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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送親離開,功高震主

  一個女人隻要愛上了一個男人,他便是自己生命裏的唯一,無論時空怎麽輪換,無論歲月如何變遷,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都不會改變。她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背叛一切,包括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和最珍貴的朋友。而一個男人,無論他有多愛一個女人,她都不可能會成為他生命裏的唯一,雖然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沒有誰能夠取代,但男人的心中總會有其他重要的東西,比如說兄弟情義,比如說恩怨情仇。


  一個女人可以為愛情放棄一切,而一個男人可能因為其他什麽而被判愛情。如果說戀情是一場修煉,有的人可以修成正果,有的人選擇中途退出,而有的人卻會走火入魔。修成正果的可能平平淡淡,也可能曆盡滄桑;中途退出的可能是因為累了,也可能是為了成全別人;而走火入魔的,可能會為愛情犧牲一切,也可能會為愛情摧毀一切。


  十日後,北靈城。


  忘明月和左天明到了兩國邊境的北靈城,那一天,天晴的特別幹淨,澄澈的天空裏一片雲朵都沒有,隻是幹淨徹底的藍。


  天氣晴朗,風卻特別大,整個北靈城都回蕩著寒風的呼嘯聲,似是壓抑了許久的嘶吼,又像是惡魔來臨之前的過場,惡靈之聲將要吞食天地。


  與北靈城相鄰的南泠城裏,無疆國太子沐音離親率的三十萬大軍便駐紮在那裏,為了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終於還是選擇了武力相逼這條路。他隻是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卻從來沒有想過是否有一天可以得到她的愛。


  斜陽在寒風裏染紅了天際,夕陽下,紫色的小花兒依稀盛開著,在秋風裏搖曳成一片浪漫的花海。


  兩個孤獨的身影佇立於夕陽下,佇立於那一片殘存的花海之間,衣袂飄飄,長發也被秋風撕扯著。


  “明天,我就要嫁去無疆國了。”忘明月望著漸漸遠去的夕陽,淡淡道。


  左天明同樣望向那斜陽西沉的方向,默不作聲。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很害怕在這最後關頭自己後悔了,會不顧一切的帶忘明月走。他隻知道,那樣的話,他就沒有機會報仇複國了,卻不知道,那正是半個月來,忘明月一直苦苦期盼著的。


  見左天明不說話,忘明月冷笑一下,側頭望向他,接著又將目光轉會到了夕陽西下的方向。


  “你的任務就要完成了,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忘明月的聲音冰冷裏略帶嘲諷,是對左天明的嘲諷,也是對自己的嘲諷。她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會以這種結局收場。


  左天明又沉默了一會兒,目光轉向忘明月,問道:“明月,你恨我嗎?”


  “哼。”忘明月又將視線移向左天明,冷哼一聲,“你說呢,我怎麽可能會不恨你。”說著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我是那樣深愛著你,而你卻要親手把我送到別的男人手上,你說我會不會恨你,該不該恨你。”


  “對不起。”左天明思緒萬千,卻也隻能說出這樣三個字,因為,這一刻對忘明月,這個自己深愛著的女人,他隻剩滿心歉疚。


  在這樣一句對不起裏,天際線漸漸被黑夜湮沒,下一個黎明來臨的時候,這一雙青梅竹馬的戀人,就要各自帶著不一樣的心情,同樣的悲痛分開了。她會去到無疆國,同無疆國太子完婚,日後便會成為無疆國的皇後。他要回到月城,麵對朋友的責備與小人的陰謀。


  天終於還是亮了,狂風依舊,清空卻已不再,換了漫天烏雲隨風翻滾。


  忘明月換上了鳳冠霞帔,左天明也換回了紫衣戰甲,就這樣,左天明戰衣加身,身騎寶馬走在最前麵,六名羽末將士分作兩排騎馬走在後麵,最後麵是另外一個羽末士兵駕駛著迎親車架,裏麵坐著的便是公主忘明月和侍女玉兒。


  過了邊境,便是南泠城,無疆國的國土。


  左天明帶著迎親車架出現在無疆國大軍的營帳外時,無疆國太子沐音離已經帶人在門口等候著了,他沒有著太子的禮服,也沒有著戰袍鎧甲,而是一身金色的常服,就是之前在月城第一次見到忘明月時穿的衣裳。


  沐音離身後兩個身著鎧甲的魁梧壯士,是駐守南泠的將軍,一個叫高虎,一個叫王龍,此二人都與左天明交過手,都是慘敗而歸,也都負了傷。王龍被左天明的紅玉劍斬去了左臂,高虎則是被他踢斷了兩根肋骨。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雖然左天明根本不把那兩個什麽將軍放在眼裏,但那兩個家夥卻是一見左天明便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其斬殺以報昔日戰敗之仇。


  “紅玉將軍,”沐音離騎馬向前走了幾步,到與左天明僅一步之隔的時候停下,冷笑一下,“沒想到你還真的會答應做什麽送親使臣啊。”


  麵對沐音離的嘲諷,左天明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隻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太子殿下,你這樣做,隻是為了可以嘲笑我嗎?”


  “嘲笑你又怎樣,”後麵的高虎一臉狂妄地道,“左天明,你在戰場上不是很囂張嗎,還號稱什麽常勝將軍,今日還不是乖乖的給我們太子殿下送親。”


  “太子殿下,”左天明表情依舊冰冷,聲音淡淡,“難道無疆國的莽夫都這般沒有禮數嗎?”


  高虎居然敢在自己和左天明交談的時候插嘴,這也著實讓身為太子的沐音離覺得有些不爽,便嗬斥道:“高將軍,不得無禮。”


  見太子有些動怒,高虎才意識到自己莽撞了,連連賠罪:“末將該死,衝撞了殿下。”


  這個時候,車架上的紗幔被掀開了,忘明月一襲鳳冠霞衣從車內走下來,沐音離看到鳳冠霞帔下的忘明月,先是覺得很是欣喜,接著卻是生出一種負罪感,覺得自己靠這樣的手段將她迎娶回國是一種很羞恥的行為。


  忘明月出來之後,左天明和沐音離二人不約而同的從馬上下來,忘明月走到左天明身邊停下,表情淡淡地望著沐音離。


  “太子殿下,難道無疆國王室迎娶新娘都要跟打仗一樣,帶這麽多兵馬前來嗎?”


  “公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沐音離可以對天盟誓,這一生決不負你,我會用畢生的時間去愛你,嗬護你,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兒委屈。至於這些兵馬,日後我必將登基為帝,這些兵馬和無疆國的百姓一樣,都是你我的子民。既如此,他們前來迎接未來的主子也是應該的。”


  沐音離的話聽上去有些討巧,卻是出自真心的,他既然愛上一個女人,便會用一生的時間去疼愛她,保護她。如果說左天明會為了報仇複國而放棄自己所愛的人,那沐音離便是一個可以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拋棄家國情仇的人。


  沐音離的話並沒有讓忘明月覺得感動,反而覺得有些痛心,痛心為什麽跟自己說出這些話的人是無疆國太子,而不是自己心愛的左天明。就在這個時候,她仍舊心存最後一絲幻想,隻要這一刻他拉住她的手,她就會不顧一切的跟他走,哪怕背叛自己的國家,拋棄自己的子民,她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沒有,他沒有拉住她的手,他沒有帶她走,他隻是說:“你最好記住自己今天說過的話,如果你敢讓受半點兒委屈,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不用勞煩將軍提醒,我既然說過了便一定會做到,”沐音離再次重左天明冷笑,“隻是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我原本以為你不會答應做送親使臣,我原本以為你會拚盡全力阻止這場婚姻,我原本以為你會不顧一切帶公主遠走高飛。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便會一個人回京,成全了你們。”他搖了搖頭,“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答應了,你非但沒有組織,還親自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到了別人手上,左天明,此刻我對你充滿了鄙夷,你根本不配得到公主的愛,不配。”


  沐音離的話猶如一支利箭,同時刺穿了忘明月和左天明兩個人的心,他的話正是讓忘明月悲憤痛心的聲音,也正是左天明為了複仇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忘明月心裏在問:為什麽你要那樣對我;而左天明卻還在暗自愧疚:對不起,是我有負於你。


  “那你呢,”左天明聲音依舊淡淡,“靠這種卑鄙的手段迫使公主嫁給你,難道,你就那樣心安理得嗎?”


  “我不想這樣的,”沐音離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不由得抬高了聲音,怒視著左天明,仿佛在說他才是整件事兒的罪魁禍首,而自己顯得很無辜。“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懦弱無能,背叛了公主,我又怎麽會逼她嫁到無疆國。”


  “是嗎,”左天明臉上的表情隻是冷冷地,沒有絲毫變化,“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我是怎麽想的你沒必要知道,先不說公主,左天明,我希望你可以把我妹妹還給我。”


  “你說槿兒,那是她自己不想離開南國,你應該很清楚,留在那裏是她自己的選擇,是任何人都左右不了的。”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如果我看不到槿兒回來的話,我一樣會率大兵壓境。”


  “那我就會在戰場上取你性命。”


  左天明和沐音離直直的盯著對方,之前他們也曾在戰場上相遇過,但從來不曾像此刻這般仇視對方。沐音離搶走了左天明心愛的女人,而他最疼愛的妹妹卻深愛著左天明,非要留在他身邊不肯回國。


  “好啊,那就走著瞧。”沐音離衝左天明冷笑一下,接著便又衝站在他身旁的忘明月淺笑一下,“公主,請先入營,明日我們在一起回京。”


  忘明月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再看左天明一眼,便往無疆國的軍營走去,倒是玉兒一起走時,回頭看了左天明一眼,仿佛在說:大將軍,如果你快過來啊,如果你現在衝上來抓住公主的手,她一定會跟你走的,你快過來啊。


  左天明隻是默默地望著忘明月離去的背影,看著玉兒那一雙夾雜著祈盼與責備的眼睛,他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做,甚至連一句再見珍重的話也沒有說。


  就這樣,忘明月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無疆國的營帳內,他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而後便又上馬離開了。轉身的那一刻,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他終於還是親手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入了敵人的懷抱,他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會攻下無疆國,奪回心愛的女子。可是,到那個時候,她還會接受他嗎;到那個時候,他還有何雲麵,讓她再回到自己的懷抱呢。


  恐怖的雷聲響徹雲霄,轟隆隆,轟隆隆,左天明將屬下甩在後麵,瘋了似的向前馳騁,大顆大顆的雨滴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他沒有尋避雨的地方,仿佛被暴雨狂襲能夠一定程度上減輕自己對忘明月的愧疚。他不想自欺欺人,卻終於還是選擇了自我欺騙。


  十日後,月城。


  左天明回京後,先回將軍府換了件幹淨的衣服,接著便入宮複命去了。上一次離開到這次回來,過了二十七日,當他再次經過冰玉殿,那個寫下了他們最美麗的回憶的地方時,不免有些感觸。物是人非組容易惹人傷感,那個曾經留下了許多美好回憶的地方,如今卻隻剩下回憶了。


  他站在那裏,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他們在園子裏追逐打鬧,一張張天真稚氣的臉上,綻放著最燦爛無邪的笑。那時的他們,沒有愛恨,沒有憂傷,從日出到日落,從入夜到黎明,他們心裏隻有一件事兒,就是有沒有什麽新鮮好玩兒的事兒。


  “將軍。”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驚醒了左天明的幻覺,他聞聲回頭,見是李公公,他好像是剛從宮外回來。


  “李公公。”


  “將軍,你這是來跟皇上複命的嗎?”


  “正是。”


  李公公左右望了望,見附近無人,又向左天明身邊走了兩步,低聲道:“將軍,最近京城裏散布著一些對將軍不利的流言,將軍待會兒麵見皇上時,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對我不利的流言,”李公公那般小心謹慎地告訴他要小心,左天明卻似乎並不是很在意,淡淡地問了一句,“什麽流言?”


  “坊間流傳說,將軍你不滿被皇上收回了兵權,私下聯絡舊部,意圖謀反。”


  “是嗎,”左天明依舊是毫不在乎的表情,“居然有這種事兒。”


  “將軍,你怎麽還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啊,要知道,這種事兒,可大可小,雖然這隻是個傳言,沒有證據,但是,如果皇上想借機……”李公公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他沒有說出來,一是怕被人聽去惹禍上身,二來,他也知道,左天明聰慧過人,其中意思,他自然也是懂得的。


  “公公的擔心天明明白,”左天明點了點頭,又望了望那已經人去樓空的冰玉殿,淡淡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應付。”


  紅玉將軍意圖謀反的傳言已經傳到了皇帝雲漠然的耳中,左天明多次打退無疆國的進攻,被稱為南國的英雄,而他手下的羽末大軍也是南國戰鬥力最強的軍隊。如果他真要起兵謀反,恐怕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所謂功高震主,而雲漠然的皇位也是靠謀反得來的,所以,他也很擔心同樣的命運會在自己身上演。


  左天明麵見皇帝雲漠然的時候,太子雲沐風也在那裏,雲漠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想趁自己還沒有倒下的時候,讓太子先試著處理一下政務。


  左天明隻是說自己不負皇命,已經將公主安全的送到無疆國了,並沒有提起途中遇襲之事,因為,到現在,他依舊分不清那段神秘的經曆,那一段是真實,那一段是夢境。


  “天明啊,最近坊間流傳,你對被收去兵權之事耿耿於懷,意圖謀反作亂,不知可有此事啊?”雲漠然看似漫不經心的喝著茶,好像隻是隨口問問而已,但老奸巨猾的他其實是想借此試探一下左天明的反應。左天明在南國的地位非同一般,如果沒有他,南國可能早已經被無疆國吞並了,換言之,如果他死了,那南國也就岌岌可危,遲早成為無疆國的國土。


  “皇上,天明絕無謀反之心。”麵對皇帝笑裏藏刀的問題,左天明表現的很是鎮定,他沒有故作驚懼,是因為怕表現得太懦弱了反而會引起皇帝懷疑。“對天明來說,羽末大軍隻是用來抵擋南國進攻的,戰時天明自當披甲上陣,閑時天明也樂得自在安寧。所以,絕不會為了兵權之時而耿耿於懷,至於那些關於天明意圖謀反的傳言,一定是有小人作祟,意圖陷害天明,或是有其他什麽陰謀。”


  雲漠然抬頭望了一下左天明,見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緊張與逃避,表情也是如常的平靜,便覺得他應該沒有欺騙自己。而他也要仰仗左天明這個紅玉將軍來對抗無疆國,所以,便假惺惺的笑了笑道:“天明啊,朕隻是隨便問問,你放心,你永遠都是我南國的大英雄。”


  左天明施禮道:“多謝皇上信任,沒其他事兒人,天明就先告退了。”


  “嗯。”雲漠然點了點頭,“你這一路也辛苦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末將告退。”


  左天明後退兩步,欲轉身離開,卻被雲沐風給叫住了:“等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對雲漠然施禮,“父皇,兒臣也有些時日沒有見到天明了,所以,想跟天明一起出去走走。”


  雲漠然端起茶杯,揮了揮手:“也好,那你們就一起退下吧。”


  雲沐風和左天明一起告退離開,左天明心裏很清楚,雲沐風說想跟自己一起走走,絕不隻是因為他二人許久未見了,這個時候,必然會談起一個不可回避的話題,忘明月。無論是作為忘明月的哥哥,還是左天明的朋友,雲沐風都一定會問起他們之間的事兒。


  “天明,你和皇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雲沐風拽住左天明的肩膀,質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忍心看她嫁去無疆國。”


  “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從無疆國回來之後,左天明便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對雲沐風也不例外,他直麵雲沐風那充滿質問與懷疑的眼神,淡淡道,“沐風,你身為太子,應該比我更清楚生在帝王家的無奈。”


  “什麽,”左天明的回答讓雲沐風很是意外,更確切的說是意外的難以接受,“你,你和明月從小到大都是一樣的隨性而為,你現在居然跟我說什麽帝王之家的無奈,你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不,你怎麽可能會變成這樣呢?”


  “不,我沒有變。”左天明搖搖頭,“我沒有變,我們都沒有變,我們隻是選擇了麵對痛苦而已。”


  “什麽,麵對痛苦,為什麽?”


  “如果我和明月遠走高飛,到時候無疆國大軍壓境,又有誰可以抵擋。”


  “那你就忍心見明月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嗎?”


  “我當然不忍心,可是我又能怎樣呢?”


  “你有沒有想過,這一生你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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