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心事重重
今天裴尚予一整天都沒回來，回來之後也是直接回了自己房間，所以自然是不清楚盛老爺子不在家這回事的。
本以為是因為奶奶要跟自己說話，所以提前把爺爺打發了出去。可看他這一身整齊的裝束，一定是剛從外麵回來，不做他想。
“爺爺，您這是去哪兒了？”裴尚予納悶問道。
他對自家爺爺還是很了解的，畢竟相對於奶奶來說，他從小就更願意跟爺爺相處。這位出身寒門但飽讀詩書的老人家，性格跟他的結發妻子比起來，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裴頤瑾是裴家獨女，高門大戶，備受寵愛，從小就恣情恣意很是飛揚。骨子裏頭那種上位者的氣質，那種說一不二的執拗和控製欲，大概是個所謂的天蠍座的最典型寫照。
至於盛老爺子，他的出身極其普通。不過，普通不等於寒酸。算起來盛家祖上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隻是近代以來逐漸落魄，又被受排擠。可即便門第落魄了，但世代流傳下來的風骨和見識可是半點也沒有丟。
當初裴老太太就是一眼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子與眾不同、出塵絕俗的氣質，這才不管不顧地非得要下嫁。
當時這件事幾乎鬧得人盡皆知，哪怕放在現如今這個社會，都能引起極大的轟動。如果要寫的話，十有八九也是個幾百萬字的長篇狗血故事。
若說沒有壓力，那是必然不可能的。當初這一對所麵臨的壓力，幾乎也是現在的小年輕門沒有辦法想象的。但是這裴家老太太跟盛家老爺子就是這麽有本事，最終在幾乎所有人都看笑話的圍觀之下，成功地結成連理，並一直恩愛相伴至今。
裴老太太強勢，可這強勢從來都不是對盛老爺子的。盛老爺子脾氣極好，可但凡涉及到有損家庭的事情，他照樣能拿的住主意。
在那樣一個歲月，還能求得這麽一段姻緣，這足足地可以說是上天眷顧了。
隻可惜這裴家畢竟是個商業世家，盛老爺子那一身世人稱讚的氣質風骨，可以說一點也沒遺傳下去。
小女兒裴若舒身上或許還能看到幾分淡雅，但內裏的性子活脫脫就是個裴老太太的翻版，分毫不差。至於再下一輩，那就更不用說了。裴尚予小時候尚且有一些書卷書生氣，可長大之後的做派完全傾向於洋派。
不過，若是按照盛老爺子的說法，倒是一直覺得裴尚予這個孫子跟自己最像。至於為什麽這麽認為，他從來都沒有跟大家明說過，一直是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謎。
“我去了一趟蓮華寺。”盛老爺子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清臒的樣子單薄的很，近些年來也是愈發瘦削了。
“爺爺什麽時候開始有了禮佛的習慣了？”裴尚予先是一愣，旋即輕笑問道，“這事兒連孫子都不知道，看來平日裏應當跟爺爺再多聊一聊才是。”
在裴尚予的記憶當中，整個家族對於信仰這回事都不太有講究。奶奶是全然無神論的，爺爺的思想涵養雖然海納百川，但卻從未有過偏重，更遑論這種專門去廟裏上香禮佛一整天的行徑。
“你怎得知道我是去禮佛了？”盛老爺子微微一笑，就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聽罷，裴尚予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回道：“就爺爺您身上這麽濃烈的香火氣味兒，恐怕也不可能是去做別的。”
這是浸在寺廟的香火裏不短時間才能留下來的，從內而外的檀香氣，隻要近身就能聞到。是平日裏幾乎接觸不到的味道，卻莫名讓人覺得平和。
“大半夜的，聊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就在盛老爺子剛想說點什麽的時候，裴老太太驟然開口，語氣有些唐突，“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還有會要開。”
就這麽給他打發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臨出門時裴尚予掃了一眼爺爺奶奶臉上的表情……不覺得那是正常的模樣。爺爺神情憂慮而深邃，奶奶臉色隱約泛著些青白。
裴尚予帶上門後搖了搖頭——他總覺得自己最近疑神疑鬼，能有什麽問題呢？
就在他準備轉身上樓的時候，門內斷斷續續地傳來了說話聲。
這老房子的好與不好在這種時候體現的特別清晰，哪怕是經過了多次的裝修改良，可這隔音還是不盡如人意。
“……你到底要不能釋懷到什麽時候？”這是奶奶的聲音。
“難道你覺得我應該釋懷嗎？”爺爺反問的語氣有些清冷，全然不似平日裏說話時的樣子。
“當年我們也是不得已，不是嗎？！”奶奶的語氣裏有些歇斯底裏的成分。
“我不想再說了。你覺得不得已，但我從來不覺得。我累了。”
在這句話之後，屋內重新陷入了沉寂。
昏黃的燈管之下，裴尚予的眉心緊緊皺出了一個川字。他被剛剛那番不清不楚的對話所困擾，全然沒有任何頭緒。他不是傻子，能聽得出這件事橫亙在爺爺奶奶之間，到底是多麽不能觸碰的一個心結。
可是，到底是什麽事呢？有什麽事，程度嚴重到連一個人的信仰都能改變？
裴尚予動了要去調查的心思，可卻沒有辦法幹脆利落地下這個決定。這些不知道埋藏在哪裏的前塵往事，誰知道出土之後會是一副什麽模樣，又會造成多大的震動？
……
第二天一早，簡如琢醒過來的時候，裴尚予又不在了。他昨天晚上回房間的時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跟她說過之後，換來的是兩個人一起心事重重，到還真有點夫妻同心的意思在。
起床之後，周媽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一碗不知道放了什麽的美味菜粥，並上幾樣精致的手工小點。小簡同學心想，要是每天都生活在這種環境裏，自己的體重八成能猛漲二十斤。
不過裴尚予說了，他們明天就要回去，為體重慶幸的同時，她又忍不住為自己的唇舌腸胃感到惋惜。
吃完早飯，她百無聊賴地溜達到二樓。原本是打算去裴尚浩的房間看看他的，但沒想到路過小露台的時候，直接被人叫了住。
是盛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