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情傷
鍾離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淩墨辦公室的門，半晌沒有聽到動靜，他有一瞬以為是淩墨出去了，隻好多加了兩分力度。
“進來。”
門裏傳出沉穩卻略有些沙啞的聲音。
淩墨站在辦公桌旁邊，麵對著巨大的落地玻璃牆，背影欣長而消瘦。窗外泄進來的陽光雖重重包圍著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藍灰色西裝包裹下的身體，飄散著一層淡淡的冷漠而疏離的氣息。桌上的咖啡杯還是滿的，裏麵的咖啡卻已涼透了。
“淩總，項鏈修好了。”
鍾離輕輕咳嗽了一聲。
聽到鍾離的聲音，他半側過頭，挺直的鼻梁在光暈中投下的陰影讓他如刀削斧鑿的麵容更為立體英俊，薄薄的唇抿得過緊，難免給人一種涼薄之感。
鍾離將手中的錦袋遞了過去。
淩墨轉身欲接，腳下卻微一停滯，鍾離忙伸手在他肘下一扶。
“師哥。”
淩墨迅疾地將腰背一挺：“我沒事。”
他輕輕撥開鍾離的手，在辦公桌後坐下。
那晚，他氣惱之下摔碎的玻璃杯弄得餐廳裏一片狼藉，而他卻抱起沈雲落，無視那一地荊棘踏了過去。鋒利的玻璃碎片輕而易舉地紮穿了他腳上的軟底拖鞋，他卻渾無知覺一般。待鍾離載著沈雲落走後，他卻倚在電梯門邊，半天挪不動腳步。
容姐小心翼翼地用鑷子一點一點夾出玻璃碎片，傷口雖不太深，卻布滿了腳心，顯然比沈雲落的腳傷還要嚴重得多。
“你看你……這是何苦呢。”
淩墨半靠在沙發上，薄唇緊抿，身體卻微微發顫。容姐看著心疼，卻又說不出責怪的話。
“容姐，我沒事。”
他知道她的擔憂，隻好輕輕拍她的手背，像安慰一個孩子。
“我把她傷得太重了，她心裏疼，我心裏也難受。身體上承受的這點痛楚根本算不了什麽。”
他的眼底微微泛紅，唇上卻含著一個淡淡的笑。
容姐並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麽問題，見他這樣說，便也不好多過問，唯有壓下心裏的不安。
因為新年剛過，公司的大小事務日漸繁忙，淩墨既要忙公事又有心瞞著家裏的長輩，每天公司工地的輪番跑，全然顧不上腳上的傷勢，倒令傷勢遲遲不見好轉。
“師哥，一會兒應該沒什麽事了，我還是陪你去趟醫院看看腳吧。”
“我沒事去什麽醫院。就不想讓伯父和姑姑擔心，你還要我大張旗鼓的去醫院，生怕別人不知道啊。”
淩墨白了鍾離一眼。一麵將錦袋袋口朝下輕輕一抖，小小的鏈墜帶著令人意想不到的重量落進了掌心。柔和的光線中，項鏈反射出淡淡金光。
“阿離，你知道彼岸花的花語嗎？”
淩墨突然問了一句，鍾離愕然地抬起頭。
“彼岸花？師哥說的是什麽？這個，不是個天使嗎？是一朵花？”
鍾離把頭湊得近些。
“這是彼岸花啊，誰會送人彼岸花做禮物啊？這是開在冥界之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開時不見葉，葉茂時不見花。這是無緣的花。”
沈雲落的聲音脆而清澈，一句無意中說出的話，此刻想起來卻如錐刺骨，疼得鑽心。
雲落，難道我們也無緣嗎？既然無緣，為什麽又要以這樣的方式相識相愛呢？
他攥緊了手掌，堅硬的金屬狠狠地硌進肉裏。
“算了，跟你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他聲音很輕，鍾離幾疑是自己聽錯了。
屋裏，靜得能聽到角落裏那座大座鍾秒針前進的“噠噠”聲。
“阿離，去把那個私家偵探撤回來。”
“你是說一直在調查陸先生的那個？”
“對。”
淩墨低頭看著鏈墜，掌心被硌出了些許紅印。
“給他錢，以後不用再跟蹤調查了。還有，別讓他出去亂說話。”
“淩總放心，做他們這行的都有自己的職業操守。我馬上去給他打電話。”
對於淩墨的命令，鍾離一向隻服從，不問為什麽。而淩墨也不打算跟他多做解釋。
有人在玻璃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淩墨抬眸：“進來吧Liky。”
這樣敲門的隻有安靜。
“淩總，姚總打來電話，想約你見麵。”
淩墨的眼睛掃過桌上的手機，呼吸燈一閃一滅。
“不見。”
他的聲音冷若寒冰。
“可是……”
安靜略微遲疑了一下。
“可是，她說這事跟遊樂場項目有關，她父親……”
“不見。”
淩墨提高了聲調。
“我說了不見，你沒聽懂嗎？”
他的眼底升起如冰的寒意，安靜不自禁地往後一縮身體，隨即馬上站得筆直。
“是，我這就去把她推掉。”
淩墨似乎感到自己的語氣過於嚴厲，眼眸瞬間又柔軟下來。
他在辦公桌前坐下：“幫我把今天所有的安排都取消掉。再幫我衝杯咖啡進來。”
“好。”
“我也出去做事了，淩總。”
鍾離知道師哥心情不好，不敢再多逗留，才轉身卻又被淩墨叫住。
“阿離，你等一會兒。”
“哦。”
淩墨招招手，示意他走近。
“最近，她怎麽樣？”
鍾離先是一愣，馬上會過意來。
“雲姐最近一直在家裏，看上去還不錯，腳傷也早就好了。”
“送去的東西她都收下了？”
“是伯母收的，我，就見過她一次。”
淩墨低垂著眼簾，目光凝注在辦公桌一角的綠植上。那是一株水培綠蘿，養在一個橢圓形的玻璃缸裏。
“把這個擺在桌上好不好？你老盯著電腦，要麽就老看文件，對眼睛不好。要時不時看一下綠色的東西。”
那張巧笑嫣兮的臉上充滿了陽光和熱情。
“淩墨，這個植物呢叫綠蘿，養好了會長得很長，到時候一條一條的藤蔓把你的辦公桌圍起來，團團圍住你就出不來了，哈哈哈。別說是我幹的哦。”
可你知道嗎，這藤蔓已經長在我心裏，一圈又一圈，密密匝匝。我的心早被它禁錮得死死的，再也出不來了。
“淩總，淩總？師哥……”
“什麽？”
鍾離的聲音讓淩墨瞬間跌回到現實世界。
“有句話……師哥，你怎麽不自己去看看雲姐，她現在……”
“她現在怎麽了？”
淩墨猛地抬起頭來。
“也，也沒什麽。師哥，你別急啊。”
鍾離給他的反應嚇了一跳。
“我就是說，既然你那麽擔心就說明你心裏還是很在乎雲姐的，那為什麽不自己去把誤會解開呢？雲姐又不是不講理的人。而且我看得出她很不開心，人都瘦了。你也不開心。師哥，你們倆這是何苦啊。”
“你不會懂的。阿離，你還小，男女之間的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心傷了，情裂了，信任沒有了，誰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回到從前了。”
淩墨舉起手中的鏈墜，陽光下，金色的小天使擎著美麗的彼岸花傘笑得那麽開心。
“你說，是我做錯了嗎？我現在究竟該怎麽辦？”
鏈墜在他手中輕輕晃動著，幻化出彩色的光芒，晃得思緒也跟著搖曳拂動，久久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