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樓（2）
“四姐，你就不要謙虛了。”明儀依舊有些陰陽怪氣，“家裏誰不知道，酒店在你的經營之下平步青雲。”“那是二爺爺和二伯搭建的基石高。”帶著眼鏡的明時終於開了口，臉上沒有不屑亦也沒有崇拜。“二姐，這十年你都遊曆了什麽地方？”“恩？”朱明月看到他眼鏡後閃過一道厲光。第一個提到十年的明盛，那並不是話趕話，如果她沒猜錯，應該是之前有人暗示過他的。現在明時又重提這個話題。顯然今日不可能避免這個問題。她看了眼明時，他含笑對自己微含下顎。今天的確不會跟昨晚一樣平靜了。“是啊，二姐。”清蓉也忽然接過話，“十年呢？應該去了不少地方，見過很多有趣的人吧？”“隻是謀生罷了，沒有什麽好說的。”朱明月見一圈都是期待的眼睛，尤其是發寒的朱明錦，“就像四妹，在酒店見到很多人，遇到有很多的故事，但最終都是工作罷了。”“是。”朱明繡的聲音不大，但在這片沉靜中格外清澈。“那有沒有有趣的事情呢？”清蓉竟然撒嬌起來，“我大學畢業後也想跟二姐一樣，一個人生活幾年呢，但姥爺肯定不會同意。”“二姐，以何謀生？”朱明時的鍥而不舍引的她再次關注。“六弟對我淒慘的人生似乎很關心呢。”按說他那樣的人不該執著於此，朱明月覺得有些奇怪。“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二姐一樣，偷得十年休閑時光。”他的聲音有些壓致的嫉妒。朱明月沒有接過話隻是輕笑，羨慕嗎？應該是吧。“啊，三哥來了。”這一番下來，清蓉看的極其明白，忽然轉了口風，“後麵還跟了幾個人，估計帶了不少好東西。”明武跟明茂迎了上去。“這裏可是豪華。”朱明錦說的極其隨意，手遊走在奢華的沙發上，“聽說心裏缺乏安全感的人，總會在布置家的時候留出一些心理特征。”“大姐，你連這個都知道啊。”明繡明時不開口，清蓉隻能開口。“大抵是缺乏安全感的意思。”她緩緩說出，美麗的眼緊緊的鎖住朱明月。“是嗎？”朱明月一副驚訝的樣子，“堂姐還真是博學。”“喲，難道我真的說對了啊？”她迅速的眨眼，單手掩麵遮起得意的笑容，“若真的說對了，不過是碰巧罷了，我們還是上去看看吧。”“這對或者不對的，也許該去問姥爺。畢竟這是他老人家裝飾的。”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剛進門的幾位都聽到了，明盛也趴在了二樓的欄杆上。“啊？姥爺啊。”這個話誰也不知道該怎麽接，又是清蓉打破一室的無聲，“他老人家會缺乏安全感嗎？我看應該是孤單才對。”“你啊。”朱明月含笑看著她。這個朱清蓉也有點意思。“你今天是否也要留下了觀摩一下他的孤單呢？”“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她兩眼發光，一臉期待。“當然可以。”她點頭，這孩子做戲一點都不差。“二樓也有個觀景房，今天風雪正好，適合聽雪，我叫李媽煮了茶，一會就送過了。十個人將觀景房坐滿。雖是自家兄弟弟姐妹卻沒有尋常人家的親呢。朱明月掃了一圈，一個個都統一板著安靜的臉，唯獨明盛像是不識這份尷尬在人群中遊走，偶有嬉笑卻不高。“二姐這要煮到什麽時候？”他拖著腦袋在朱朱身邊蹲下，好奇的探著頭觀望這，“真香。”“好茶自然很香。”她微微點頭，“煮茶要有耐心，不能急躁，這樣才能喝到好茶。”“哦。”他煞是可愛的皺眉。“二姐你真厲害。”“二姐什麽時候學的茶藝？”仍然是朱明時，他對她真的很好奇呢。“堂妹是跟姥姥學的茶藝。”朱明錦隱晦不明的起身走向依欄，“這漆黑的夜總是讓人回想到以前。”“人總是回憶，怕隻是害怕年紀的增長吧。”朱明繡的話倒叫朱明月微楞，在朱明錦麵前說樣的話，怕是不適宜的吧。“記憶總是給現在的人一些警告。”朱明錦一挑眉冷哼著將問題丟回去，“問問你二姐。看我說的對不對？”“堂姐想說什麽不防之說。”朱明月似笑非笑，朱明儀的白眼應隻有她這個角度才能看到。“畢竟不是誰都可能如堂姐想的透徹。”“是嗎？”朱明錦玩味的盯著她看了半響，片刻後才靠在陽台上，“我聽說姥爺準備聯姻了呢？”“朱家並不需要借助任何勢力。”朱明時很是突兀的冷哼一聲，這一聲驚的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可見不是他平日裏的作風。“朱家還缺少官商勾結。”朱明繡也是輕哼，見清蓉詫異的張開嘴巴，“你也免不了的，連流放了十年的二姐也回來了。”清蓉並不是驚訝他們的話，而是這些人本不該如此嫉恨的。“如果是官商結合，二姐或許是最好的人選。”朱明時又語出驚人，犀利的眼神完全不被金框眼鏡所掩埋。朱明月不吭聲，自己回南錫考慮了很多方麵，唯獨這一方麵她沒有細想。“是嗎？”朱明錦輕哼，官家嗎？簡玉山可不會看上她。“最近南錫城有合適的適婚人選嗎？搭上這麽座樓，我想應該不是什麽一般的人吧。”“還真有。”明儀接過話，目光落在朱明月身上，像是掂量又像是猶豫，“二姐似乎不夠。也許。”眾人在他的引導下看著背靠依欄的朱明錦，正當朱明時準備開口，明盛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就算要出嫁也該是大姐先啊，大姐今年已經三十了。”“明盛。”朱明月本想警告他一些關於單身高齡女強人的心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明盛本是一個男孩子，又大大咧咧，哪裏會注意那麽多。“堂姐不需要在意的。”朱明月手上一頓，很滿意的聽到了一致的倒抽聲。“我聽說老爺子可是給了你婚姻的自由。”“大姐，是這樣的嗎？”朱明時忽然一轉冷淡，眼裏明顯有了雀躍和渴望，朱明月發現連陰著臉的明儀上也有了一絲的變動。“真的嗎？”清蓉不停的煽動她長長的睫毛，像芭比娃娃一般。“你覺得呢？”朱明錦並沒有惱怒，伸手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釘，“自由與愛情，我也想跟堂妹你一樣，一走十年。”“自由啊？”今天還是要扯會這個話題呢。對於她的過往，每一個人都憋著勁努力的打探她的過往呢。如果朱明月的話是蕩出水紋的石子，那麽朱明錦的話便是水雷，炸開所有人的假裝冷漠。漫不經心的將水杯燙好，落出一絲苦笑，“我現在不是在這裏嗎。”既然在這裏，卷入這場紛爭，她又有什麽自由可言。“哦。”大家都很掃興的收回目光。也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她現在南錫，斷然和自由無關的。也許他們心底都明白，自由與朱家人而言，無疑是水中月霧中花，聽聽就好不必太認真。眾人迅速的斂去剛剛的驚訝與無措，於是又對朱明錦婚姻比較感興趣。占字輩其實還是聯姻，除了朱占國與孔愚，他們這一輩，目前還未有人結婚，每一個都潔身自好，依舊除了二房的朱明錦。跟安穀雨的傳聞已經傳了好多年。細細想來，老爺子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可這也是一種放任的態度。朱明錦走到朱明月麵前拿起一杯茶水，漫不經心的的語調再次吊起眾人的疑惑，“很香。”“大姐，你趕緊說啊？”清蓉一臉焦急，外婆說她貫了朱姓，這姓氏也不是白得的。“明月啊，你這流放十年的代價是什麽？”朱雀捧著茶具隻是把玩，一雙精明的眼睛燦若明珠。她對她的消失定義為流放。“自力更生。”她怎能不明白那個老狐狸的狡猾，剛剛她不過是根據朱明錦緋聞的一些大膽猜測。她私下也認為老爺子不可能在這一輩還打算聯姻。朱家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足夠。“看
來他對你還是偏心了。”朱明錦一口喝下茶水，似是而非的沒有給出答案，“雖沒有慢慢細品，朱朱你煮的茶確實不錯。”“多謝。”淡而有禮，宜進宜退。“老爺子的確允我婚姻自由。”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朱明月心頭一顫，有種想法從心底劃過卻又不敢去印證。“以後你們就知道了。”知道什麽叫婚姻自由。朱明月沒有多大震動，緩緩的為她在續上一杯，“未來還很長。也許，會有很多變化。”“且等著吧。”朱明錦喝下第二杯，“這第三杯，先存在。等到結束的那一日再喝吧。”“好。”她收回伸出去的茶杯，“希望不要太晚，我們可都看著呢。”“好了，我還要去見老爺子，要先一步。”她收起剛剛令朱明月覺得陌生的表情。摸了摸明盛的臉蛋，“我們的開心果不要在繃著臉了，這樣一點都不可愛呢。”“大姐。”明盛擔憂的看著她迅速離去的身影喃喃自語，“我覺得大姐好孤單，也好可憐。”朱明注視遠去的背影微微歎氣，今晚的朱明錦確實很陌生，不如印象中眾星捧月的般的耀眼，也不是前幾次在公司的咄咄逼人，這是真情流露，還是故意偽裝？壺中的水還在沸騰，她卻不禁打了個冷戰，看著身邊一群若有所思、三言兩語的人，她長長歎了口氣，原來夜已深了。朱明錦站在花房的陰影中仰視陽台上偶然攢動的人影，不由想起早上那通電話。電話是薑衡打過來的，彼此她手裏正拆著一封匿名信件，第一張是二人相互偎依的情意綿綿。“朱總應該收到我的禮物了吧，怎麽樣？滿意嗎？”“很不錯。”滑落桌麵的照片迅速震驚了她的眼睛。她對安穀雨提出了第二個條件，以為心照不宣的可以走下去，然而這時她的自以為。安穀雨對朱明月的目光可不僅僅是注視而已。“我要是沒有記錯，這兩位可都是你的好友。”“朋友？”她很明顯的聽到他的嗤鼻。“我們，是朋友嗎？”“我並不認為薑總跟我熟到如此肝膽相護的地步。”她是個商人他亦是商人，感情用事並不適合他們的身份，“薑總希望我們成為朋友？”“我跟朱總嗎？”那邊傳來爽朗的大笑，這笑反而叫朱明錦聽出了諷刺的意味。“不，不是我跟你。”她失笑，“是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它的名字你應該不會陌生，叫做利益。”“朱總不愧是斯坦福的高材生，看事情很通透。”“我隻是比有些人看得清事實。”她有些吃不準薑衡的態度，但唯一肯定的如薑衡一樣聰明的商人不會感情用事，“朱明月能給你不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你有什麽她不能給的呢？”“我聽說薑總對我們朱家的某個湖很感興趣。”朱明錦站起身望向玻璃窗外，“薑總一定要看清底牌在下注。”“如果我隻是為了東湖。”那邊隻有一聲不屑，“如我娶她，朱老爺子一定會同意將它作為嫁妝的。”“薑總認為對就好。”她還是輕笑，扶著椅背的手緊緊的抓住邊沿，薑蘅究竟想幹什麽？“但我必須提醒一個事實，朱明月當年可是淨身趕出家門的。”“她在我眼裏可是千金難買。”她聽他說的極其認真，“誰能保證老人沒有愧疚之心。”“難怪薑總喜歡探險。”老爺子將大伯的股份收回這麽多年並沒有任何的表示，如果薑衡娶了朱明月也難免他老人家一時慟情，隻不過，“薑總盡管求婚看看，若是她嫁給你，我一定恭賀你的好運。”放下電話時她才驚覺手心的冷汗，斜了眼桌上淩亂的照片慢慢浮出陰冷的笑容，她可以不要安穀雨，然而朱明月想接受，絕對不可以。這聽雪樓給了她又如何？在這複雜的朱宅，她跟自己都逃不過宿命的安排。決絕的轉身離去，朱明月你莫怪我無情，我們都沒有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