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蛻變
怔怔的點了點頭，冷若塵應了一聲。
“哈～”忽然小雨冷笑了一聲，“看來你也知道啊，我還真是可憐。”
輕咬了咬手指，冷若塵不知該怎樣接話。
而小雨也沒再言語，走向了浴室。
“感受到肮髒了嗎？”淩決在冷若塵耳邊輕聲說道。
哽咽著喉嚨，冷若塵回頭望向坐在沙發上的淩決，他依舊冷顏冰眸，像是置身事外般，冰冷的麵容沒有一絲動蕩，“你……對小雨做了什麽？”
“早晨我對你說了什麽，剛剛就發生了什麽，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還真是夠無趣的。”嗤笑一聲，隨即點燃了一根香煙，別頭望向站在原地的冷若塵，淩決再次問道，“所以呢？你感受到肮髒了嗎？”咧開一抹笑容，“那種明知道一切，卻不阻止，是否現在的感受和之前測試沈易言時類似？啊不，應該比那時還要深刻吧。”
深呼一口氣，“你說的很對，但我並不認為這件事會使我變得肮髒，這隻不過……”
“隻不過是為了測驗我的能力吧。”淩決接過話說道，“你以為你是被吊死的黑貓？可你並不是，你隻是那隻送來的黑貓罷了，即使結局早已被注定，可不得不承認，沒有你這個契機的存在也不會變得糟糕，即使你什麽都沒有做。”
微垂著頭，冷若塵平靜下呼吸，“如果我是黑貓的話，那你便是凶手。”
“凶手？”忽的淩決起身貼近冷若塵，咧開一抹邪魅般的微笑，“凶手不是我，而是小雨，她以為她能夠殺死恐懼，殊不知恐懼會殺了她，我不過是吊死恐懼的那根麻繩罷了，僅僅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事情會產生怎樣的變化，都與我關係不大，你們在利用我，我同樣也在利用你們，一切不過是在交替循環。”
沉默片刻，冷若塵抬目望向麵前的淩決，“那麽接下來呢，我還是什麽都不用做嗎？”
攤手表示無所謂，淩決嗤笑一聲，“隨你，你大可用你想得到的方法對小雨進行救贖，可我不敢保證結局會不會變成你不想看到的樣子。”
“那麽我呢？”冷若塵怯聲問道。
“什麽？大聲點。”淩決微皺著眉頭。
“我呢？到現在為止幾乎身邊所有的人都在被你利用，那我呢？什麽時候下手？”抬目望向淩決，雙眸已被淚水所充盈。
“正片開播的時候總得需要幾個宣傳片吧。”淩決輕拍了拍冷若塵的肩，“別著急，精彩的戲總是不會出現在開頭，同樣的，我並不相信你會離開，因為……”嘴角咧開一抹微弧，“……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樂在其中。”說罷，淩決便回到了臥室。
怔怔的望著淩決的背影，冷若塵不知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麽。
拉開櫃門，淩決望著櫃中琳琅滿目的女裝，隨後挑選了件淡藍色的連衣裙，接著走出臥室，推開了浴室門。
小雨躺在浴缸內，見淩決突然進來，隻是別頭望了一眼，並沒有呈現出任何端詳，而淩決的神情也同小雨般沒有任何動蕩，將手中的衣服扔在了盥洗池處，便關上了門。
“什麽意思？”看到淩決回身走向客廳，冷若塵問道。
指了指浴室，淩決揚笑道，“你馬上就會看到一片新的世界，也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那種改寫人生劇本的感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隻能由你自己親自體會。”
忽然聽到門響，接著便看到小雨走了出來，留意到她通紅的眼瞼，不難想象出她飲聲哭泣的樣子。而此刻，小雨微仰著頭，之前留存於眸中的稚氣好似也在一瞬間消失的蕩然無存，輕閉雙唇，仿佛警惕著周圍的一切，纖細的手指自然彎曲，可卻緊貼腿處，而她此刻身著淡藍色連衣裙，像極了照片中的葉羽，予人之感，不寒而栗，卻又舒暢壓抑。
手機剛響，小雨便回身走向浴室，從肮髒的衣服內拿出，是母親打來的，待剛接通，便聽到叱吼聲，“都兩點了怎麽還不回來！這幾天你到底在幹嘛！能不能讓大人省點心！馬上就高考了，你怎麽一點也不緊張！我不管你現在在哪兒！現在趕緊給我回來！”
平靜的麵容沒有一絲動蕩，小雨沒有浮現出焦慮，也沒有被恐懼、羞恥等一些負麵情緒所支配，而是耐心的聽母親講完話後，淡言道，“媽，我晚上不回去了，我確實是在淩決家，很安全，也不會影響到別人，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話，我現在可以立刻回去，不過我並不認為我現在回到家會令你們高興，反而會再教訓我半個小時，我有我自己的分寸，所以您可不可以相信您的女兒一次，她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不堪，如果繼續按照你們的方式生活下去的話，我想，終有一天，不止是你們，就連我也會感到後悔。”
見如此反常的小雨，母親劉敏英嗯啊不知該說些什麽。
“看到了沒有？”淩決別頭望向坐在身旁的冷若塵，輕聲說道，隨後又望向站在浴室門口的小雨，“完美的謊言，完美的進攻，完美的蛻變。”
怔怔的望著小雨，冷若塵不禁哽咽著喉嚨，仿佛真的像淩決所說的那般完成了改變，克服了恐懼，變成了另一個人。
抬頭望了望牆上的壁表，淩決起身走到小雨的身邊，輕拍了拍她肩，揚起一勾微笑，“不早了，我先睡了，明天見。”說罷，淩決便回到了臥室。
怔怔的望著站在原地的小雨，冷若塵輕咬了咬手指，鼓起勇氣勉強說道，“小雨，我們可以談談嗎？”
“談什麽？談我這被人設計的過去嗎？”小雨空洞的雙眸似是留有無盡的哀傷。
聽到小雨的話，冷若塵不明所以，“什，什麽？設計？”
“你明天可以去問淩決。”小雨白了一眼，隨後拿起沙發處的毯子，坐在冷若塵身邊，冷言道，“介意我在這裏睡覺嗎？”
“呃……”冷若塵忙起身給小雨騰開了空位，望著閉眸的小雨，冷若塵也沒再去打擾，關掉客廳內的燈後，便踱步走向了二樓。
眼前再次被黑暗所占據，可心卻不像以前那般波蕩，反倒異常的平靜，好似無論發生什麽也提不起自己的情緒。掖了掖肩處的毯子，抬眼望向窗外，不知是不是因為月光太過明亮的緣故，天空不見一顆明星。
忽然感到一股濕熱，輕撫臉頰，發覺流下了眼淚，不禁嗤笑一聲。
合眼閉眸，回想起在爛尾樓時淩決對自己所說的事情。
「“別以為今天的事能夠讓你遠離恐懼，這不過是一場測試罷了，你的表現在我這裏連及格都算不上，若不是葉羽生前的囑咐，我真想把你捏在手中毀了你，你應該好好感謝這次機會，而不是在和我談一個你所不了解的人。”
“什麽意思？什麽囑咐？你到底在說什麽？!”小雨驚恐的望著淩決。
“還記得那次同學聚會嗎？”淩決點燃一根香煙，在昏暗的爛尾樓內閃爍著光芒，抬目望向天空，淩決接著說道，“所有人都頂著一張虛偽的麵具生活，那麽你呢？在那天我的暗示下，你有反思過你自己嗎？你的麵孔，你的過去，你的一切，是否都是被虛偽所替代？”
哽了哽喉嚨，小雨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我們為何要戴上虛偽的麵具？是因為這樣才能接受美好的世界，還是殘酷的現實使我們無法麵對？”此刻的淩決冷顏冰眸，“我們向往真實，卻不願向真實靠近，這是不是很可笑？”頓了頓，“葉羽曾說過，虛偽即是掩飾，即是麵具，也即是謊言，之所以我們需要虛偽的存在，僅僅是因為想要掩蓋我們的本性，而臉上的麵具如果長時間未能卸掉，是否可以認為麵具就是你真實的麵孔？”
蹲在小雨麵前，淩決輕撫著她被汗水所汙穢的臉頰，“從葉羽去到你家的那一天，你的現在就已經被注定好了，她僅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讓你逃避了現實，敗在鋼琴這行，逐漸被恐懼所支配，無法掙脫。”
聽到淩決的話，小雨尤為震驚，回顧記憶的史冊，怎麽也找尋不到葉羽的身影，也不曾記得何時與她接觸過。
“你是否還記得在學鋼琴前，有一段時間總是遇見可怕的東西？”盯望著小雨，淩決提示道，“滿臉橫肉的男人在你家附近徘徊，出去買東西也會遭到店員的厲吼，即使跟著母親逛街也時常會遇到發生矛盾的人，死掉的老鼠也總是會出現在你臥室的陽台處，而僅僅是這些微小的事件，便足夠讓你逃離現實，畢竟，隻有在鋼琴前的你才能感受到安全。”
似乎無法相信淩決的話，身子大肆的顫抖，小雨也忍不住落下了淚水，“不，不，這怎麽可能，你一定在騙我！”
冰冷的麵容沒有一絲動蕩，淩決起身俯視著小雨，“她本想在幼小的時候毀滅你，讓你幸福的家庭充滿悲哀，但後來卻發現你還是有資質的。”頓了頓，淩決接著說道，“你過著葉羽所設計的生活，所以你再怎麽努力，也都是虛偽的，我們之間的相遇也並不是出於偶然，而是我要把你從虛偽中拖拽出來，重新接受真實的自我，這也是葉羽給我的一個任務。”
“這不可能。”小雨強烈的拒絕道，“無論怎樣，葉羽也不可能預料到未來的我，也不可能會預料道我會放棄鋼琴，這一切都是你編造出來的，你是想讓我陷入更深的恐懼吧，一定是這樣。”抬頭望向淩決，小雨勉強張開笑容，可淚水還是止不住的流。
“聽說過蝴蝶效應嗎？”輕歎口氣，淩決說道，“當初葉羽要在你我之間作一個抉擇，選為她的接班人，而僅僅一個微小的事件，便改變了我們兩人的道路。”
此刻的小雨漸漸平靜下呼吸，努力接受淩決所說的現實。
“你是怎樣區分好人與壞人的？”淩決別頭問道。
“嚇！”聽到淩決這句話，小雨猛然想起以前有位年輕的女子常來自己家做客，聽母親說是在菜市場偶然相識的，住在附近，關係非常的要好，可後來卻突然沒了音訊，為此母親也憂鬱了好些天，那時她總是問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如今想起，那位名叫‘於蝶’的女人正是葉羽。
“終於想起來了嗎。”淩決也同小雨坐在地上，雙目無神，靠著粗糙的牆麵，“還記得你的答案嗎？”
哽咽著喉嚨，小雨吞吐的回答說，“傷害別人的人便是壞……”
“這是你現在的答案。”淩決打斷小雨的話，撇了一眼說道，“你當初的答案，是傷害你的人才是壞人。”
“那……你的答案又是什麽？”
熄滅手中的煙，淩決歎言道，“能夠對我產生威脅的，便是壞人。”淩決揚起一抹輕淡的微笑，可微笑之中，仿佛蘊含著哀傷，“你真實的自己，是所有人在傷害你之前，就能夠提早扼殺他們，對於你來說，傷害你的人不過像老鼠般令人可笑，即使放入滾燙的熱水中也散發著惡臭，同樣你有自己獨特的思想，而這些思想，也全都是在我的言論與暗示中誕生，可以輕易的摧毀別人，你是這個城市的天使，也是這個城市的惡魔，你堅強，無情，冷靜，無所畏懼，沒有什麽困難能夠阻礙你的步伐。”側目望向怔怔的小雨，“那麽現在，你要作出一個選擇，是要接受真實的自我，還是繼續保護虛偽的麵具？”」
回神，小雨再次抬目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已不見一點光亮，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蹤影。
如果我們都是偽善的天使，那麽淩決便是天使中的惡魔；
如果我要化身為惡魔，那麽先要清洗天使們的羽翼，畢竟隻有這樣，才能更好的撕裂；
我並不願意成為惡魔，可更不願承受斷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