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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容華出嫁,情動寒野

  天空高湛晴朗,忽有一排白鴿飛過,飛向四野明媚的春光,留下哨音回響。


  當年也曾春光明媚,年少張揚,那時她家國破碎,對南國焉能不恨?是慕懷瑾悉心照拂,用明朗笑容逐漸化去她心中仇恨,直至生出些微依戀,可終究已成過往。那夜皇宮中的相遇已無需解釋,從此而後,他們便是對立了吧,如此倒也幹淨利落!


  這就算了結了,雲清顏想,從此後與慕府再無瓜葛,回春堂也將消失,這京城中能讓她掛懷的也就剩容華了。那個爽朗的女孩,如明媚直白的陽光,瞞了她這麽久,但願她能理解。


  走過兩重曲巷,行過繁華街市慢慢挑些衣衫,回到桐花樓時水墨便緊隨而入:“有兩人一路跟蹤,你挑衣服時他們等不及,已回去複命了。”


  雲清顏點頭:“回春堂那邊呢?”


  “當歸想跟你去雲澤,其他人都已遣散。梧桐和麥冬留了信給你,顧掌櫃讓你珍重,說會照顧那些夥計們。”


  雲清顏將信接過,放在桌上道:“那就能放心走了,明早動身吧。”


  “明天去哪裏?”


  “去與師父辭別。然後,會一會韓景洪。”


  春末夏初天氣已十分暖和,雲清顏帶著當歸進山,至師父墳前話別。深山中空靜無人,偶爾傳來索索的細碎聲音,仿佛有人踩踏碎葉。


  “葉姐姐。”當歸也覺察出了異常,“這附近沒有猛獸吧?”


  “沒有猛獸。”雲清顏搖頭,湊過去幫她理了理鬢發,輕聲道:“含上藥丸。”當歸早已得了囑咐,依言點頭。


  雲清顏起身整理衣衫,轉身便見不遠處有人從密林中步出,朗聲笑道:“迦凝公主,別來無恙?”笑容堆在臉上,目光卻是陰鷙,這張臉雲清顏當然記得,正是數日前在皇宮狹路相逢的那勒國師韓景洪!

  早知他會按捺不住,雲清顏便也朗聲道:“一別數年,國師硬朗如舊。”


  韓景洪哈哈笑了兩聲:“公主變化倒是很大,嘖嘖,長得這麽漂亮,我也不舍得動粗抓你,公主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密林中相繼走出幾名漢子,都是南國宮廷侍衛的打扮。雲清顏便挑眉道:“去見左太後麽?沒興趣。”


  “見她有什麽用。”韓景洪笑了笑,“要不是這趟來了南國,我竟不知你還活著。這倒免了我許多功夫,我要帶你去見的人,對公主可是日思夜想。”


  啊呸!雲清顏心中暗罵,不就是隱逸麽,日思夜想……為了那枚玉龜,他也真是殫精竭慮!


  山道上遠遠有道身影飛奔而來,竟是容華,她到得近前見了這陣勢不免吃驚。到了雲清顏身邊便喘氣道:“總算找到你啦,這裏怎麽回事?”她一掠之間身手展露,韓景洪不由皺眉,加緊了戒備。


  雲清顏有些詫異:“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了昨天的事。”容華著急,轉身看了韓景洪一眼,“表哥不相信舅母的所作所為,我卻相信。隻是,你當真是南國公主?”


  雲清顏苦笑一聲:“如假包換。”


  容華也是愣了愣,轉而看到那些凶狠的侍衛和韓景洪,皺眉道:“他們想做什麽!”


  韓景洪耐性子等了半天,見容華似是要取兵器動手的樣子,便冷笑著揮手想讓侍衛們捉住雲清顏。然而抬臂時他才發覺全身乏力,不由麵色大變,厲呼了一聲。


  密林中先後躍出十數人,皆是宮中侍衛打扮,然而各個輕飄乏力,似要醉倒。韓景洪眼中滿是驚怒,厲聲道:“你搗什麽鬼!”


  “南國的悲清風,國師沒聽說過麽?”轉而見容華輕飄飄的也要倒下,忙取出碧色丹藥喂在她口中。身後傳來蒼寒野朗然笑聲:“你這悲清風倒是厲害,倒白費我一番安排。”


  “那也多虧國師給了我足夠的時間,否則也是白費。”雲清顏同當歸將容華扶起來,向蒼寒野道:“恐怕國師這隻是第一波,現在就走吧?”


  蒼寒野頷首,吩咐道:“銀翼,將國師帶回,其他人快些處理掉。”密林中傳來應諾聲音。


  到得山腳時容華已然恢複,道別時眉間少見的愁苦:“憂茗,母親已將我許配給齊夙,煩你轉告楚天落,賭酒之事,怕是要失約了。”


  “嫁給齊夙?”雲清顏驚訝,“怎麽這麽突然!”


  “京城如今太亂,形勢錯綜複雜,母親也是為了自保。”臉上爽朗笑意消失,代之以無奈。這種表情在容華臉上從未有過,倒令雲清顏心中難受,湊在她耳邊道:“政局不穩,朝夕可變,盡量拖延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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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疾行回到雲澤,已是立夏。


  雲清顏此時記掛南國之事,已無暇顧及如蘭姐弟,隻得和林夫人告罪,而後便用心審問隱逸。


  韓景洪雖狠厲凶猛,卻自幼養尊處優,本是被隱逸蠱惑得壯誌滿滿,而今被擒已是喪家之犬。懈怠灰喪下,審問起來並不難,將他所知的信息盡數吐露——


  據說南國鬼穀的地底有秘藏寶藏,有輪回長生之術。不過鬼穀險惡,有進無出,除了第一任巫王外從無人生還。巫王所製的玉龜便是開啟鬼穀的鑰匙,然而玉龜藏得隱秘,隱逸無法獲得,便挑起戰亂,可惜當年南國滅國,王室斷絕後玉龜還是消失無蹤,隱逸便想借他人之力打開鬼穀。


  可鬼穀是何等險要的所在?當年秦朗的十萬大軍消失無蹤,哪能輕易打開?隱逸費盡心思求之不得,便以鬼穀秘術為誘餌,讓他篡位弑君,以那勒國力助他進入南國鬼穀,甚至想調用南國人力。屆時寶窟打開,財富取之不盡,更可讓人長生……


  對享盡富貴的韓景洪而言,長生有著無可抵擋的誘惑力。而那勒篡位失敗後,他在隱逸安排下到了南國。那日宮中巧合相遇,韓景洪見雲清顏酷似南國公主,幾番打探確認後便想捉她去邀功。


  雲清顏聽出一身冷汗。


  隱逸既然處心積慮要尋那玉龜,應是對南國王室了解甚多,就連那勒國師都記得她的容貌長相,隱逸怎會不記得?可她出入京城這麽多年卻安然無恙,難道隱逸並不能認出她?

  心中疑惑未解,暫且壓下,隻問道:“左太後認得隱逸?”


  韓景洪點頭:“她很信任隱逸。”


  “那她見過隱逸真容?”


  “這倒不知,隱逸扮作灰衣僧人,麵相變化多端。”


  “那她如何確認隱逸的身份?”自上次審問左怡過後,雲清顏已趕製了些藥粉,韓景洪被迷惑後神智昏亂,知無不言:“他的青銅扳指,有孔雀標記。”


  雲清顏聞之心驚。如同那勒崇拜神龜,孔雀是陶唐國的信仰,隱逸果真是陶唐國人!


  而在陶唐,孔雀是神物,不可隨意使用,將它用在扳指上作為標記,材質是青銅……恐怕他是陶唐皇室中人!在皇室中尋找左眼重瞳,左手四指的人,要簡單許多了!


  一時間覺得豁然開朗,命人看好韓景洪,自回住處。


  點一爐香,泡一壺茶,雲清顏對著醫書沉思。她的身份已然暴露,留在雲澤自是不便,流亡他國也是顛沛,最好的選擇莫過於回到南國故土!

  現下南國內鬥自顧不暇,左言之那般明目張膽,想來呼戎草原上的駐軍已收入他的帳下。若是回到南國,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隱逸!可惜南國人現下還散落居住,人數太少,無人率領成軍……忽然想起逸王府中那道身影,那是弟弟麽?


  如果是他,那該多好!

  不過現下最重要的還是隱逸和鬼穀,若是鏟除了他,再將鬼穀之秘公布天下,避免旁人覬覦,南國複國就會少許多隱患。


  思量既定,雲清顏便讓水墨傳訊於沙朗若和岐陽,遣人往陶唐國打探。赤翼自告奮勇,亦孤身前往陶唐。


  想想覺得還不夠妥當,雲清顏便前往扶歸樓中,欲從蒼寒野處探些消息。


  扶歸樓中熱鬧如舊,蒼寒野獨坐在最高層的雅間中,麵前一壺香茗,正看那街上熙攘的人群。外麵正有一支娶親的隊伍行過,紅妝鋪滿長街,白馬之上新郎昂首挺胸喜氣洋洋,春風得意之極。


  蒼寒野目光落在新郎身上,有些出神,待雲清顏坐到對麵時他才恍然發覺。


  “新娘子一定很漂亮。”雲清顏也看那娶親隊伍。


  蒼寒野唇角含笑:“憂茗什麽時候嫁人?”


  這話問得突兀,雲清顏聽了卻不覺得唐突,隻愣了愣道:“你也知道南國的事,嫁人……從未想過。”


  “等南國複國之後再嫁人?那可得等很久。”他的目光灼灼看過來,雲清顏自能體察他的心意。耳朵竟有些發熱,卻隻能強自撐著笑道:“南國會很快複國的。”


  蒼寒野啜一口茶,亦給她斟了一杯:“那麽,憂茗可有心上人?”如此直白問出來,他的臉色正經認真,雲清顏心突突跳著,搖頭道:“沒有。”覺得這樣被追問實在影響自身氣勢,便反問道:“你呢,何時娶親?”


  “隨時。”蒼寒野依舊一本正經。


  雲清顏險些被茶水嗆到,覺得今日這氛圍委實有些怪異,正要說正事,蒼寒野已開口:“憂茗若要嫁,會嫁給怎樣的男子?”


  “一人一心,相扶相持,這是南國男女共同的願望。”


  蒼寒野臉上笑意盎然,抬眼盯著雲清顏時竟讓她察出幾分炙熱:“還沒回答我,想嫁怎樣的男子?”


  問得太突兀了!雲清顏習慣了他溫和內斂的樣子,也習慣於和他談論家國之事,提及私情難免尷尬。說起來,她始終記掛南國,倒極少去關注內心細膩的感情。


  想嫁怎樣的男子?雲清顏倒也認真考慮起來,微微出神。


  眼前的人風華卓然,正將她殷切望著,錦衣墨發,清貴溫和……驀然想起紫藤花架下的初遇,重陽花海中的對酒,雅裏聖湖的明月和夜光蝶,還有除夕夜的默然陪伴,乃至往後的桃源郡和京城,不知不覺中竟已與他共同經曆了這麽多!

  她看著蒼寒野雙目,如深潭微漾,莫名覺得親和安適。


  是從何時開始呢?撤去對他的防範,無意再隱藏身份,甚至生出微不可察的依賴。而他也逐步洞悉她的身份,於是派了水墨,又派了赤翼,乃至京城中與韓景洪相對,她頭先想到的也是他,且無意掩飾公主的身份!


  左言之幫助南國是因為愧疚不安,是有求於她的毒術,蒼寒野呢?他為何要幫她?僅僅因為淡青寧的托付?


  更可怕的是,她似乎正在習慣蒼寒野的存在!雲清顏心中震驚。


  似乎春草終於頂破泥土的禁錮,發芽生葉,於是無可遏製的蔓延開來。雲清顏忽然發現,她雖然抗拒,雖然刻意退避,但是心底應該是喜歡蒼寒野的!

  似乎有一種默契,說不清道不明,卻縈繞在兩人之間,無須言語行動,隻是相對而坐,便能覺時光安好。浮生疲累,個人渺小而力弱,卻要背著繁重的枷鎖包袱前行,若能有人相伴,似乎一切都不足為懼。


  譬如現在。


  娶親的隊伍已遠去,蒼寒野看著雲清顏發呆,隻舉茶杯細品,眼中笑意愈來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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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清顏走出扶歸樓時腦中有些昏然。


  蒼寒野的笑臉浮在眼前揮之不去,想起方才的情形她便有些懊惱。她在失神過後隻回答了一句:“隨眼緣。”蒼寒野的笑意便全然綻開:“那你看我如何?”那樣直白炙熱的目光!


  雲清顏一時應對無措,便隨意敷衍幾句逃了出來,倒忘了說陶唐國的事情。


  門外涼風撫過,神識漸而清明,後麵白月華追了上來:“雲姑娘請留步。”


  “還有什麽事?”雲清顏駐足回首,就見白月華略是靦腆:“想邀請雲姑娘一同走走,不知有空麽?”


  眼下暮色四合,各家店裏挑出紅紙燈籠,高低起伏綿延如長蛇,在昏暗天光中有別樣滋味。雲清顏不知她所為何事,便微微沉吟,白月華補充道:“是關於公子的。”


  穿過南曲街至湄河畔,河畔小店裏的餛飩香氣撲鼻,雲清顏同白月華入內果腹,倒也有趣。白月華說的是一些過去的事情——


  蒼寒野自小待人客氣,養成清貴溫雅的氣質,然而內心卻是孤獨的。他遊山水、玩奇石,喜歡獨自出神,有心事時愛埋在心裏,不會找人排遣。這些年中,白月華始終服侍在側,見過他身邊出現的無數女子,然而卻都如過客,從未在他心裏激起半點漣漪。那些人在或不在,對他沒半點影響,公子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雲姑娘,你是特例。”白月華由衷道:“那天公子詳細吩咐我準備甜點時,我就覺得詫異。後來他專程往京城赴約,有時候批著文書會突然失笑,或者心不在焉……你畫的那副像,公子一直精心收著。”


  “所以呢?”


  “公子喜歡你!”


  雲清顏將最後一枚餛飩咽下,歎道:“蒼寒野怎麽調教你們的,盡說他的好話。”水墨如此,白月華亦如此!


  白月華笑著吐吐舌頭,雲清顏結賬出了門,竟意外碰上了崔文!

  崔文也是閑逛看夜景,碰到雲清顏時倒也算意外,三人便結伴而行。街市上畢竟喧擾吵鬧,崔文頗為善談,滔滔講起四處遊曆的際遇,倒引起白月華好奇,不自覺中便揀安靜人少的街巷前行。


  待發覺時,三人已行至僻靜的深巷,前後並無行人,隻有夜風掠過。


  空巷中唯有燈籠隨風輕晃,四下昏暗空靜。雲清顏覺得不對勁,耳聽喧鬧聲從右側遠遠傳來,便指著右側巷口向崔文道:“走這邊吧,我得打壺酒回去。”崔文點頭稱是,讓她先行。


  雲清顏本就走在兩人中間,此時處於右側的未淩緩了一步,她步出時已是領先。暗夜中未淩和白月華都在身後,猛然腦後風涼,她待要反應時腦後被重擊。


  悶重的疼痛傳來,雲清顏來不及驚呼,已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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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時軟帳長垂,四下寧靜,安息香縷縷入鼻。


  腦後的疼痛已然緩解,她坐起身時就聽蒼寒野的聲音傳來:“醒了?”屋中燭光搖曳,他正在燭光下把玩一枚玉牌。


  “這是……你的書房?”


  蒼寒野點頭,手指彈出時有火光飛射,旋即有幾支紅燭燃起,屋中驟然亮了起來。


  “月華呢?”


  “在廂房昏睡,應該還沒醒,怎麽回事?”


  雲清顏揉了揉後腦,旋即想起了崔文和月華。也怪她大意,本打算往扶歸樓一趟即回,便沒讓水墨跟著,誰知卻與白月華走去了湄河,然後遇到崔文……步入昏暗無人的小巷,是因為崔文的侃侃而談,還是白月華有意為之?


  心中疑惑一閃即逝,她起身走至桌前喝茶潤喉,將前因後果講明,而後問道:“我怎會到了這裏?”


  “有個黑衣少年送你和月華回來,留下這枚玉牌。”


  又是黑衣少年?雲清顏接過蒼寒野遞來的玉牌,形狀平淡無奇,隻是普通的白玉打磨而成,沒有任何雕飾,唯有角落裏一片焦黑,齊刷刷的似被刀斧砍去一角。


  這枚玉佩……雲清顏精神陡振,看向蒼寒野時眼中有逼人的光芒:“他說了什麽?”


  “若你想見他,將這玉牌懸在屋門前,遣走外人即可。”


  雲清顏胸中砰砰而跳,呼吸竟有些急促。是他!一定是他!

  心中急不可耐,握著玉佩時卻鎮定下來,她向蒼寒野道聲謝便要辭別。蒼寒野皺眉道:“這麽著急?現在還是半夜。”


  雲清顏隻歉然笑了笑。


  蒼寒野也不多留,向外喚水墨入內,讓她陪雲清顏回去,又道:“若問出是何人所為,盡管言明,月華那邊無須顧慮。”


  “明早就知會你。”雲清顏披了件薄衣出門,心中竟自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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