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事(2)

  莊簡也不知他母親求的什麽,忍了那麽的人竟然在醫院那個救死扶傷的地方不明不白的死了。母親這一生是失敗的,因為莊大海家破人亡,自己也因莊大海走向了死。這條死亡之路她走了三十五年。她說她早該死的,在父親去世的時候。可舍不得叫她眯上眼的男子。一眼誤了終身。又誤了他。以為兒子可以拴住那個人,以為可以他可以浪子回頭,以為……太多的自以為是啊。二叔莊至告訴自己母親臨終前終於見了他一麵。母親說,我錯了。所有人都知道母親錯了,因為莊大海從來就沒有為她停留過,所有根本就沒有什麽浪子回頭。為什麽就錯了呢?二叔沒有告訴他。也就是那天他才知道他的二叔一直愛著他的母親。莊至在墓前拍著他的肩膀,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也輸了,你,輸得去嗎?他輸不起。莊大海對母親三十五年的折磨,莊二夫人的冷嘲熱諷,莊沉的落井下石,他,不得不爭。就算了為了母親,他也要爭口氣,討回個公道,問他個為什麽。莊大海很好,莊沉也很好,好到竟然剛動手。他知道那場車禍注定發生,在朱明月招惹了那兩位出現後。莊大海剛愎自用多年,決不允許任何人劃分他手裏的勢力,連兒子都不可以,除非他給。莊沉以為不過是給個警告,畢竟萬一打雁被啄了眼,豈不是虧打發了,下手自然不會做的太絕,可他還是不夠了解莊大海。莊大海不允許有人劃分,不代表沒有人劃分,隻看成功不成功。莊至顯然是成功的,並且莊至搶的是光明正大。他懷疑他跟朱明月來往的目的,所以他要弄死自己,而他也知道莊至不會袖手旁觀。即便他死了,他還有令他非常滿意的莊沉。他覺得生活實在是太可笑了。母親要他爭氣,聽父親的話,他父親卻要殺他。他的二叔從來不待見自己,卻救了自己。車子的確被動了手腳,不至死卻斷了一條腿,而朱明月磕到了腦袋。然而,莊大海竟然將他關了起來。他從來不知道父親還有這麽一個地方。岩石洞。他能聽到海的聲音卻走不出那個地方。漫長又漆黑的等待,饑餓讓他想起來很多往事。那些往事裏都是母親的悲哀,自己的期望落空,還有父親那張從來不曾在乎的臉。他恨莊大海,恨他的父親。他從裏沒有想過繼承他的家業。涉黑,這種生活並不適合他。可為了母親,他忍著惡心忍了。也因此幫裏的事務他插的並不深。他有個朋友叫平南夕,他說他可以幫他,後來他有自己的產業,雖然也有娛樂場所,可都是幹幹淨淨的。然而裝聾作啞這麽多年,就連這個的他,他那個殘忍的父親容不了他了。他不知道被困了多少天,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閉上了眼睛也許就掙不開了。依舊是小叔救了自己,用母親的命。莊大海如果還有一絲的人性,那就是要麵子。母親以死威脅,最終變成了以命換命。他睜眼,母親閉眼,而莊大海將他徹底的踢了出來。母親的葬禮莊大海沒有出現。母親在做了三十五的莊夫人,隻有二叔一個人來上香。他怎麽能不恨呢。莫玉琛一低頭看到了他右手邊的拐杖,詫然的抬起頭,見他眼裏染著濃濃的烈火,“簡,你的腿?”莊簡譏諷的一笑,“瘸了。”因為沒有及時的救治耽誤了。莫玉琛想了許久也不知道說什麽,最終聳了聳肩,“還活著。”此時心裏的抱怨一下子也消失了,又聽見莊簡回了一句,長長的歎息蕩漾在他周圍三尺的地方。“恩,還活著。”“走吧,二小姐雖然沒提起你,可我知道她挺記掛你的。”聰明的莫玉琛自然很輕易的轉移了話題。可口上如此說,心裏也有些打鼓。走了兩步見他還未動,“不要以為你瘸了,我就活該等你啊。”他想朱明月應該能夠理解莊簡,不然也不會不讓他查那場車禍。鬆氣的同時又哀怨的歎了口氣,莊簡也真是太可憐的,好好的一個人,說瘸就瘸了,他還沒有對象呢。恩,一會他要去找陳紅線張羅張羅,那姑娘準會熱心的沒邊了。朱明月對拄著拐著的莊簡的確有些吃驚,沉思片刻跟莫玉琛說了一樣的話,“慶幸還活著。”“是的,還活著。”莊簡臉上的淒色已經收去很多,此刻話裏甚至有了一絲歡樂。“我前麵還忙著,先走了。”莫玉琛覺得這二人的碰麵至少應該算愉快的。他之前還糾結一個老板一個好友,兩人若是翻臉了,他這個夾板可不好做。現在心裏的石頭落下,又急急想到了剛剛掛心的事情。“對不起,累你受傷了。”莊簡很誠懇的道歉,一開始他根本沒有辦法聯係她,後來沒有時間,再後來覺得如果打電話極為不尊重。“如果不是那個安全帶,也許我比你更糟糕。”朱明月領著他進屋,“再說也不是你牽連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們也許找不到借口對你下手。”“不,那樣我會死的更快。”莊簡苦笑,他已經對莊大海徹底死心,既然已經死心,就能看清許多曾經未能看透的東西。以前他也處理過很多件有危險的事情,事情一了,莊大海從不會誇一句,隻會第一時間把人手收回去。看莊沉回來的時機多好,幫裏障礙都被他掃清了。“也是。”朱明月想了想讚同的點了點頭,“喝點什麽?”混幫派的都是膽大又不怕死的。誰不想當老大,隻有有鬥爭,就有鮮血,就有落草為寇。然而莊簡不想當老大,他甚至異想天開的想借他人之勢將幫裏洗白,這絕對觸犯了莊大海的逆鱗。“白開水,謝謝!”一瞬間的沉默令莊簡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他雖然還站著,他雖然比她高,可心裏卻卑微起來。他的確動過不好的心思,想來,他從來都不該奢望的。“以後什麽打算?”朱明月將水杯端出來,見他站的筆直不由微微皺了眉頭。傷筋動骨一百天,從車禍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六十天,“趕緊坐下來,真不打算要這條腿了?”莊簡沒動,朱明月“咚”就將杯子摔在桌子上,杯子裏水跳啊跳的,跳了一桌子。“一會我叫莫玉琛給你買個輪椅去。”莊簡尷尬的笑了笑,然而眼睛卻熱熱的,自從母親去了,誰在乎過他,更沒有人讓他注意自己的腿。他想,跟她認識這麽多年,得了這樣一句,還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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