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散

  中秋後,雨連綿下了一個星期,天也忽然的冷了起來。朱明月的兩個畫板都動了一半,一個黑,一個灰。蒙娜麗莎鎖在她的腳邊,胖胖的神奇已經懶得動彈,像是要過冬一般。莫玉琛占據著唯一的一張沙發,姿態裏甚是隨意。雖然一身工作裝,但他並無一丁點的自覺。西服早已經脫掉,屈於蒙娜麗莎的身下。襯衫袖口倒是本分的係著,但是領口卻鬆了兩顆紐扣。拖鞋自然是沒有穿的,襪子是連蒙娜麗莎都嫌棄的海綿寶圖案。朱明月看了他幾天雷同的襪子,有一天終於忍不住問了,就不怕別人看到嗎?堂堂客房經理,怎麽能穿這種東西。褲子長一點就可以了啊。某人不知廉恥的拉了拉肚子,的確有些長。不怕摔了?有增高鞋怕什麽。由此朱明月的確沒有多少跟他說話的興致。“我說畫畫的,你這畫也太磕磣了。塗一半留一半什麽玩意啊。”莫玉琛是逮著機會就偷懶,一來有個副理,二來嗎,不過是掛個名頭。“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朱明月懶的尋找鈴聲出處,她也不知道簡是從哪裏尋找到如此的奇葩。莫玉琛磨蹭了半天,終於彎腰從沙發肚子裏掏出手機,“姑奶奶啊,中國的垃圾電話真多。”朱明月站立起來,莫玉琛臉上驚現喜色,卻發現她壓根都沒看自己,彎腰找了一個塗料。塗料上了調色板,大紅色,鮮血淋漓的紅。“作妖了哦。”莫玉琛對朱明月一直很好奇。簡這個人看著熱心,但也隻對真正的朋友熱心。他還記得第一次見朱明月,大概在兩個月前。見麵定在一家英國人開的咖啡店,容他如此界定吧。畢竟見麵什麽的,在一家老太太的花店裏,如此聽上去總覺得奇怪。店鋪不大,各式各樣的高低花盆。英國人都很講究,錯落有致的店麵,精致的像一副油畫。英國人骨子裏的貴族氣質在老太太上表現的淋漓盡致。穿著高雅的服裝,畫著淡雅的狀,甚至戴了一頂禮貌,在室內。簡倒是見怪不怪,親切的對著老太太打招呼,轉身對他說,“得克薩斯最好的咖啡可就在這裏了。”“親愛的Zen,下午茶時間到了。”她從半人寬的紅色木門裏出來。紮著一個麻花辮,連上架著一副大大的黑框原眼鏡。一件荷葉綠的麵部長裙,外麵一件黑色的及腿圍裙。圍裙帶子紮的有些鬆,但以他的毒眼一眼便看出了真偽,太瘦,再加上容顏一眼,他都懷疑簡是不是眼睛出來問題,竟然有這樣一位朋友。圍裙上有星點的顏料,他想,也許天氣熱了,簡竟然茹素了。“我是Zen。”她看了他一眼,讓他覺得莫名其妙,“我大概一個月後回國,到時我會通知你的。”他跳腳,拍著簡的肩膀,“簡,我不去,我不喜歡這個女人。”“什麽女人,這是我的朋友。”“先生,這可是在得克薩斯。”可愛的老太太笑著走到小門,“Zen,待大家到小花園吧。”“西露太太,他們可不是客人。”“oh,Zen,在得克薩斯可不能這樣。”“西露太太,能允許我們在這裏喝杯咖啡嗎,你知道的,這間夾室的風景比花園可愛多了。”“好吧,我的榮幸。”簡自來熟的推開了一扇白色百褶門,後麵,竟然是一個小小的茶歇室。“簡,其實我並不需要他的幫忙。”他還沒邁出步子,清冷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不爽的皺眉扭頭,她竟然是一臉的抗拒,想他莫玉玨從不接女人的案子,若不是簡死乞白賴的求他,他根本不可能見這樣一個乏味的女人。“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是有很多事錢並不能解決。”“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沒有人,你想花錢都花不出去。”“你怎麽知道我沒有人?”“明月,我隻是希望你能夠輕鬆點。”“我不覺得累。”“聽著,我們之間說白了就是錢的關係。你給別人賺錢為什麽不便宜我?”“不是,容我打斷一下。”莫玉玨聽著覺得自己老板實在是太沒有尊嚴了,對著朱明月抬了抬光潔的下巴,“你很有錢嗎?你可知道我的時薪是……”“好吧,簡,我同意了。”說著她轉身也走向了小門。“不是,你這什麽朋友?”且不說莫玉玨的辦事能力,單憑他混血的長相,怎麽也不該如此的比忽視,尤其這樣一個,一無所成的女人。“她脾氣不好,但是其實這種人最好打交道。”簡拍了拍他的肩膀,“時薪八百美金,接不接?”“恩,你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他拖著下巴故作深沉,開玩笑,有錢不賺當他傻啊。大手勾住簡的脖子,挑眉逗眼,“別這筆錢你自己出吧。”“我出錢?你八塊都拿不到。”“好吧,聽說中國的月亮比美國園,我總是要去看看的。”那個時候他覺得她是一個怪女人,唯一能看的就是應該很有錢。現在他覺得簡說的沒有錯,因為偏見他錯了好多發財的機會,真是個痛心疾首的悔悟。“外麵都鬧了一個禮拜了,你什麽時候動手?”莫玉玨逗著眯眼的蒙娜麗莎,可恨這該死的貓看都不看他一眼。“女人就是太婦人之仁了,該反擊的時候千萬不能手軟啊。”“你今天已經曠工2個小時了。”她在畫板畫了兩筆紅色,灰色空白處一筆,黑色裏參了一筆。“啊呀,你這什麽審美啊。”他又攤在沙發上,“慘不忍睹啊,就跟你一樣。”“這個叫黑紅。”被黑的發紅,就是眼下的她。南錫各大報紙媒體這一個禮拜說的都是她的事情。陳年的舊案,今年的新話題,原本就神秘的朱二小姐,較少人識得的朱二小姐,如今徹底的熟悉於南錫。“那個紅色的,灰色的又是意思?”“沒有意思,無聊。”他噎了一下,抄起手邊的抱枕往蒙娜麗莎身邊扔去。自然準頭不夠,離的遠遠的。“清者自清這種事情你就不要想了。不過你到底要磨蹭到什麽時候,若要說炮製新聞,爺可算是他們的祖師爺。”“再等等。”她手裏的筆終於揮進了灰色,露出了一片棕色。因為顏料質量好,跟涼了的狗屎色一摸一樣。“我是無所謂的,不幹活錢照拿。我隻是基於業務規範提醒您。”“多謝。”她再等,等著看她手上還有什麽多少花樣,最終要的,她還在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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