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自擾
君悅飯店不過十分鍾的偶然,半個小時內,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朱明錦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對麵A恭敬的低著頭,等著她的指令。“真是好巧啊。”朱明錦抬頭長歎了一句。安白露跟朱明月碰到一起,除了陳紅線那個討人厭的,應該還是看朱明禮的意思。他這個二弟,可是麵冷心熱的很呢,不過可惜,她要是朱明月,才不會認這弟弟呢。“我這個大伯母呢。”她抬手拿過桌上的全家福,手指在一個個人影上描過,最後落在那個絳紅色旗袍身上。十年,看,十年前每一個人都笑的很開心,在沒有朱明月的情況下,當然,還有她那一直習慣冷著臉的好二弟。“我親愛的大伯母啊,這一次你會怎麽做呢?是不是又一次教人失望呢。”對麵的A雖然一直買這頭,卻因她陰陰的聲音豎起一身的寒毛。外人都認為朱家的大小姐美麗高雅。的確,對著她喜歡的人真的是善良的可愛,而然對於不喜歡的人,那絕對是算得上惡毒。“你下去吧。”A微微鞠了躬轉身而去。心裏默默為朱明月禱告,要麽索性弱一點,被朱明錦糾纏實在不是一件開心的事,然而據他觀察,那一位行事還真是不好說。那麽就強悍一點,朱明錦背後還有些什麽人連他都沒有摸清楚。於坤送資料進來時,朱老爺子正在練字。手中的毛筆飛舞絲毫沒有被影響。於坤取出方印和印泥在一旁站著,毛筆一落一起,一撇一捺甚是風骨。落筆抬手,於坤已將方印遞了上去。朱老爺子看了眼滿是紅泥的石頭,“算了,收起來吧。”於坤又默默的收了章,看來老爺子還是生氣了。“我說老於。”朱老爺子背手走出書房,“你能不能不要再關注這些小事了。”於坤嘿一笑,“這不是無聊嗎?”“無聊啊。”朱老爺子的目光有些渙散。的確無聊,一晃二十多年了,自從她走了之後,似乎就沒什麽有趣的事情了。“你說他們怎麽就那麽蠢呢。”“這不是還有小小姐嗎?”於坤不要看也知道朱老爺子正在看夫人的庭院。前幾年還倔強的不肯承認。幾個月的一個晚上,老爺子前忽然到夫人的院子裏轉了一圈,他被留在月亮門外。夫人的院子並不大,屋前屋後最多二十分種就能走完,老爺子呆了四個小時。等他出來的時候,他看到老爺子的布鞋地下有幾根綠色的鬆針葉,果然連後院也去過了。“叫她回來。”從那之後老爺子看那座院子的時間就長了起來。有一起他甚至問自己,我跟她鬥了一輩子,究竟是誰贏了呢。終於在夫人的生忌,老爺子終於承認了,董大小姐,你贏了。老爺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未避諱自己,聞言他的眼眶也是一熱,然而心裏隻是可惜。造化弄人,老爺子從二十五年的形單影隻才肯承認,二十五年,多少個日子他都算不清楚了。夫人,其實早就不稀罕了,所有才會那麽早走,如此早早投胎再也不會遇到他了。“那個丫頭。”朱老爺子哼了哼,“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於坤默了默,自從老爺子向那個院子妥協之後,人也跟夫人越來越像了。當年夫人可是指著老爺子的鼻子大罵,朱家就沒一個好東西。當時老爺子精神抖擻的回罵一句,董憲,你可是冠的我的姓氏。朱董氏。為了這個朱董氏,當年鬧的可真大。那個年代夫人竟然要和離。後來出於各種原因夫人放棄了這個想法,二人各居一院,互補相幹。這是多少年的事情了。於坤費勁腦汁的想了很久,真的是上了年紀,自己也越來越喜歡回憶往事了。“你個老東西。”朱老子久久沒有得到回應,一回頭看到於坤那個蠢樣氣不打一出來,伸腳踢了他一腿,“把剛剛那副字給你家小小姐送過去。”“什麽我家。明明是你家的。”於坤咕噥一句,抬腳就去內室。“急什麽。給我先泡壺茶。”“給您泡一壺六安瓜片?”上來年紀的人,果然不好伺候了。“寡淡無味的東西有什麽好喝的。”“那您喝什麽?”“就泡……”朱老爺子思索半天,無奈的揮揮手,“算了算了,瓜片就瓜片啊。”“是。”於坤忍者笑拐進小抱廈,看著一溜排的六安瓜片搖了搖頭,都已經認輸了,自然要喝夫人最愛的茶了,也喜歡夫人喜歡的人了。不過老爺子也太沒誠意了,連個印章都不願意落。朱老爺子口中的壞人此刻也有自己的麻煩。安白露怎麽也不肯離去。陳紅線看戲似的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她並不善意對一個孩子欺騙。最後還是陳紅線連哄帶騙,許了一個或許不能兌現的誓言。月亮姐姐明天還會來看你的。明天?她硬著頭皮不去看那雙充滿期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隻能是明天複明天。一來跟一根孩子相處根凸顯了自己的壞。當年玉奶奶可是一心希望她能長成一個善良可愛的人,可惜了,她真的不是什麽善良之輩;二來她不想跟朱明禮有什麽牽扯,現在的相處模式挺好的,她不喜歡有什麽改變;三來她還得估計安穀雨,護著朱明錦的安穀雨還是盡量少深入別人的私生活中去。一步三回頭的安白露忽然令她想起來得克薩斯的西露太太,當時她一臉擔憂,孩子,你隻是不會愛。不會愛,所有拒絕一切好意的親近。可是沒有愛,怎麽活下去呢。吃著飯呼吸著空氣就能活下去。這些年她不就是這麽過來的嗎。帶回到寧園三十七號,莫玉琛少有的平靜,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幾番後徑直走到沙發上逗蒙娜麗莎。中午碰麵的事情,他作為資深私人顧問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當然那天碰麵的幾個人也都知道。雖然他離她這麽近,雖然她畫了那麽多錢雇自己,恩,雖然看在莊簡的麵上,他看不懂她。他並不是一個不知深淺的人,也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卻沒見過這樣的人。你要說她心思淺,一個心思淺薄的人哪裏可能雇他這樣的人,又怎麽會跟莊簡打交道,不是他貶低或者看不起莊簡,她跟他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可你要說她心計深處,馬蛋,他真的有種她錢多的花不掉,雇傭他隻是為了找個渠道把錢花出去而已。她那個表哥橫了他一眼,你要知道那麽多幹什麽?是跟他沒什麽幹係,可他就是憋屈,為了她付的錢憋屈,有種自己吃軟飯的感覺,這種感覺簡直見了鬼了。所以,他今天難得的知恩圖報的送了她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