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爺爺說
“丫頭，來。”
盛老爺子半倚靠在藤椅上，一身中式對襟的月白衫子隨著風擺動，還真有種古代文人雅士的風骨派頭，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
傳聞昔日年輕的盛老爺子，可是整個B城首屈一指的美男子。除的了裴家這位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名門閨秀或者小家碧玉們對他心生傾慕。
盛老爺子這一生幾乎沒做過什麽大風大浪太過出格的事兒，要是仔細清算起來大致有兩樁。入贅裴家算是一樁，這段愛情故事在那個年代鬧得人盡皆知，被人嚼了半個世紀的舌根子。另外一樁，就是同意蘇清雅跟自己的兒子離婚，並且允了裴尚予這個孫子跟著他媽走。
要知道，這親孫子是裴家第三代的第一個男孩。若是放在任何一個豪門大戶裏頭，也斷然不會被允許。
裴尚予雖然人在國外，但是一行一動全都難逃有心之人關注。眼見著這麽個孩子紈絝，庸碌無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裏取笑盛老爺子的眼光，說他果然就是個市井窮酸出身，再怎麽有才華也禁不住沒有見識，白瞎了一棵好苗子。
至於外麵怎麽說也無妨，閑然無爭的盛老爺子卻一直淡定。他是個心裏頭有大主意的人，誰的眼界都沒有他來的寬廣，誰的眼光都沒有他來的毒辣——這話，是裴尚予告訴簡如琢的。
所以，對於這位盛老爺子，簡如琢始終心存尊敬。初接觸時就覺得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所以今天被他叫住說話，倒也沒什麽緊張和不願。
“爺爺，您怎麽在這兒？”簡如琢笑吟吟地跑過去打了聲招呼，在盛老爺子的示意下坐在了對麵的另一把藤椅上，“我還以為您在後院亭子裏呢。”
裴尚予也說過，後院那處亭子才是自家爺爺常在的地方，天氣好的時候能呆一整天。
盛老爺子微微一笑，把玩著的手裏的玉擺件，開口回道：“早上去看了看尚浩，然後就過來了。聽尚浩說，你愛在這兒。”
簡如琢聽聞一愣：“難不成……您是專門在這兒等我的？！”
“要不然呢？”盛老爺子把手裏的玉擺件放回月白袋子裏，順手把茶壺一套推到了她麵前，“如今已經入秋了，這高出日頭雖好但是風大，泡壺茶看看風景倒是不錯。”
簡如琢覺得麵前這老爺子真是有趣，比那天剛回來時急匆匆地說那幾句話還有趣的很，當即就挪了挪底下的凳子，擺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泡起茶來。
既然已經入了秋，盛老爺子的茶自然也隨著變，從夏日的白茶換成了最適合秋天的烏龍茶。茶湯色重但清亮，搖擺著倒映出天上雲色，襯著白瓷杯底，很是漂亮雅致。
“爺爺您請。”
簡如琢恭恭敬敬地把茶盞放在了盛老爺子跟前，見他一口茶入口之後臉上的神情還算滿意，這才重新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裏。
這一手泡茶的功夫還是舅媽教給她的，起初隻是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添一點大家閨秀的氣質，所以也沒研究過深。她特別害怕自己這半瓶子醋在真正大家人麵前丟臉，那樣可就真是班門弄斧了。
“尚浩他怎麽樣了？”
簡如琢的心思還是放不下，裴尚浩昨天的樣子確實嚇人，哪怕後來親眼見著好轉了，也消弭不掉她的心理陰影。
“已經很精神了。”盛老爺子溫聲回答，“丫頭你不用太過擔心，你奶奶跟我說了事情的始末，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淨楠那個脾氣從來都是有一搭沒一搭，不用理會。”
聽這話的意思，盛老爺子對他這位兒媳婦的性子也不太欣賞。
話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潤了潤口接著說道：“至於尚浩，你也不用擔憂。他一點都不怪你，反倒自己自責的很，不好意思見你呢。”
看盛老爺子笑的開懷，簡如琢一怔：“這是為什麽？”
“他覺得是他自己沒有弄清楚到底什麽應該吃，什麽不應該吃，這才害你被罵被埋怨。他是真的喜歡你，害怕你因為這件事不喜歡他。”
這孩子……
簡如琢心裏頭驟然一暖，眼眶還有點泛濕。真不知道孔淨楠到底是上輩子積了什麽德，生了那麽好一個孩子。
“你等會兒去瞧瞧他，別讓他再胡思亂想了。”盛老爺子發話，“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先跟你聊一聊。”
“爺爺請說。”簡如琢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不用這麽嚴肅，隻是聊聊而已。”盛老爺子擺了擺手，臉上的神情一如平日淡然，“裴家的事情，尚予應該都告訴你了。你是簡家的孩子，就憑這一點，我也完全不擔心那些七七八八的瑣碎事。至於以後，你跟尚予相互扶持著往前走，有什麽事兒說的清楚，看的明白，就不會出岔子。”
看樣子，這就是盛老爺子跟裴老太太之間的夫妻之道吧。
“我會的。”簡如琢點頭應下。
“尚予這個孩子，我是最了解的。他遠比外人看到的那些更深藏不露，也遠比外人看到的那樣更堅定真誠。跟他在一起，你大可以放心，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至於……以前的事情過去了就都過去了，哪怕追溯到上一輩再上一輩，那都是前塵舊事，影響不到你們身上，你覺得呢？”
這一番話，前半截還很正常，可後半截就讓人覺得有些費解了。
怎麽突然扯到了上一輩和再上一輩的事兒？怎麽就突然說起了前塵舊事的影響？他們之間……能追溯到什麽前塵舊事呢？沒有吧？
“爺爺說的對。”雖然想不明白，但是道理是對的，“我會好好跟尚予相處，無論發生什麽都會共同麵對共同解決。”
簡如琢說完這話，心裏頭無端端地有了幾分沉重，卻又不知道沉重從何而來。
“好了，不說這個了。你舅舅舅媽近來可好？”
盛老爺子話鋒一轉，重新變成了那副和煦如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