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宮宴開始
翌日清晨,微曛的陽光洋洋灑灑地落下來,蒼靈抱了琴出了棲靈苑想找處地方,練練琴。本來自己樣樣精通,除了文墨之事。隻是從前在外,都是在刀劍血雨中過活,這些東西很久都沒碰過,如今既然擔了個琴師的名分,就有必要溫習一番。
她緩緩走過蜿蜒的長廊,看過這將軍府的花園後,又瞧了瞧裏麵的假山和碧池,覺得十分奢靡,遠沒有自己明月樓裏的素淨。當下對左言之的印象又壞了一分,到底還是個俗人。
遠遠的,她聽見右前方有動靜,像是有人晨練。她好奇著慢慢地湊上前,發現這原來是片桃林。
正是四月中,桃花怒放的時節。隻是眼前這片似燃燒起來的淡粉花海,讓蒼靈驚得合不上嘴。果真花團錦簇,就連這裏的風都是香的,桃花花瓣簌簌地落,或舞空中,或跌落塵土,或停靠在她肩頭與琴上,美極。
隱隱的,她聽見劍氣回鞘的聲響。蒼靈無比小心地踏入,仿佛害怕驚擾了這一片的桃花。待走至空地,滿地桃花堆積,自己都有些不忍踏足。
忽然一道劍氣挾裹層層花雨淩厲而來,直逼蒼靈麵頰,她心裏一驚連忙側身來躲,剛剛靠住一株花樹就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利器釘入樹木的鈍響,不由臉色一緊,沒想到那人竟然如此快。
蒼靈想起之前在宣武門時,她和忘憂茗比劍看誰更快,兩人的劍術在宣武門已屬上乘,
這時兩相對戰,一場比試下來,忘憂茗身上衣裙已盡數劃爛,而她的身上僅僅壞了一片衣角,最終是她勝了。可顯然,這個人比她更快。
“獨橋姑娘?這麽早就來這裏練琴麽?”左言之已飛身到了麵前,手裏那把剛剛從樹幹裏拔出來的鬼泣劍閃著爍爍寒光。狐狸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這女子武功竟然不弱。
他臉上明是友好的笑容,卻生生教那雙詭魅的狐狸眼透出了暗諷的意味。蒼靈點點頭,並不打算與他多作糾纏,與他見禮之後便匆匆去往林中,鋪琴奏弦。
左言之看著她疏離的背影,隨即跳至一株離她不遠的桃花樹上臥好,便聽見一篇不可名狀的曉暢的樂章從她指尖流瀉出來。聽了片刻覺得甚是心爽,便複走至她麵前誇讚兩句。蒼靈立刻道:“沒想到左將軍還懂音律。”
左言之心裏明白她這是在諷刺他一介武夫粗人且懂音律之說,覺得甚有意趣,往前還沒人敢這樣與他說話。自己堂堂將軍之位,怎肯讓子小小女子輕視了去,便笑道:“姑娘所言甚是,左某本是一介粗人,隻是武功頗高一般人也不放在眼裏。”
頓了一頓,覺得應該把她的諷刺頂了回去,又道:“正好兩日後皇宮裏舉琴宴,還得勞煩姑娘陪同舍妹一同前去。”隨後換了副輕佻嘴臉道:“咦,不覺竟這樣晚了。左某就去幹些舞刀弄槍的粗事,姑娘你隨意哈,隨意。”
蒼靈望著遠去的絳紫身影不禁氣結,她不就是小小諷刺他一下麽,他又是在暗諷她武功不濟,又還要讓她陪左湘琪進宮去。天,他至於這樣小氣麽?
左言之看見女子嘔氣又不好發作的模樣心裏爽快得很,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便大搖大擺地執劍離開。蒼靈稍稍平息片刻,也抱著琴離開桃園。待走至寢房,左湘琪派來的丫頭已候在門外多時,見她回來,忙笑盈盈地來請她:“先生,小姐等您一同用膳呢,霧濃給您帶路罷。”
蒼靈點頭,將琴放回屋中複跟在霧濃身後。到了主廳,左湘琪邁著小碎步來迎她,兩人互相說過一會兒話後,蒼靈一眼瞥見近來的紫色人影,心情也壞了,便沉默著落座玩著麵前的酒杯。
左言之瞧她還在氣頭上的那個形容心裏暗自發笑,便勾起唇角對妹妹道:“琪妹,你請的這個高人果然算是很高,哥哥這麽好的一副容貌別人見了都要忍不住貼上來近賞一番,就這個小琴師看我仿佛在看一把被蟲蛀了的壞琴。”
蒼靈抖了一抖。
繼而他又搖頭,臉上呈現出很苦惱的神情,道:“難道英俊也是錯麽?那哥哥這打娘胎來的容顏,該如何是好?”說完還無比愛惜地摸了摸臉。
蒼靈渾身抖了一抖。
左湘琪這才看出來兩人的氣氛不同尋常,便嗬嗬地打著圓場:“哥哥,獨橋姐姐興許是早晨練琴練得太投入了些,見到哥哥還沒反應過來……”
蒼靈見她撒謊撒得著實辛苦,懶懶地接了話頭:“也就是說你確實不如一把柳琴。”
霧濃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來,被左言之一眼瞪了回去。左湘琪哭喪著臉一副冤枉的表情望望哥哥,又看看姐姐,甚覺無力回天。左言之難得受挫,一頓飯吃得冷寂無比。
翌日,幾人大早便坐上了進宮的馬車,左言之打頭騎在高高的馬上,一身絳紫袍子明玉冠襯得他身姿挺拔,冷清的眼眸隱隱顯露睥睨天下的氣勢。蒼靈放下車簾擋住前方的背影,心裏思量這左言之平時故作紈絝,內裏卻是另一番淩厲的氣勢,為人果然不能輕信。幸得往日淡清寧提醒過她,否則她也會認定他不過就是一個自負紈絝的將軍。
左湘琪心想待會就要在睽睽之下彈奏,還要與各位公主小姐比上一比,難免不會緊張。蒼靈安撫似的靠過去,輕聲囑咐:“昨天教給你的你都記住了麽?屆時不要緊張,就當做平時練琴一樣,隨心而走。心境要開闊,這樣小姐你的琴聲中便有了境界,名次並不重要。”
左湘琪感激地看了看她,眉頭舒展,深深吐了口氣:“琪兒會好好撫琴,切不會丟了我們將軍府、獨橋師父的臉麵。”
“如此甚好。”蒼靈微笑道。
話語間,馬車已到宮門,左湘琪霧濃和蒼靈下了地麵,左言之依舊閃著一雙狐狸眼跟在她們身旁一同走,周圍許多公子小姐,小姐們的目光像黏在左言之身上一樣半寸不曾分離,蒼靈不著痕跡地與左言之拉開了距離,和霧濃走在左言之與左湘琪的背後。
宮宴辦得很大,整個場地選在了以往的狩獵場上,蒼靈眼裏全是人,男男女女五顏六色弄得她滿眼發暈。霧濃前去伺候左湘琪了,她一身白衣白玉簪的素淨打扮十分惹眼,左言之一把拉住亂走的她,笑得十分邪魅:“還以為你有多厲害,這麽小個地方你竟然險些走丟了,還是跟著本將軍罷。”
蒼靈即使氣憤,看了看周圍洶湧的人群,隻得任他拽住自己的手臂走,終於在席位上坐下來揉了揉太陽穴,才發現周圍又是很多達官貴人對她指指點點。
“哎,坐在左將軍身邊的那個女子是誰,怎的以前從未見過她?”一女子道。
“莫不是府裏哪個下人的女兒想來皇宮長長見識才央求將軍帶她來的,將軍是多好說話的人,這宮裏頭誰不知道啊。”另一女子回道。
這個府裏哪個下人的想來皇宮長長見識才央求將軍帶來的女兒此刻正被二小姐左湘琪牢牢抱住,淺淺一笑恍若菩薩道:“琪兒莫怕,有姐姐在呢。”
“姐姐,琪兒不怕,琪兒會好好彈奏的。”
什、什麽?她叫二小姐“琪兒”,二小姐稱她為“姐姐”?那個稱她是下人的女兒的那名女子被另一個女子看住,顯然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道:“一時看走了眼……”
蒼靈眼角餘光瞟了瞟,好像她們都在猜測自己的身份,正感到納悶,忽覺身邊人動了一動,將一整盤瓜果推在她的麵前,眼神溫柔地能掐出水來:“來,獨橋,多吃點果子,對皮膚好。”
她怔怔地看著他忽然放大的臉龐,心裏一驚,麵頰便不自覺地紅了。等反應過來周圍已經炸開了鍋,什麽她是不是就是未來的將軍夫人、她是不是就是將軍的愛人、將軍是否就是為她而舍棄公主小姐們的青睞等等句型灌入她的耳朵,瞬間明白這隻老狐狸正在把她推往風口浪尖,要看她出醜,心裏火氣翻湧,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便把果盤讓給左湘琪:“琪兒,先用些瓜果,囤點氣力待會撫琴。”
“謝謝姐姐!”左湘琪分了一些給霧濃,自己吃了一些。
宮人報駕後,與帝君一同入座的還有淡清寧與至交忘憂茗,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蒼靈輕輕點了點頭,看見友人後心情終於也好了起來。
一聲鳴鑼後,君上雲昊天身邊的公公尖著嗓音喊道:“琴宴開始,各位賓友入座,有請十公主首先撫琴競賽——”
話音剛落,場地中央忽然從天款款而降一名正紅色羅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