以就守在這裏。
待看到於揚和他的幾個同學走出來時，冷若塵抬頭叫著於揚的名字，而於揚聽到聲音回頭望向冷若塵，很是驚訝，不知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本想過去問聲，但想起這一個月沒接自己的電話，於揚還是狠下心當作沒看見的樣子繼續朝前走。
“於揚，於揚！”見於揚準備走，冷若塵忍不住又喊他。
似是胸口間的那抹情緒又躁動了，於揚終究還是朝冷若塵走來，向他同學擺了擺手說讓他們先去。
“有事嗎？”於揚嘖了口氣說道。
“生日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冷若塵說著將一旁的畫遞向於揚。
接過畫後，於揚顯得很是震驚，畫中是一位裸體女性坐在椅子上，身後的窗簾隨風飄動，屬於寫實派油畫。哽了哽喉嚨，於揚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而冷若塵望著於揚激動的神情，恍惚間竟想將畫從他手中奪走，或許是因為看到他欣喜的麵孔而使自己感到不舒服的緣故吧。
雖淩決要自己和他單獨一起去吃飯，可冷若塵卻怎麽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但即使是這樣，冷若塵還是應了淩決的要求。“呃……於揚，我們走吧，今天我請客。”說罷，冷若塵便先行朝前走去，而於揚見狀忙跟上腳步。
“你怎麽哭了？叔叔弄疼你了嗎？”美發店內，香雪坐在椅子上，抿著嘴唇啜泣著，垂著頭似是不想看到鏡中的自己，身旁的美發師手持著剪刀，看了看香雪，又望向坐在一邊的淩決。
“不用理她，剪吧。”淩決別過頭，平靜的說道。
美發師僵持了一會兒，看香雪的神情貌似不想剪發，正當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香雪嗚咽的說道，“叔叔～您能快點嗎～”
“啊，哦。”聽到香雪的話，美發師這才動起了剪刀。
冷若塵與於揚坐在一家餐館內，待服務員遞過來菜單後，冷若塵又轉交給了還在看畫的於揚。
“你點吧，隨便什麽都行。”於揚仍舊盯著畫，朝冷若塵擺了擺手說道。
罷後，冷若塵托著腦袋望向別處，似是想盡快結束這場約會。
“最近你在幹嘛？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工作地點和你家我都不知道在哪。”於揚說著將畫放置在一旁，“這麽長時間，還是感覺和你像陌生人一樣。”
“呃……”冷若塵抓著耳邊的發絲，“有點事情……前段時間……”一時想不出理由，冷若塵索性換掉了話題，“說說你吧，最近還好嗎？”
“一般。”於揚身子傾靠向椅背，“一會兒吃罷飯和我去找個人吧。”
“啊？找誰？”
“別問了，去了就知道了，就當是沒接我電話的補償吧。”
手指不自覺摸著扶手，待感到一陣刺痛後，才看清手掌沾滿了鐵屑。跟隨著於揚的腳步走在一架懸掛式樓梯上，定格在一棟古舊樓房的側顏，麵前是緊閉的木門，房間熄著燈，而木門與裸露的紅色磚麵，則被噴了很多塗鴉。昏暗的夜空下，即使於揚就在身旁，也看不清他的麵孔。
雙手放置在褲袋內，於揚鼓了鼓舌頭，抬腿踢著門，而巨大的門撞聲在這寂靜的小巷內顯得異常刺耳，冷若塵不禁回身望向不遠處的樓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周超！你他媽趕緊給我開門！聽見沒！”於揚說著又踹著門。
“我開了你不得打我啊！”房間中傳來一個男的的聲音。
“你先開門，開了咱好說。”
不大一會兒，便聽到門響，門開後，一位微胖的男生身著白色的背心，戰戰兢兢的望著比他高一頭的於揚，哽了哽喉嚨，“於哥，相信我，真不是我弄丟的。”
啪
於揚揮手一拳砸在了周超的臉上，隨即又在腹部幹了一腳，揪著脖領朝牆角甩去，見一旁的桌子上放置著一枚煙灰缸，拾起便朝周超甩去，撞在白色的牆壁上爆成碎片，釘進周超的側臉和脖子上，而鮮血則渲染了他的上衣與臉部。
冷若塵看到周超的慘狀不禁愣住了神，於揚冷著臉回頭望向冷若塵，像是命令般，“葉羽，你先出去，我這一會兒就完，在底下等我，別走。”
冷若塵聽後忙快步走下樓去。
站在小巷口處，冷若塵雙手放置在腹前，拿著包包，抬頭望向這所公寓，大多窗戶都關著燈，而身後嘈雜的車輛闖入耳中，根本無法察覺三樓處那黯淡的房間內正發生一樁事件。突然想要離開，可於揚那冰冷的麵容卻浮現於腦海中，使自己產生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懼。而現在能夠做的，可能就是守在這裏，等待他的到來吧。
大概過了十分鍾左右，聽到板鞋撞擊金屬的腳踏聲，冷若塵抬頭才看到於揚快步走了下來。
或許是剛剛見到於揚的暴力，和他行走街市中，冷若塵始終沒有言語，隻想盡快回家。中途也問了於揚為何要打周超，可於揚的回答卻讓冷若塵很是矛盾。待走到於揚他們學校後，冷若塵才鬆下緊繃的神經。
“回去吧，有時間聯係。”冷若塵勉強露出笑容，隨後回身準備離開，卻被於揚叫住了。
“葉羽。”
“啊？”冷若塵回頭望向於揚。
“我能感覺到，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每次與你見麵，你都想是被迫的，雖然我不清楚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但我現在要告訴你，不要隨意玩弄別人的感情，不然的話，後果是很惡心的。”於揚說著走到冷若塵麵前，撫起她柔順的發絲，咧開一抹微笑，在耳邊輕聲的說道，“不過我並不討厭你，反而很喜歡，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能夠發展下一步，你可以考慮考慮。”說罷，於揚轉身朝學校走去。
而冷若塵怔怔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時間，那即將消散的恐懼，又重新占領了上風。
淩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身旁的香雪則拿著一麵鏡子擺放在麵前，抓弄著剛剪掉的頭發，雙眸泛著淚花。
“這就是你的方法？”淩決目光未移，冷言道。
將鏡子放置在茶幾處，香雪嘟著嘴望著淩決，委屈的說，“我想不出其他辦法，上課的時候他又在揪我辮子，雖然哥哥你不讓我用你的方法，但我還是用了，打了他，可老師卻說是我的錯……”說著香雪不禁痛哭了起來。
“啊，是這樣。”淩決應了一聲，隨後又問說，“當時心裏什麽感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接過淩決遞來的紙巾，香雪擦著眼淚。
撇了一眼香雪，“那你現在還能體會到當時的感受嗎？”
香雪穩定下情緒，點了點頭。
“那你想讓他承受這種感受嗎？”
愣了愣神，香雪抬頭望向淩決。
忽然淩決起身，回到臥室，拉開床頭櫃，從一個紙盒中拿出一摞卡片，隨即又走到了客廳，排列在茶幾上，要香雪選擇一個讓那男孩子承受。白色的卡片，用白板筆分別寫有孤獨、哀傷、痛苦、恐懼、憤怒、憐憫、絕望、貪婪、憎恨、悲傷、煩惑、排距、嫉妒、羞恥、懶惰、空虛、陶醉、虛偽共十七張卡片。
“都認識嗎？”淩決指了指卡片問說。
香雪凝眉看了看，指著寫有憐憫的卡片，“這個怎麽讀？什麽意思啊？”
“就是可憐的意思。”
“這個呢？”香雪指著貪婪的卡片。
“比如說你想要糖果吃，別人給了你一個，完後你還想要，別人就再給你，一個太過麻煩，你就想要兩個，兩個過後三個，接著四個五個，等到糖果沒有的時候，你就會產生……”
“憤怒。”香雪打斷淩決的話，指向寫有憤怒的卡片。
淩決點了點頭，“很聰明，當然這隻是一個例子，也會有其他的情緒出現。”
看著這些卡片，香雪說，“全部可以嗎？”
“哈哈哈～”淩決摸了摸香雪的頭，“剛說完貪婪你就犯了。”
“那這個吧。”香雪指向排距的卡片，隨後便聽到鐵欄門的吱啞聲，透過窗戶看到冷若塵回來了，而香雪忙跑了出去。
冷若塵進門後，淩決見臉色有些難看，正準備問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可能是礙於香雪在，並沒有說。
“你怎麽剪頭發了？”冷若塵看到香雪也剪了個沙宣發。
“我要哥哥帶我去剪的。”
冷若塵應了一聲，對香雪頭發似乎並不感冒，隨即便叫香雪先上樓去。
餐館內，一桌客人喝著酒，嘈雜的叫喊聲在店裏顯得格外喧囂，小雨坐在其中，低頭拿著手機，麵前放著喝掉一半的啤酒杯，身旁是秦凱，他洋溢著笑臉，和同學們碰著杯。一共五六個同學，除了小雨其餘全部是男性。
待香雪上樓後，冷若塵看到茶幾上放置著許些卡片，隨即瞥了一眼淩決，“香雪還小，你不要給他灌輸些不好的東西。”
淩決攤了攤手，“我隻是教她一些平常的道理。”
冷若塵沒有反駁淩決的話，坐在一旁的獨立沙發上，輕咬了咬手指，“你能幫我劇透下嗎？接下來的故事你想怎樣發展？我現在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微皺起眉頭，淩決問說，“怎麽了？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他已經感覺到我不想和他相處，我怕有一天他知道我們現在做的事，他那人……怎麽說……嗯……很危險。”
“危險？”淩決說著點了根煙，“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