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
這是個小洽談室。不到八個平方,一張小圓桌,三章藤椅。黎靜送上茶水後靜靜的關上了門,氣氛還是明晃晃的糟糕呢。朱明月、安穀雨、薑蘅三人一個坐姿,都翹著腿,隻是程度不一樣而已。朱明月很是優雅的重疊,人微微斜靠著,手裏翻著一本雜誌,那種翻閱的速度的確是在認真的看。安穀雨疊著的腳懸空三公分,身體也靠著椅背,雙手交握在腹部,沒有任何的動作。隻有薑蘅,完全一副慵懶又無賴的樣子,右腳後腳跟已經擱在左腿膝蓋上且不停的抖著,手也沒閑著,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擱在完全的膝蓋上,配合著抖動晃著手指。身體微側向朱明月,臉下垂,眼睛卻不時正大光明的斜向安穀雨。真的是個很憂傷的下午啊。黎靜在拐角處再次看了眼玻璃房裏的人,大人物的世界她一丁點都不需要她去理解。朱明月一本正經的看著書,丁點都不曾給兩位一個眼光。安穀雨從見到薑蘅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懷疑的事今天會有個交代。他總覺得薑蘅最近變的有些不正常,以前的薑蘅也會有些不正經,卻不如現在的痞氣。對自己,跟陌生人沒有什麽區別。今天這個樣子,他認識他這多麽多年,從來不曾見過這個樣子。他隱約記得朱明錦罵過一句,要不是怕被這瘋子黏上,她才不會忍了又熱忍。朱明錦的脾氣,他十分的了解,然而薑蘅的挑釁她每一次都會壓下來,即便壓不下來也隻是發個牢騷而已。莊沉是她在背後一手扶持起來的,薑蘅背後並沒有多大的依靠,至少這麽多年挑釁朱明錦也沒發覺有什麽人指點一二,薑蘅的挑釁多數如孩子的挑釁一樣幼稚。做的最出乎意料的也就是當了收購ZJ的黑手,即便如此朱明錦依舊沒有出手,作為莊簡的朋友,朱明錦從來就沒把莊簡放在眼裏。此刻他隱隱約約的覺得薑蘅就像變了一個人,真正的隨心所欲不按牌理出牌,就像一條盤踞的蛇,悄無聲息的上來咬一口。他有些懷念曾經跟自己說些的薑蘅,至少能感覺到一絲人氣。“需要我介紹一下嗎?”朱明月從書裏抬了眼睛,“這位是安穀雨,薑蘅的老朋友,這位是薑蘅,安穀雨的好兄弟。”安穀雨丟了個朱明月一個奇怪的眼神,薑蘅嗤了一聲。“要我出去嗎?”她將書反扣在桌子上,身子卻沒有動,對兩人都白了一眼,“我對你們要談的事情並不感興趣,然而作為見證人或者說是保證人,你,你。”她挑著下巴點了兩人,“浪費別人的時間是不道德的。”安穀雨換了條腿,交握的拇指上下晃動,“薑先生請說吧。”“我們有那麽生疏嗎?”薑蘅拍了腿放下來,兩腿外八,雙手撐著膝蓋,對著安穀雨的方向上身前傾,“安先生?”“額,”安穀雨眼裏閃過好奇,麵上卻從很從容的點頭,“現在不熟。”薑蘅盯著他的臉怪笑兩聲,伸出一隻手拎出了水壺,鄙夷的光射過朱明月,“你是個合格的藝術家,都處窮酸樣。”水壺是保溫壺,杯子是一次性紙杯,杯子沒有LOGO字樣,純色的,醜的哭的簡單。水自然是白開水,而且分量掌控的極好,三杯就結束了。“黎靜這管家做的太成功了。”“你是來喝水的嗎?”安穀雨聞言手指頓了頓,很明顯兩個人關係很親密。這也是他覺得奇怪的地方。朱明月戒備心特別的重,哪怕是安白露那樣的。慈善晚會那天他就看出了異常,第二天的報紙也報道過了此事。他想起陳紅線的哭訴,朱明月打了薑蘅。從那之後,陳紅線覺得薑蘅害怕朱明月而沒有再次出現。薑蘅不是怕事的人,那麽發生了什麽事情,令他性格大變,又是什麽事情,讓這兩個還很陌生的人忽然間異常的熟悉。他覺察到了不安,事情已經往他不能預測的地方延伸,他此刻就像二人柵欄裏待宰的羔羊。他今天來一是為了那次沒有結局的碰麵,除了將鑰匙還給她之外,那一天沒有得到任何明麵上的信息。一切都是他自以為。另外一個原因自然是朱明錦!她的目標其實很明確,掃清障礙,隻要是阻攔她的都是障礙。朱明月擋路她太多的路。他不小心的聽到了朱占的電話,那個賭約很快就要實現了。這個時候薑蘅突然跳出來,他莫名的有種心驚膽戰。他伸出手取杯,杯身的熱燙了手指。“先生先。”薑蘅歪著頭意味深長的抿嘴,在安穀雨將水杯端起時問了一句,“你認識李若素嗎?啊,或者說你認識一個叫寫寫的女孩嗎?”安穀雨在他說出“寫寫”二字時忽然明白之前的恐慌是因為什麽,眼睛緊緊的盯著薑蘅,薑蘅卻伸手接過他手裏的杯子,似乎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似的叮囑自己,“安先生可要拿穩了,小心燙了手。”安穀雨分神看了看坦然的朱明月,兩人因為寫寫聯係到了一起嗎?不,應該是在場的三個人,也不對,興許還有更多的人。他恍然間打了個冷戰。美術館空調開的很足,他卻在某一個瞬間感到了寒冷。他似乎可以看到了一種未來,今天這個下午的談話,將影響太多的人走向沒有人預料過的方向。後來的事情證明,他的猜想還不夠大。不過,他轉眼看了一樣窗外,窗前掛著一排不長不一的玻璃瓶,很精致,每個瓶子裏都養著綠植。有綠蘿,有常青藤,有……都在水裏生了根。水很幹淨,根須白嫩。此刻陽光很好,將那些綠色的葉子打的有些透明起來。原來她叫若素,李若素。他聽過這個名字,從薑蘅的嘴裏。李若素死於一場空難。空難這種事其實概率特別特別的小,飛機失事不是件可控的事情,然而薑蘅固執的認為李若素死於一場謀殺。他還勸解過薑蘅,那時候的薑蘅凝視自己許久,哪怕隻有我一個人相信,我也會查下去。今天,對於那場災難,他不再是一個局外人,他曾見過那個女孩,他曾對她好奇過,也曾對她動過心。薑蘅執著了那麽久,而剛剛朱明月說她留在這裏是作為保證人,薑蘅掀開來的將是一個雷。他不是來尋問自己是否認識寫寫,若是隻是確認,沒有必要如此大張旗鼓。安先生?這可不是他的托詞,無論薑蘅怎麽變,也不該與自己疏離到如此地步,是因為牽連吧。因為寫寫曾追求過自己?這不是薑蘅憤恨的原因,薑蘅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李若素幸福。他想到了自己的那個猜測。有一次他聽到寫寫自言自語,是他?那時迎麵而來的是朱明禮和安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