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樓(1)

  因為過年,老宅內外都掛起了燈籠。光線並不是特別足,本身有些黑的夜暈染的層層重疊。明武明茂提著燈籠走在最前麵,明盛還是老樣子,前後亂竄,被朱明錦瞪了幾眼後安靜不少。鎖在朱明月旁邊嘀咕,也不知道低估什麽,像小老鼠一眼。朱明月覺得他真的很有意思,朱家的水土竟然養出了如此單純的少年郎。朱清蓉沒有跟上去,始終落在後麵幾步。因為朱明盛的看似安靜,朱明月這一路並沒有覺得孤寂。昨天她就住了進去。她前所未有的孤獨。那棟房子孤零零的在那個地方,隻有她一個人。雪是昨天夜裏下的,她睡不著。開了整棟樓的燈。風雪很大,她拉了把躺椅做在壁爐前,看窗外黑乎乎的竹葉飄搖。其實她膽子一丁點也不大。她也怕黑。“大家小心啊,石橋上的雪已經結冰了。”明武舉著燈籠在橋上來來回回走了幾次,囑咐這後麵的人。“明武哥哥,你真是個好哥哥。”明盛忽然來的稱讚又叫朱明月會心一笑。這孩子,可真是熱情。過橋的時候就能看到隱在竹林裏的燈光。明盛已經跑了出去,等所有人過了橋他有跑了回去,“快點快點,李媽燙了米酒。”朱明錦聞言特地回頭看了眼朱明月,她嘴角微微有些笑意。似乎感覺到自己打量她,也將視線調了過來,沒又褪去,甚是明亮的看著自己。她在心底哼了聲別了頭。雖然平日裏大家都住在外麵,但老宅的傭人並不曾減少。李媽在老宅的地位可僅次於於管家之下。朱明月剛剛那一眼她怎麽看都覺得像是挑釁。她打量這棟聽雪樓。並沒有建院子,也沒有假山流水。左右兩邊是暖房,一邊從玻璃裏望進去慢慢都是盛開的玫瑰花,一邊是正兒八經的花房。“好漂亮的花。”她聽到朱清蓉的驚歎,“二姐,就要情人節了,都采了出去賣,能得不少錢呢。”朱明錦對朱清蓉沒什麽好感,她不喜歡笨的人,更不喜歡聰明的人。朱清蓉被她歸於有危險的聰明人。她接觸過她幾次,她表現的實在是太完美。不是很合群,說話用語很謹慎,有點忐忑,又有些羨慕,還有點嫉妒。這些完完全全符合她的身份。然而太完美了,完美的她覺得很假,跟她的五姑媽一樣假。朱明月還未說話,朱明盛倒叫了起來,“清蓉,你可真俗。”明茂瞪了眼朱明盛,他反而又瞪了回去,也不顧朱清蓉的尷尬,跳上去拐了清蓉的胳膊,用手遮著耳朵說悄悄話,“二姐才不缺錢。等情人節那天我們偷偷的摘了出去賣,我分你一半。”明明是說秘密的樣子,嗓子卻是很大,在場的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朱明月就更加喜歡朱明盛了。她又掃了眼暗暗得意的朱明盛最後打量起朱清蓉來。朱清蓉在大家的歡笑中臉更加的紅起來,倒是沒有之前的尷尬,伸手拍了明盛的胳膊,“不過玩笑你還當真了。”抬頭的時候猛的碰到了朱明月又迅速的別開,低了下頭。朱明月微微在心底歎了口氣,這姑娘也不簡單啊。上次老爺子的壽宴,她總能感覺到她似有若無的打探。她不喜五姑媽,連帶的也不喜歡朱清蓉。她知道有些牽連,可對老宅的人她本身就沒有感情,對她,朱明月也準備敬而遠之。朱明禮還沒有來,兄妹九人,不論各自在盤算些什麽,都把樓給帶熱了。她心情頗好,很是難得的對朱明盛招了招手,朱明盛看到頓時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你今天留在這裏守歲,姐姐給你壓歲錢。”“真的?”他眼睛亮亮的。“比這玫瑰花還真。”朱明盛眼珠又是一轉,“那我就不摘花了。”“小小年紀都知道做采花賊了。”朱明錦冷冷的一句話完全破話了大家的好心情。“大姐可真掃興。”這回朱明盛的話明明白白的在眾人耳裏傳了開來。朱明錦沒有回頭,也沒有去看其他人的臉色。她知道大家已經收了笑,沒辦法,誰叫她心情不好,偏偏個個不安生非要往她槍口上撞。這一個個的,別以為她沒看出去,心都偏向了朱明月。朱明繡自然是不提的,明儀從來就沒正眼看過自己,她跟他生來水火不容。明時雖然看著和氣,然而油米不進。明武明茂看著好說話,其實也精明的叫人找不到把柄。明盛就是個蠢的。明字輩,她就沒有一個向著自己的。不過,她也不屑跟他們兄弟情深。兄弟姐妹中最得人緣的就是朱明盛,可她脾氣就是一個孩子,其次就是朱明禮。每一個人都喜歡他,幸好,她早就將他踢出局。不過她現在這個忽然回來的堂妹,可真的是令人生很呢。“各位少爺小姐,趕緊進來,外麵那麽冷可別凍著。”李媽聽到聲音早就迎來了出來,剛剛明盛的抱怨她可也聽的一清二楚,這是忙打了岔。“沒事的李媽,我剛剛已經偷喝了杯酒,暖和著呢。”“好哇,你還偷喝上了。”這回開口的是朱明繡。她昨日回來就知道朱明月得了聽雪樓,按照朱明錦的性子肯定要鬧上一鬧的。然而今天的朱明錦有些奇怪,她隻是不痛不癢的膈應了幾句,完全沒有拿出她平日裏的水平,這很不正常。但她不能好奇,四嬸的事情家裏上下都知道,這也很多年,可今年她覺得很怪。她又想了想嬸,四嬸今天笑的格外開心。換了件滾金邊的墨綠色旗袍,笑聲老遠就能聽到。她覺得她在掩飾些什麽。“二姐,這裏真不錯!”明盛的聲音令她從猜疑中清醒過來,又聽見他問,“你為什麽會離開了十年。害我都不知道還有個二姐。”“你二姐可不喜歡這裏。”朱明繡笑了笑,“二姐迷戀的隻是這雪晚。”此刻天空又開始漸漸飄起了雪花。“趕緊進屋。”朱明錦很是意味深長的望了望朱明繡,朱明繡可不在意,一扭身也進了屋。在最後麵的朱清蓉自然將眾人看的分明。“你倒是了解我了。”朱明月輕笑,那一晚似乎拉近了她們的距離。前些日子,朱明月半夜畫完畫忽然來了興致想找莫玉琛聊兩句。結果沒找到莫玉琛,半路上去看到朱明繡坐在長廊裏。一臉的悲傷。她似乎在傷懷什麽,臉上甚至有淚水的痕跡。她沒有問她為什麽哭,隻是將她帶回了屋子。她在寧園住了半年,朱明繡從來不曾進過屋子。她同意沒有問為什麽。她給她煮了碗薑茶。那麽冷的夜,她竟然生生的凍著。從那以後她每天喊她一起吃飯。“不過比起這雪景,我更喜歡壁爐。”“我也喜歡壁爐。”屋裏正撒歡的明盛聞言也回了一句。“不過四姐真的很厲害,寧園可是南錫的招牌。”“你羨慕不來。”安靜了一個晚上的明儀終於了開來口,莫名的帶著一絲的冷。“我羨慕不來,五哥你也羨慕不來。”明盛哼了兩聲,他又不是傻子,怎麽聽不出他的酸以及挑撥離間,“二姐我能上去看看嗎?”看到朱明月點了頭,踩著木質樓梯啪的上去了。“二姐這裏可真好豪華。”又是明儀,他玩味的看了眼陰著臉的朱明錦,這裏的每一個擺件都透著奢靡。他才不相信他那個好勝的大堂姐沒有反應。朱明錦怎麽可能沒有反映。如果之前恨朱明月有十分,那麽現在的恨大約有二十分。她以為這是她的,然而並不是。她不明白老爺子為何也對朱明月那麽好,明明……啊,大家都忘了曾經的醜事了,自然也沒有人提了。朱明錦想自己爭了那麽久,其實什麽也沒得到。而朱明月似乎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輕易的得到。當年老爺子包庇她,如今,老爺子可沒有以前精明了。她,朱明錦,典型的齜牙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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