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無奸不商（下）
袁世凱時期民國發型的硬幣，因為刻著袁世凱的頭像，所以被硬幣收藏愛好者們稱為了袁大頭。他最早是在民國三年發行，而在民國三年至七年之間，統一都在幣種上“刻著民國三年”的名號。而民國八年、九年、十年中，九年和十年的偏多，八年的較少一些。
袁大頭的發行量很大，在民國期間累積發行了7.5億的數量，而且在老百姓中認可度比較高，甚至在國民政府建立了之後發行了法幣，袁大頭依舊作為一般老百姓中常用的交易手段，就像很多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吹一下放耳邊聽聲音的銀元，也是袁大頭。當然了，電視裏所謂的大洋，是更早時間由外國人的。直到新中國成立後，用人民幣兌換了袁大頭才結束了他的貨幣價值。
雖然發行量不小，但停止流通的時間較長，加上解放初期的大量兌換，僅存的銀元又大量損失，所以袁大頭收藏的價值都在三位數左右，也算是貨幣收藏中比較適合入門的東西了。這其中，還有一些設計師簽名版，袁世凱簽名版，O版，各類錯版的價格，自然會比普通的價格高上很多倍——畢竟物依稀為貴嘛。
不過，這個世界上，騙人的事情比想象中還要多。
一般人可能會認為，這種東西交易被騙肯定是買了假的，或者高價的低價賣了，所以才會被騙。但袁大頭現在有一個特別出名的騙局，那就叫做百萬騙局。
有的一些騙人的公司，會忽悠你，你手上的袁大頭是哪個哪個版本，絕對的稀少，要是拍賣的話可是得好幾百萬。別人一聽，這就樂了啊，發家致富了啊，小小的一枚銀幣，大大的一套房子啊——然後他就叫你交手續費，服務費，預先交錢才能進行拍賣。
交了錢當然是找不到了，好點的公司會跟你說流派了，差點的直接就走人嘍。像古董，收藏品這種行業，騙子公司比真的公司還多。
價值百萬的袁大頭有，但特別特別稀少，一般都是市麵上不發行的，銀模金質簽字版的樣幣，鑄幣師親手設計並簽名的， 這些東西本身就沒幾枚。市麵上更是隻有在拍賣行裏才見得到。帶簽名的一般都要百萬級別，而不帶簽名的銀模金質，也需要十幾萬的價格才能拍到。
眼前這位馮先生拿出來的，看似是封裝保存很好的銀模金質幣，價格起碼的六位數往上，但項泰一看就知道，金子是真的金子，但實際上是對方二十年前買的假貨……
買過來的價格也不貴，一兩千買的。估計是知道是假的高仿的。
所以項泰基本沒給對方好臉色了，他是知道了，對方這種人並不是急於出手，你看他這些封裝的何姿，左手一個口袋右手一個盒子，顯然是專業的賣假的。這種人在網上急尋賣家，欺負的就是一些不懂行的人，以急於出手的名義，不走鑒定機構，給你看似優惠的價格，能騙一個是一個。能賺一筆是一筆。
“我看你是買不起吧，民國三年，銀模金質，這可是幾十萬的好東西啊。”那馮先生趾高氣昂的站起身，道：“不信你可以查查正規的拍賣紀錄。不和你這種毛頭小子做交易。”
他轉身就一副要離開的樣子，實際上卻走的很慢很慢，甚至巴不得一步三回頭的那種——因為東西隻是瞥到了一兩眼，他是不相信對方就能這麽快鑒定出真的假的，剛才對方那傲慢的送客的態度，也不過是生意中很正常的爭搶交易的話語權罷了。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相信對方肯定會叫住他，提出想要看看那兩枚銀元的材質的。
然而……
他走到門口都沒發現對方有開口喊住他的意思。
他回頭看了眼，發現對方根本看都不看他，切了一聲，直接就摔門而去了。
“項泰……”李子卿見對方走了以後，安慰道：“算了，真假不去說他，這種人也不適合做生意。而且一看就不像是急於出手的那類人。”
李子卿是分不清真假的，她隻知道大致的真品價格應該在什麽渠道。項泰倒是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這買這些東西啊， 就跟在閑魚上買賣東西一樣，看著給你優惠的，全部都是坑逼。”
項泰以前在閑魚上賣過一次東西，賣一台閑置的蘋果手機，賣出去了以後，賣家以指南針不能用的原因就想申請退貨，他想著退回來就算了，然而過了很久簽收了以後，他當時也少了一個心眼，打開了以後一看是自己的手機就簽收了，回家了發現開機怎麽怪怪的，全部堅定後才發現……牛逼了啊，原裝的屏幕攝像頭很多配件全部都被換了啊。找閑魚溝通，閑魚還說沒問題，人家發貨是發的原機器……
那時候閑魚還沒驗機服務。而且涉案金額不到5000，不構成網絡詐騙案，報警也建議找平台處理，白搭，折騰他也懶得花心思在一個二手一千五的手機上，就捏著鼻子認了，刪了軟件了，他是真的沒精力整天和這種人吵架了。
任何交易，公對公的都會有合同陷阱，公對私也有消費欺詐，私對私就更別提了，坑蒙拐騙什麽都用。最可恨的是，一些惡意的人都是用人力甚至腳本直接去發信息聯係剛剛上架東西的賣家的，普通的正常的個人買家根本沒機會看到價格中肯的二手玩意。二手手機這是最泛濫的地方。
“都是，假的？”
李子卿眨了眨眼睛，剛才那個人拿出來東西都沒多久，她也是認出了來了是什麽東西，但根本沒仔細看到什麽，項泰這就能斷定真假了。
“嗯。”項泰點著頭說道：“做的很真的我還能糾結，但對方假的太劣質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實話是，真的假的要項泰靠肉眼看，搞不好未必能看得出來，因為那麽多特征點，他也沒辦法一下子全部都比較全。但有鑒定術啊，明晃晃的“仿製民國銀元樣幣”幾個字飄在眼前，他就根本連虛偽都不想虛偽一下了。
“真的厲害啊。”李子卿很佩服的想道：項泰僅僅是學了一個月不到，就記下了那麽多的東西，看來他還真的是為了這件事情有很努力啊。
“不值得一提。”項泰看了眼時間，道：“讓蘇沁別喝咖啡了，過來喝茶吧，點的茶水和茶點不能浪費，哎，加起來兩百塊啊，我們自己享受吧。”
“你不回去休息嗎？”
項泰一個晚上都沒睡，李子卿自然會比較關心他的身體。
“又不是就這一個人，一會再去其他地方看另外一個吧。不過從表現上來看，我也覺得無用功的可能性大一點。”
“那我打電話給蘇沁吧。”
過了一會後，蘇沁就來了，看到項泰趴在桌子上在休息了以後，就找李子卿問了問剛才發生了什麽。在得知項泰斷定對方手上的是假幣後，她就很唉聲歎氣地說道：“我都懷疑，市場上是不是十枚銀元隻有一枚是真的了。”
現在信息比較發達，一些貨幣的特征基本早就公開了，再加上那個年代的防偽技術，就那個樣吧，談不上多防偽，連官方自己造出來的貨幣都能有幾十種版本，可想而知想從特征上分別到底有多難了，現在袁大頭假幣唯一沒攻克的，也就是硬幣的邊齒——在高倍鏡下看真假幣會有明顯的差別。
過不了多久，除了真正意義上的包漿，沒啥能證明真和假了。但銀元包漿這個東西，說難聽點就是黴菌和汙垢還有氧化後的產物，偏偏，現在商家還在炒作什麽五彩銀元——就是髒的五彩斑斕的銀元。
“果然，這種好東西隻有在拍賣行裏才能見到吧。”蘇沁扒拉著手機，翻閱了一些信息後，無奈地說道：“感覺這個生意沒法做了，以後還是做點簡單的吧。”
“這個行業就沒有簡單的生意。”李子卿也隻好說道：“除了利潤不高的東西，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難題。但利潤不高的……就我們三個人，光跑量是跑不過別人的。”
“也是，我弄個幾百塊的東西，想賣都賣的到，人家知道是假的也會給我一個麵子賣。”蘇沁苦惱地說道：“但那能賺幾個錢能賺多久前啊，遲早還是要虧的，我們現在規模不可能去跑量的，還是要做高端一點的單子。最最最最起碼也得幾千塊的東西才值得跑吧，畢竟幾千塊的東西能賺個幾百也不錯了。”
蘇沁有人脈優勢，賣貴的是絕對不愁銷量的，但現在不像是之前，到處下鄉收東西還可以弄點奇遇來，大家夥對古董值錢這個概念已經根深地步了。所以貨源永遠是最大的問題——但古董行業的貨源，除了到處跑，還真的沒辦法。
而現在有這個眼力的隻有項泰，但她也不舍得讓項泰太奔波啊，到時候一年365天他360天在全國各地跑，那我幹嘛還要拉著項泰一起創業？
哎，出師不利啊，全部都是假貨，雖然沒有虧錢，但這困難的程度依舊讓蘇沁感到有些無力。
“沒事，這個事情本身就是耐心活。”項泰揉著眼睛，重新坐了端正，剛剛躺了一會感覺就跟夢遊了一樣的， 特別的難受，一點都不真實，他從口袋裏拿出來了眼藥水，滴了兩滴後才笑著說道：“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嘛。”
就是……想像蘇沁說的那樣，一次性做的很大，做出名氣來，那就真的比較看運氣了，沒好的機會還是比較苦難的。
“無奸不商。”蘇沁對著項泰說道：“我爸做生意的時候就一直告訴我，但這無奸不商，並不是說坑蒙拐騙，咱們都得多一個心眼，要學的奸詐一點，不去騙人，但肯定不能被騙。”
“安心吧，至少我們以後肯定不會以假亂真的，至於其他的，買定離手嘛。”項泰笑了下，他總不能傻嗬嗬明明別人隻想賣幾千塊他非得付個幾萬塊出來吧。
“喝茶喝茶，今天項泰辛苦了，來，小女子給項公子添茶……”蘇沁非常積極的給項泰倒茶水，不過卻被李子卿攔住了，道：“這樣不行，紅茶的話要悶三分鍾才好。”
“誒？”
“我學過，還是我給你們添茶吧。”
李子卿把這活給搶了過來，讓項泰不禁感慨，你們這些銀行出來的人到底學過多少東西啊……
……
旁晚四點，項泰帶著兩人一起來到了家不遠處的一個小區裏，這一次倒是沒讓蘇沁回避，而是讓她偽裝成買家，而李子卿和項泰則成了中介。
這家客戶是典當鋪的阿姨給介紹的，她說對方有想當一枚袁大頭，但開價太高了，她們不想接，畢竟對方手上沒有證書也沒有鑒定，他們也冒不起這個風險，所以把客戶介紹給項泰去溝通溝通。
當然，成的話，項泰免不了要付中介費，也免不了要聽阿姨的去相親一次……
哎，就當是犧牲下自己了。
走到小區裏，敲門，說明來意了以後，很快一個頭發有些發白的老頭給項泰等人看門了，看到是這麽精神的小夥子和小姑娘們後，楞了一下，隨後邀請他們到家裏麵來做。
“陸先生。”
項泰之前有和對方溝通過電話，所以知道他的稱呼，隻不過，開口進行交流的依舊是李子卿。
“您是有一枚民國三年的金質樣幣想要出手是嗎？”
“對的對的。”
陸先生的妻子，一個年紀挺大的奶奶過來給幾人倒查，蘇沁趕緊站起身迎了一下。
看這情況，家裏就兩個老人啊。
老年人這突然當東西，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畢竟老年人也不算是缺錢，看這家人家的裝修，也不算是貧窮的家庭吧。
陸先生走到房間裏，過了一會後，拿了一個木製的盒子出來，放在茶幾上，說道：“您給看看？”
項泰把盒子拿到了自己的麵前，拿出來一看後，發現是一枚保存的很好的金質樣幣。
而且，還是真的。
項泰楞了一下，沒想到居然直接就見到真貨了。
而且還是總雕模師意籍L.Gii 精雕並簽名的最稀少的版本。
這完全可以當傳家寶了啊！這回拿出來賣？而且這應該是這位老先生三十年前的時候花了好幾萬塊買來的，三十年前的幾萬塊都夠在魔都付個首付輕輕鬆鬆的啊。
“陸先生的心裏預估價是多少？”項泰拿出了放大鏡，沒有上手，而是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後，問了一聲。
除非迫不得己，永遠不要把價格主動透露給別人。
陸先生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然後才說道：“我希望能賣八十萬。”
蘇沁聽到後嚇了一大跳，八十萬啊，我沒那麽多現金啊。
項泰倒是維持住了表情，沒繼續交流這個幣的問題，而是笑著說道：“有個私人的問題想請教一下，如果這枚幣是真的，那別說八十萬裏了，拍賣價一百萬都可以，畢竟品相保存的還算是不錯，想來陸先生也是一個很會保養地人。冒昧能問一下告訴我為什麽急著出手嗎？”
陸先生沒說話，他妻子倒是一臉抱怨的說道：“兒子急著結婚啊，找哪裏的不好找江西贛州的，讓他分他又舍不得，又要我們在他們當地買一套房，還額外要三十萬彩禮，這我們老來得子，退休的早，哪裏給他弄那麽多錢啊。”
陸先生臉上露出了肉痛的表情，想來要出手這個貨幣，對他而言也是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