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過往（八）
第630章過往（八）
銀傾月生於言靈師之家銀家，銀家作為神之領地除神族外最大的世家，其霸權地位可想而知。
銀傾月的生母銀飛絮是銀家嫡出的大小姐。作為銀家長女，又是與神族神子內定婚約的銀飛絮未婚先孕在當年可以說是讓整個神之領地都為之震動的一件事。
被人指指點點明嘲暗諷的神子大發雷霆，銀飛絮更是因此差點就賠上了性命。當年老邁的銀家主跪在神殿高聳的台階下三天三夜，才以終生囚禁銀飛絮為代價為她保住了命和她腹中的孩子。
自那之後，銀家就再不是神之領地的第一世家了。
自有記憶起，銀傾月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其父不詳的野種。母親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有關於父親的隻言片語。年幼時他還好奇地去打聽過，後來才發現關於父親，真的就隻有母親一個人知道。
幼年不懂事的時候還因為別人罵父親而跟人打過架，後來慢慢長大，銀傾月才漸漸明白，那個從來沒有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人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麽。
七歲之前，他的生命裏隻有無窮無盡的屈辱和打擊。銀家的子弟都恨他，因為他的出現，銀家失去了原有的尊榮，淪為了笑柄，連帶著銀家的子弟，在外都各種被打擊和羞辱。
被欺負得多了，銀傾月都麻木了，老邁的外祖父為他保住性命已經盡了全力。況且為了家族操勞了一輩子的銀家主，對他給銀家帶來的沉重打擊久久無法釋懷，更遑論為他出頭了。
母親又被廢除了靈力關在禁閉室中，年年歲歲不得見天日。沒有人能幫助他，也沒有人能保護他。他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直到七歲時他展露出無與倫比的言靈師天賦，他才被銀家眾人重新放在眼裏。但也僅僅隻是利用罷了，依然沒有人愛他，沒有人關心他。
也許是那些寂寞歲月太過長久，也許是對未知的父愛的極度渴望，導致後來他在見到赤血的時候，幾乎沒怎麽懷疑就輕易交付了信任。
現在想想，銀傾月都有些好笑。明明那時候的赤血並沒有真的很會隱藏自己，身為魔隨心所欲的本性讓他無法像一個偽君子那樣完美地隱藏自己。
可他還是信了。
如果說有誰在那些漫長又寂寥的時光裏占據過一部分，大概就隻有他的表哥鏡長空了吧。
鏡長空的母親是銀飛絮的孿生妹妹，嫁給了天機門的掌門人，沒多久就生下了愛的結晶鏡長空。他是天機門的少門主，也是大弟子。
無論是相貌還是天賦，鏡長空都是天機門年青一代的領軍人物，無愧於他的大弟子名號。甚至隨著歲月的增長，開始隱隱有長江後浪推前浪，將老爹拍死在沙灘上的趨勢。
可能是天賦過於卓絕，讓同齡人望而生畏，鏡長空雖然脾氣很好，但是真正知心相交的沒幾個。銀傾月算是其中一個。
對於隻見過幾次的大姨，鏡長空的印象僅停留在她長得跟娘親好像上。但是對於身世可憐的銀傾月，他卻意外的熱情和耐心。可能是出於同情吧，也可能是因為天才間的惺惺相惜，總歸自相識之後，鏡長空就一直承擔了照顧他的責任。
長兄如父，隻要不閉關，鏡長空就會保持著半月一次的聯係，直到銀傾月失蹤後一月。
接連一月都聯係不上銀傾月，鏡長空就有些疑惑了。親自去銀家走了一趟才知道，銀家人已經一個月都沒有見到他了。
大家夥都沒有很在意，畢竟修煉者偶爾出門曆練個把月都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了，誰會沒事就盯著誰誰去幹嘛了。
更何況是那個災星！
死了更好！
大家都是這樣想的。
鏡長空也這樣懷疑，可架不住心裏的不安和疑惑，隻能帶了銀傾月的貼身之物回去天機門卜卦。
這一卦，大凶。
點了引魂香，焚了一件貼身衣物，那青煙卻在飄入空中的瞬間消散了！
鏡長空大驚失色，引魂香能指引靈魂去處，可青煙卻散了，這意味著……世間並無此人！他，死了……
不甘心的鏡長空又用了各種辦法，花費了好幾年的時間，終於查到了銀傾月最後的蹤跡。在雷林外，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沾染了銀傾月鮮血的土捧了回去，終於在秘法的加持下暫時破開了時空的壁壘，與之碰了麵。
第一次施展秘術，還不是很熟練，鏡長空什麽都來不及說，隻能匆匆問了他一些問題。發現他靈魂有異常，想檢查一下都來不及，就被迫斷了聯係。
鏡長空走後，銀傾月的腦子裏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的畫麵就越來越頻繁了。漸漸的，有些破碎的畫麵就能連上線了，時間一長，他慢慢也就理出頭緒來了。
關於赤血的記憶一直沒有恢複，銀傾月隻知道他現在身處的空間是他自身丹田裏孕育出來的，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落到這個地步的。
關於鏡長空和自己的記憶，銀傾月一直沒有告訴阿初，一來是怕她擔心，二來也是怕那個奪取了他空間的人會聽到，生怕打草驚蛇了。
但他日複一日的神遊九天阿初豈會感覺不到，即使有時擁抱著她，視線也會不自覺地飄向遠方。她不懂為什麽，但她知道，當她仰著臉盯了他好久還是得不到他一個眼神回應的時候，她的心疼得幾乎窒息。
他在想什麽？
她不是不想知道，也曾問過他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可每次他都笑著敷衍道：“怎麽會？”
千篇一律的溫柔語氣，卻讓她的心涼了個徹底。若不是心裏有事，那就是心裏有人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狐狸精！
她恨恨地在心裏暗罵，可每每罵完，又心酸得不得了。
有一回他又心不在焉，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藥爐，裏麵那辛辛苦苦煉製了很久還未完工的藥液撒了一地，順著髒兮兮的地麵流向了遠處。
她感覺自己如果有眼淚，應該也像這藥液一樣流一地了吧。
那天，她久違地回了雷林，打定主意不會輕易原諒他。
可他，卻真的沒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