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距離那個夜晚已經過去了三天。元旦假期已經結束,這個城市並沒有安靜下來,依舊是人來人往的匆忙。紅綠燈不停的變換,天冷了,她所認知的不認識的,都換上了冷然的臉。沒有笑,就像過去三天的寒雨天。現在天終於請了,她難得那麽早的來到了美術館。人總是很健忘,忘記過去,忘記悲傷,也忘記快了,更習慣於忘記眼下,隻是擔憂為了,現在所有的都是為了以後啊。她也是為了以後呢,每一分每天一秒不都是為了將來那一天的到來嗎?小王已經恢複又回到了崗位上,煥然一新的美術館似乎從來沒有變過。她踩著步子將美術館周圍上下都走了一遍。時間是殘忍的劊子手,她似乎也忘記了許多事,可風沒有忘記,咆哮著刮進自己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館長,薑先生來了。”黎靜在美術館三樓的倚樓裏找到她。她覺得朱明月今天的情緒很低,似乎在哀歎什麽。“大王家裏現在怎麽樣。”她聲音有些啞,連綿的雨,寒冷的天氣讓她染上了風寒,她已經成了醫院的常客。難道老和尚說她流年不利,勸她再上山躲避一下。山上的寺,短期內她不想再去了。每一次去,總是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她倒是聽老和尚的提議,買了幾件紅衣裳,她命裏缺喜呢。“您放心,都妥善安排了。”“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是怕大王在天上不安心呢。”朱明月下樓的每一步都很沉重,生死離別,惦念的隻有那些願意惦念的人,旁人,旁人就跟路人差不多,多了幾場應景的淚。總要接著生活下去啊。沒有人能說這不對。“薑先生一個人來的?”“是。”黎靜回答道,她益發覺得朱明月今天消沉的詭異,“不過,安先生打來電話,約了您下午兩點見麵。”“有說什麽事嗎?”她的腳步一頓,在二樓的拐角往外能看到薑蘅那輛橙色的跑車,往右邊能看到薑蘅正站在窗前抽煙。他今日沒有穿西服,一身灰色的毛衣耷在身上。頭發有點亂,隔著玻璃她隱隱能看到他下巴的胡渣。那一天她沒能跟寒女士搭上關係,他也沒能從她身上得到任何想知道的信息。他似乎警覺到有人在看他,迅速轉過頭來,如獵豹般的凶殘後又陰鷙的眯了眼。他抬起手極其優雅的吸了口煙,頃刻間吞雲吐霧,迷糊了那張有些看不清的臉。這將不是一個愉快的會麵。不過也是難為他了,即便著急,也不曾破壞自己的誓言,絕不踏入朱家的底盤。這裏,是完完全全屬於朱明月的,自從那次火災之後。這也是朱明錦鬱悶的地方。她好不容易找了機會找了美術館的財務報表,哪裏料到,美術館已經脫離出去,簡直是……忍無可忍。她心裏燒了把邪火,這把火讓她一口氣跑到了朱占的辦公室前。胡子林盡責的將她攔著辦公室前,不允許她踏進去一步,公事公辦的推諉,“朱小姐,若是公事,請找你的上級;若是私事,這是上班時間。”朱明錦氣的牙齒嘚嘚直響,她朱明錦竟然要看一個秘書的臉色。她目光在朱占國的門前盯了許久,仿佛下一刻便能生出洞來。她想起來前兩天母親的嘲諷,孩子你太天真了。是,她的確天真了。果斷的放棄了經營五年的公司,得到的是什麽?連個秘書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她怒極而笑,她還在奢望什麽?朱占國的為父之心?她直著腰離開,她知道她所謂的父親就坐在門後麵,她曾經的同學也像她不曾來過般迅速的將她的到來忘記。高跟鞋落在地板上,一聲又一聲的回蕩在耳邊。電梯的門開了又合,那扇門依舊緊閉。你父親怕你奪了他的權才一直不允許你進集團。奪權。真是好笑呢。他又掌的什麽權?既然到了這一步,既然到了這裏,她豈能辜負了大家的眾望呢。這一刻,對朱占國,她告訴自己已經全部割舍了。她朱明錦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也沒有人能夠欠她不換的。秋後算賬,她一個一個來,第一個,便是這胡子林,第二個……朱明月得往後排,她真的不急,魚得一條一條的殺,她的刀,可是要一刀見血的。朱明月當然不知道朱明錦還排了個收賬排行表,就算知道也不過嗤之一笑,她可是隨時等著她的手段呢,奪了她的公司,她才不相信她無怨無悔。哎,她又想到了莊簡。真的許久不見了呢,那場車禍還真有點意思。那天薑蘅出現的剛剛好,正好莊簡被拖走了,她的隨身之物都被翻了一遍。薑蘅還不忘告訴自己,不遠處還有好幾輛車,也不知道是些什麽人。她伸手摸了額頭,已經拆了線的傷口還是留了疤。就像那場車禍,她不去查,還是留下了太多痕跡。黎靜已經將門打開。不小的地方卻充斥著煙草的味道,她有些猶豫,“要不換個地方?”“不用。”朱明月拒絕,黎靜隻能退了出去。“要不要來一支?”薑蘅斜眼看她拉開了一個又一個窗戶,這個女人太特麽不上道了,擺在早幾年,指不定自己就滅了她。如今,他不是脾氣變好了,而是因為他是個有修養的人。“找我有事?”有事?聽聽這女人說的什麽話?沒事他能來找她?又蹙了口煙,壓下不停翻滾的暴躁,“托您的福,我是特地來謝謝您的。”“我從來不會助人為樂。”她從他的窗台前過,窗台上的煙灰缸裏躺著五個煙頭。“佛家說因果,我種的因,你就必須來結果。”“那天你真該跟平南夕打個招呼。”那晚平南夕帶著簡如玫離開時,可是認真看了她的,隻可惜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沒有心,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平南夕。“你跟簡如玫一定能成為狐朋狗友,一樣的蠻不講理。”“謝謝你的誇獎。”“難怪沒有人愛。”他將煙丟在地板上,一腳碾碎,“不過你這霸氣,我喜歡。”她冷哼,地板上散著許許多多的碎末,有黑的煙灰,有黃色的煙草,有白的紙屑,還有扁平皺亂的煙蒂。薑蘅的喜歡她不稀罕也不敢要,“你弄髒了我的地板。”“我查過了。”他在離她最近的一張椅子前站住,抬手拉住了椅背,“安安遊學的時候倒追過安穀雨,也有人看見她見過朱明錦。”“所以?”“告訴我你知道的。”“我幫不了你。”“這不是幫。”他手一帶勁,椅子砸在地上後又滾了一圈,“這才是你的因。”“我不是嚇大的。”薑蘅的確厲害,三天時間就能查到過去那麽多年的事情,可惜,她不是軟柿子。“你應該去問安穀雨,你跟他可是好朋友。”“跟他是好朋友的不是我。”薑蘅紅著眼,恨不得一口咬了對麵沒有同情心的女人,“你要什麽?”“你能給什麽?”“除了愛情,什麽都可以。”“你不是還沒有心嗎?”“我黑心黑肺你也不稀罕。”“恩,也是。”“你現在可不如簡如玫,她可什麽都不敢說。”“所以你不敢惹她,才敢來惹我。”“呸,你比她更毒。”“你黑我毒,倒也蠻配。”“怎麽,要我娶你?”薑蘅伸腳踢倒了的椅腳,臉上帶著不明所以的笑,“我敢娶,你敢嫁嗎?”“有需要我會通知你。”朱明月沉思片刻,一臉嚴肅的回答。“說吧。”“說什麽?”“我都願意隨時隨地的娶你了,你還想怎麽樣?”薑蘅握著的手咯的響,他有多久沒有打女人了?“我又不會嫁你。”“耍人很有意思嗎?”“你不也在耍我嗎?”一月的風從窗戶灌進來,灌滿整個屋子,寒了她的衣服,卻吃不進她的心,啊,忘了忘了,她沒有心自然吹不進來的。“你為什麽還在找隨億?”他為之一愣,他抿了抿嘴,幾度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那個傻子怎麽會找隨億,找隨億的一隻都是他。“你究竟想要什麽?”“下午兩點你的老朋友要來這裏,我們也來種個因果。”“誰?安穀雨?”“你拍了?”“怕個鬼!”“人比鬼可怕。”“你比人更可怕。”“你總結的很好。”“我們還真挺配。”“你可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