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七色階梯,幻象叢生
那段七色階梯,看似奇幻卻又是那麽的真實,相比之下,那段原來的樓梯,卻顯得有些殘破,甚至,看過之後,會讓人不敢輕易踏上去,因為,你會不自覺的擔心從上麵跌下來。
沿著半是綺麗,半是殘缺的階梯,梁小越、夏墨二人到了上麵的一層,此一層與下麵的冷豔寒光不同,而是盡染著花兒的幽香。居中有一處略小的花圃,其間卻是姹紫嫣紅,山茶、芍藥、白玉蘭、三色堇、杜鵑花等等,都在那裏或高傲或靜美的綻放著。
奇怪的是,在外麵看時,這座不知名的樓宇明明隻有為三層,然而他們就這麽一直往上,十層、三十層、五十層……卻依舊沒有走到盡頭。
淩霜兒與楊子清卻沒有了之前的驚訝,反而變得有些靜默,隻是看看,便又沿著那略顯殘破的樓梯繼續向上。
奇怪的是,在外麵看時,這座不知名的樓宇明明隻有為三層,然而他們就這麽一直往上,十層、三十層、五十層……卻依舊沒有走到盡頭。
夏墨、梁小越二人一層層的走,而所見到的屋內景色,也在或急或緩地變化著。
不知來到了第幾層,比起初次的姹紫嫣紅,這裏的景致略顯單調,雖然也有花香,放眼望去,卻隻有紫色的桔梗,那紫色小花靜默地綻放著,那般高雅,卻仿佛綻放著一絲悲哀,讓人心生感動,卻又一絲悲涼。
繼續往上,所見情景更是與之前不同。沒有姹紫嫣紅,沒有一枝獨秀,眼前呈現的隻是一室淒清,一世悲涼。花謝花飛,枯葉飄零,落得一地淒美,落得一世情殤。
又不知走了多久,不知到了第幾層,眼前寫滿著的,不再是幽花,不再是飛絮,取而代之的是一地潔白,聖雪的潔白。
一座冰雪凝成的雕像立在中間,一襲長裙,青絲垂肩,薄紗遮麵,那一雙眼眸卻留於紗外,清澈美麗,夢幻迷人,隻是那澄澈的眸子裏,流露出的去滿是惆悵與相思。幾株紅梅靜默的點綴其外,雖是綻放,卻並非傲雪,那朵朵紅色也點上了聖雪的白,紅似血,白如霜。
前路依舊渺茫,回首,卻不見歸途。當你在未知的世界裏迷失,不知前路,不見歸途,縱使心慌,縱使絕望,也隻能繼續前行,向著未知的遠方前行。
那條沒有回路的峽穀,變得愈來愈窄,最後僅能容一人側身而過,這就是所謂的一線天吧。忘明月、玉涼初、沐音離三人,還在那幾乎令人無法喘息的峽線裏前行,沐音離在前,忘明月居中,玉涼初在後,前途不知有多艱險,而此三人中兩人原本文弱,唯一一個懂武功的人,卻又受了傷,若一切如常,許還可以平安無事;若遇危險,恐難保全。
抬頭望去,天空隻作一線,兩側的崖壁亦是不見其端,人說,一線天乃奇美的石景,置身其中,乃是享受。而此刻,縱使景色再美,穀中之人卻也沒有半點心情去欣賞,隻是覺得無端的壓抑,難捱。
不知又過了多久,天空那一線湛藍突然烏雲所取代,穀間仿佛刹那間就此入夜,一切的一切,皆被湮沒於一片冷寂的漆黑之中。
山穀極窄,莫明的天黑了下來,摸索著繼續前行倒也不是很困難,許是這段時間,有了太多奇怪的遭遇,所以再有此遇,他們三人,也都隻是簡單的驚歎了一句而已。
於黑暗之中向前走了不久,隻覺一陣涼風吹來,原本扶著的山壁卻怎麽也摸不著了。這時,空中傳來一聲巨響,猛然間,漆黑的天空中,劃開了一道半弧線的白光,接著,白光向兩側擴散,沒過多久,那一片漆黑便為之所取代。
撥開雲霧見青天,作別黑夜見日明,然而,事情卻並沒有這般簡單,光明重現,危險亦隨之而來。
山壁向兩旁退去,峽穀不再是隻成一線,而是變得開闊了起來。然而,不知是何原因,這時,卻有難以計數的亂石,從那剛剛移開的山壁上滾落下來,巨石,碎石,大小不一,隻是從山上滾落,山穀間彌漫起了的不知是煙是塵,隻是讓人視線模糊,呼吸不暢。
走在前麵的沐音離,大喊著讓大家趕緊離開,可是這樣一個詭異可怕的地方,亂石如雨,若想全身而出,又談何容易啊。
第一反應是想往會跑,可是轉身之後,卻發現身後的情況更加糟糕,那裏的石雨比前麵還有密集,沒有辦法,他們隻好一邊躲閃著,一邊繼續向前。
幸好,落石的範圍並不太大,不過山穀的百米長,此三人一邊躲閃一邊向前跑去,或多或少都有些擦傷。
“苑凝,小心!”蕭慕雲驚叫一聲。
眼看就要逃離這亂石滾落的地段了,卻有一塊碎石向忘明月砸來。情急之下的玉涼初,隻得跑上前去將忘明月推開,讓她逃離了這危險之境,結果,他自己卻被落石砸中了左臂。
石塊雖不算大,然而從那高不見頂的地方掉落下來,其力道是可想而知的。玉涼初被落石的衝擊力擊倒在地,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可是,身邊還有亂石落下,他來不及多想,便趕緊爬起來,向那就在眼前的安全之地跑去。忘明月、沐音離二人也趕忙上前去接他,總算三人都得以保全了性命,深陷方才那般危險境地,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千萬幸了。
“玉涼,你的手臂,你的手臂……”玉涼初的左臂衣衫被亂石撕裂,鮮血溢出,他的手卻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垂在那裏,看到這般情況,忘明月眼中溢滿了晶瑩,眼淚一顆顆的滑下臉頰,幾乎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玉涼初隱忍著疼痛,擠出一絲微笑,“啊,沒什麽,一點兒小傷而已,不要太擔心了。”
他隻是不想其他人為自己擔心,沒什麽,怎麽可能會沒什麽,他隻是一介書生,身子原本就弱,方才那一擊,若是再稍偏一點兒,打到他的頭,恐怕他就要命喪當場了。他清楚的知道,那隻手臂已經不聽自己的召喚了,那飛流而下的碎石,分明已經將其砸斷了。
“玉公子,你真的沒什麽嗎,可是,你看,都留了這麽多血……”一向養尊處優的沐音離,見到這般情況,一時間除了著急,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被……”說著忘明月又哽咽了起來,她一邊取出一塊青絲錦帕,給蕭慕雲包紮傷口,一邊不停地責怪自己。
“好了,不要難過了,我真的沒事兒的。”玉涼初依然微笑著,他以為這樣就可以瞞過其他兩人,他以為這樣,他們就會相信自己真的沒事兒。
忘明月突然停住了,一臉驚異地望著蕭慕雲,才止住的眼淚,又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玉涼,你,你的胳膊斷了。”不知為什麽,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忘明月反而不像剛才那樣慌亂了,許是被嚇呆了吧,抑或是,總算弄清了蕭慕雲的傷勢,也好想辦法給他醫治了。反正,臉上的表情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什麽,胳膊斷了。”沐音離大驚,望著玉涼初的胳膊“玉公子,都這樣了,你還說沒事兒。”
“真的沒什麽,”玉涼初強裝無事的笑了笑,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明月,你不記得了嗎,小時候我和天明出去玩兒,也曾不小心摔斷了手臂,後來不也沒事兒了嗎,所以,你們不要擔心了,這點兒小傷,過些時日,總是會好的。”
這是一片寫滿神秘的荒野,處處都散發著詭異的氣息,每一個踏進來的人,都會有一段傳奇的際遇,那段際遇,或悲傷,或美麗,寫下了的是他們的前世今生,卻無關來世。因為,來到這裏的人不會再有來世。
在這樣一個不知是否可以出去的峽穀裏,無醫無藥,被砸傷了也隻能草草的包紮一下,待出去後再做打算。
真的可以回去嗎,真的還有以後嗎,前路蜿蜒曲折,沒有人知道會通向哪裏,沒有人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鴻蒙島,傳說中的幻世仙境,它飄忽於天地交接之間,也遊離在真實與幻境之際,寂靜的於時光的罅隙之間時隱時現。相傳,隻有有緣之人方能遇見。這是一處由緣分築就的小島,而有幸來到此處的人,最終寫下的卻是一個悲慘的結局,縱是三世情緣,也注定寫下一個有緣無分的悲劇。
相傳很久以前,幻海之濱有一個紫雲王朝,王朝的皇帝康宇帝莫世宇駕崩,遺照由康宇帝的第七子錦王莫少言即位,晉王妃陳絮兒為皇後,在登基大典與封後大典同日舉行。
不料,在登基大典上,蓄謀已久的奕鹿候廖愷聯合大將軍霍遠發動政變,率兵攻入皇宮,對莫氏一族進行了滅絕人性的屠殺。在十二個衷心的侍衛的保護下,莫少言和陳絮兒逃離了皇宮,廖愷的親信殺手卻依然在後麵追殺,就這樣一路追一路跑,十二侍衛一個接一個全都戰死。
終於,莫少言和陳絮兒還是被逼至絕境,一處斷崖,深不見底的斷崖。
血色的夕陽染紅了天際,一隻蒼鷹從懸崖上飛過,斜陽殘照之下,蒼鷹的羽毛,也被染上了一絲血色的殘紅。似是從一場血雨腥裏逃脫而出,又似是帶著雷霆之怒發動複仇。
“嗖……嗖……嗖……”
殺手們的羽箭,似亂雨一般無情的向兩人飛來,情急之下,陳絮兒站在莫少言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飛來的箭,莫少言想要將身前的陳絮兒拉開,他絕不願意看見她為自己而死,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死的人是自己。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他的手才剛碰到陳絮兒的肩膀,已經有四支冷箭插進了她的身體,一襲白色紗衣為鮮血染紅,口中也流出了一絲血紅。
他落淚了,她也落淚了,他恨自己沒用,保護不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子,甚至,還讓她為自己身中數箭;而她落淚,卻是因為知道,雖然自己可以為他抵擋一次飛來的箭,卻始終無法保全他的性命,因為,作亂之人是不會讓他存活於世的。
暮色暗淡,斜陽終究還是落了下去,陳絮兒也終於閉上了雙眼,她就這樣死了,死在了心愛之人的懷裏,帶著眷戀與憂傷。莫少言悲痛欲絕,仰天長嘯,抱著已經永遠的閉上雙眼的戀人,縱身一躍,跳下了這萬丈深淵。
傳說總是這樣的神奇而荒誕,跌落懸崖,此二人沒有摔得粉身碎骨,而是成為第一對與鴻蒙島結緣的戀人。
醒來的時候,莫少言發現自己躺在一片開滿白色的花兒的地方,微風從身旁拂過,輕柔、微涼,彌漫著花兒的幽香,也拂動著不知哪個季節的微涼。
香消玉殞的陳絮兒,靜默的躺在這一片靜美之間,雖有奇跡,她卻不可能再睜開雙眼。摯愛慘死,莫少言是滿心悲戚,滿心痛楚,也滿心仇恨。他無力報仇,更無力喚醒死去的愛人,一陣萎靡、悲痛而又絕望的笑意過後,他拔出插在她心頭的箭,淺笑一下,將其插入自己的心髒。
她死了,他不會獨活於世。
一對粉色的蝴蝶翩飛而來,羽翼蹁躚,在這一雙死去的戀人身邊,久久不曾離去。
二人的魂靈化作了一對冰玉蝴蝶,晶瑩的羽翼上閃爍著幾絲血色,玉魄冰魂,這一對冰玉蝴蝶散落在鴻蒙島上,相傳隻有有緣人方可得之。
自那之後,這一雙戀人的魂靈便與那鴻蒙島凝為一體,鴻蒙之境,亦作冰玉之崖。於鴻蒙之境裏如夢,便會在冰玉之崖間醒來。
左天明、沐槿離二人就那樣走走停停,不知到該去向哪裏,不知過了幾日幾夜,突覺天氣變得冷了起來,頭上的天空也開始有雪落了下來,突然之間,腳下便已是一片冰冷的潔白,甚至,不知什麽時候,他們身後的路也已為冰雪覆蓋,看不到盡頭。
潺潺的流水聲傳來,那樣的清晰,也那樣的親切,然而放眼望去,隻是白茫茫的一片,望不見盡頭,絲毫看不到流水的影子。
雪不停地下,不見彼岸,不見歸途,這兩個命運交織在一起的少年,也隻能在這一片冰雪的國度裏不停的走。然而,白雪茫茫,分不清方向,隻是知道是在向前走,究竟要走去哪裏,會走去哪裏,沒有人可以知道。天寒地凍、落雪紛飛,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走出去,也不知道究竟還能不能走出去。
“這個地方好美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色呢,到處都是聖雪的潔白,沒有一絲蕪雜。”沐槿離張開嬌細的雙臂,含笑說著,聲音中有一絲女子的嬌柔,柔弱裏還帶有一點無知的天真,她真心喜歡這個地方,隻是嬌弱的身體卻禁不住寒冷,被凍得發抖。
“嗯,”左天明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這裏真的很美,可是,這裏也真的很冷啊。”他是最受不得冷的了,記得小時候,月城下了一場大雪,其他小夥伴兒,都在雪地裏你追我打,玩兒的不亦樂乎,隻有他一個人無心去玩兒,懂得瑟瑟發抖。
“嗯,”沐槿離笑著點了點頭,而後張開柔美的雙臂,望向遙遠的天空,“是冷了點兒,不過,再冷也值了,這麽美麗的雪景,以前隻能在畫裏才可以看到呢。”
見到這般美麗的景色,沐槿離已經完全為之所迷,忘記了此刻迷失的處境,可而左天明看著天地間這一冰冷的絕美,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致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畫外之人羨慕畫中之境,殊不知,真的置身畫中會是何種情形。就好像你我現在一樣,如果這真的隻是一副畫,你會選擇立於畫外,還是置身畫中呢?”
“額……”沐槿離隻顧著陶醉於雪景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左天明臉上的憂鬱,臉上依舊欣喜,聲音歡快地回答道,“我選擇做畫中之人,因為,那樣可以看到最真實,最美麗的風景。”
見沐槿離可以全心陶醉,將所有憂慮與煩惱全然忘卻,左天明覺得有些羨慕,有些感動,卻終於還是目色冰冷的道:“最真實,最美麗,可那也是最殘酷的,因為,你靜美如花的生命,也可能在最美麗的畫中香消玉殞。”
“哎,不就是死嘛,”說到生死,沐槿離卻是全然不在乎,反而打趣道,“反正,還有你陪我一起死啊,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
“哇,”沐槿離無心的一句玩笑,卻讓左天明那滿是焦慮的臉上,綻出了一絲微笑,真切美麗的微笑,“死你都要拉上我,你可還真看得起我啊。”
沐槿離嘿嘿一笑,道:“那當然,你是不是覺得很榮幸啊。”
沐槿離雖說見慣了雪,可如此這般茫茫無際的雪景,還是第一次遇見,加之又隻是穿著秋日的衣裳,又怎會不覺得冷呢。兩個人的身體本能的向對方靠近,靠在一起彼此借著取暖,擠一擠是會暖和一點兒,隻是對於漫無邊際的寒冷,又能有什麽用呢。
這時,地上的積雪還不算深,才剛沒過兩人的鞋子而已,隻是不知,這樣走下去,什麽時候才會是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