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空

  很快就到了大年二十八。朱家有家規,二十八必須回老宅。朱占國家並沒有回家的準備。一向精致的朱四太太卻披著頭發坐在沙發上,妝早就花了,臉頰不自由的抽動著。朱占國身上的儒雅也已經散去。他今天穿的中山裝,此刻也已經裂開,左臉上有一個手掌印。茶桌前的碎瓷堆盤跪著兩個身影。一位是被朱明錦暗暗恨了許久的胡子林,還有位中年女子。二人跪的很正。胡子林臉上還有些難堪,那位女子即便頭發也算亂著,臉上左右都印著掌印,然而卻看不出一絲的敗瑟。朱四太太喘著氣斜看從頭到尾波瀾不驚的坐在沙發朱明錦。她今早還奇怪朱明錦怎麽會攛掇自己來朱占民的住處。朱明錦冷笑著盯著胡子林,真的是會咬人的不叫……他的母親冷清秋是這裏的幫傭,卻是她那個被稱為情聖的父親的情婦。果真是好樣的。冷清秋這樣的好相貌,這樣的氣質,做幫傭那是虧了,可若是跟朱占國站在一起,卻是很般配。自己的母親雖然保養的極好,但因為從中級家庭出身,氣質並不足夠,而且有世俗的風情。她知道母親玩的大,前幾天可是因為剛剛迷上的戲子跟那位伺候了她十年的司機吵的大打出手。如不是她出手及時,怕是已經人人皆知了。朱家的人都知道已經習以為常,朱占國自然不屑再關注她的狀況。以前她以為父親是因為對母親失望才分居,她也曾勸說過母親,四太太譏諷的告訴她人生要及時行樂。這些年明知道管不住母親,還是勸說她注意度,並不停的掃尾。可實在是這些日子胡子林在礙眼,她才不得不重視這位助理。不曾想到,實在是太精彩。難怪那個冷漠的父親從來不肯看自己一眼,愛屋及烏,他看胡子林還不夠,怎麽可能分給自己呢。此刻的朱四太太跟冷清秋,明眼人就可分出高下。“朱占國,你可真有本事。”朱四太太雖然對朱明錦有怨言,可眼下卻容不得她退縮。“還有你冷清秋,你的自尊呢?”冷清秋跪在那裏依舊不動。朱占國倒是氣極而笑,“孔愚,你有什麽資格到這裏大吵大鬧。”“憑我是你的太太。”“太太?”朱占國陰陰的剮了眼朱明錦快步走到沙發前,幾腳踢開那些破瓷片,“子林,帶你媽去包紮一下。”“給我跪著!”孔愚蹭的也從沙發上跳了起了。“我這裏還輪不到你做主。”朱占國哼了兩聲,指了指朱四太太,又指著旁觀的朱明錦,“你們兩個都給我滾。”胡子林抬眼看了眼朱占國,絲毫沒在意暴跳如雷的朱四太太,很是淡定的將母親扶了起來。室內打著暖氣,所有穿的比較少。冷清秋穿的一件水綠色的旗袍。此刻膝蓋上明晃晃的血漬,地毯上也是血跡斑斑。“父親,你這是惱羞成怒了?”朱明錦這才拍著膝蓋起來,笑意盈盈的看著前麵的三人。這三人的畫麵還真是好看呢,比她們更像一家子。她可是懷疑過胡子林的身世的。A當時懷疑過自己的要求,她做事力求完美。當她知道了冷清秋跟他父親的關係,她可是找了三方人馬去調查了胡子林的過往。幸好不是。不過嘛,她不是很喜歡麻煩。朱明月的事情是自己失了先機,後麵誰勝誰敗還不好說。但胡子林的事情,她早就不能容忍他的存在了。既然是麻煩,就該早早的解決。“父親,你是知道我的,你要是要信心她們這一輩子都在你視線範圍內,那麽我跟我媽兩個現在就給你滾蛋。”朱占國本來就不喜歡朱明月,越是進來朱氏越是囂張,最近更是有些無法無天了。“你問問你母親大人,該不該從我這裏滾蛋。”孔愚,為何取愚字,希望大智如愚,但是父母從來就沒有滿意過。她自小就是一個虛偽而做作的人。為了嫁個朱占國費了無數的心計,然而這麽多年了,她早已經分辨不清到底值不值得。其實她該熟視無睹的,然而看到那個女人她還是忍不住爆了脾氣。當時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要殺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就安安靜靜的站著那裏。看到自己進來,竟然是那麽的坦然。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裏甚至是可憐和憐憫。甚至不要她說什麽,隻要往哪裏一站,她就必須承認自己輸了,從一開始到現在她也跟就沒有贏過。自己就像一個戲子,連自己都騙不過去。不,騙了一群無知的群眾,當年金童玉女佳話成了童話。可到底是個泡沫,根本見不得光。順帶的還騙了朱明錦。孔愚知道朱明錦看不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她的心早就空了,如果不著一絲寄托,她就死了。偏偏她要強。這麽多年硬是挺了一口氣活了過來。她就是告訴朱占國她孔愚才是最後的贏著。因為堅信這一點,即便貌離神合,即便被各弟妹們冷嘲熱諷,她都不在乎。可今天,在回老宅的這一天,竟然生生的打破了她的夢。她不在混夢是好是壞,可連她做夢的權利都剝削了。她涼著氣,慢慢壓下眼裏的憤怒,心裏又恨怎麽就壓不下去呢,“是,我的確沒有資格管。可還有老爺子,老爺子不管還有你爹。你爹不管,長兄如父,你大哥不在了,可還有你三哥。隻是朱占國,上天是公平的。你不怕我也不怕。”“你覺得你還有東西可以危險我?”朱占國眼睛一眯,淩厲的掃過眼前的這個女人。從認識她的第一麵開始他就恨她,為何要看上自己。這些年他連貌合神離都覺得惡心。現在她竟然還好意思提及其他人,“朱四太太的位置可不那麽好做的。”“你以為我在乎?”孔愚的臉已經扭曲到變形,咬牙已經上下切合的響。她怎麽可能不在乎。她可以不在乎朱占國,不在乎他是否愛她,不在乎他身邊有什麽女人。可她不能容忍他竟然將冷清秋藏在身邊,更不能容忍在南錫落了顏麵。“你不在乎!”朱占國大笑,“你要真不在乎,這麽多年怎麽就不舍得丟手。”為了榮華富貴,狠狠的將一切拽在手裏,不擇手段。他笑著笑著慢望向朱明錦,龍生龍鳳生鳳,朱明錦繼承了孔愚的一切,“你跟我母親一樣,目中無人以及肮髒。”“我肮髒那也是學的你,我的父親大人。”朱明錦混跡多年,早就學會裝的雲淡風雨,幸好對朱占國她就放棄了。“哼,那你可得問問你的好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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