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名喚青衣的女子
在夏希竣的引領下,二人來到了皇帝的寢殿,正巧趕上容妃正在服侍夏崇昌喝他最近最喜愛的蓮子湯,那是容妃親自熬製的,而每次喝完這個湯之後精神都會稍稍好一陣子。
因為容妃在的緣故,福安與穆羽都在殿外候著。
青衣同剛才一樣隻是淡淡施了一禮,皇帝正病著,而容妃也不是那種在意細節的人,便都沒有計較。
青衣徑自走至皇帝塌邊,微一皺眉,表情有些異樣,而這些變化容妃與夏希竣是看不到的,卻落在了夏崇昌眼中。
但青衣女子已然是清冷的眼神,與夏崇昌對視片刻,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仔細地觀察了他的床榻周圍。而後則是幹脆直接就著塌邊側身坐了下來。
而對於這一舉動,縱是容妃再不在意細節,也深覺這個女子太不懂禮數,但夏崇昌沒說什麽,容妃也不好開口,隻是蹙了下眉。
倒是夏希竣開口提醒道:“青衣姑娘,這樣怕是不合規矩。”
青衣並未理會,而是自顧自地抬起皇帝的手腕,將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腿上,將自己的手帕覆在其手腕上,便閉上眼開始診脈。
夏希竣無可奈何,隻得再次出言提醒,卻也隻是試探性地喚道:“青衣姑娘?”
“還要不要看病?”青衣的聲音很輕,甚至連眼睛都沒舍得睜開,卻讓人覺得不敢再去打擾。
夏希竣與容妃見狀也隻好在一旁靜靜等候,氣氛一時僵住了。
良久,青衣終於開口道:“陛下,近日來有沒有厭食的情況?”這個對任何人都很冷淡的女子意外地對陛下很有耐心,語氣也不自覺地溫柔起來,而這一舉動讓容妃母子覺得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別有用心。
“朕近日來的確不思飲食,幸而有容妃日日送來的蓮子湯,甚合朕的胃口。”皇帝說話時有氣無力,但莫名對青衣也同樣有耐心。
“七天。”
青衣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在場三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夏希竣脫口而出問道:“什麽?”
“給我七天時間,但這七天之內陛下的飲食湯藥皆由我全權負責,門外那兩個人供我差遣。”
來了那麽多各處的名醫,連病因都瞧不出來,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隨意搭了脈,簡單問了幾句便說自己能治好,放誰都不會信,更不會放心把夏崇昌這九五之尊的安危放在她手上。
“本宮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居心叵測要謀害聖駕,萬一有什麽事誰承擔得起,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容妃本就看不滿這個女子如此傲慢無理的樣子,又開了這麽個條件,一點也不客氣,她便也沒再客氣。
青衣在這個時候淡淡笑了一聲,毫不在意容妃對自己的質疑,再怎麽說,旁人對容妃都是畢恭畢敬的,自己這樣態度,她沒跟自己直接翻臉也算她有氣度了,這樣想著不自禁就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
“沒關係啊,不信我可以,但看陛下這個樣子,若是放任不管的話怕是三天都熬不住。”
“你說什麽!”夏希竣聽青衣如此說當真是嚇了一跳,又平靜下來道:“青衣姑娘,我念你是位醫者,對你一再寬容,若你在繼續危言聳聽的話……”
“要怎樣?殺了我嗎?我一死,恐怕無人會肯救陛下了吧。”青衣這話說的似有深意,且眼睛直看向容妃,好想在告訴她,有人能救陛下卻故意袖手旁觀。
這眼神別人看不到,夏希竣卻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為什麽青衣會用這種眼光看自己的母親,難道父皇的病重與母親有關嗎?
夏希竣剛要回頭看向容妃卻聽容妃喝道:“大膽妖女,來人!”
話音剛落,穆羽便開門進了來,聽容妃的語氣不是很好,便也對青衣帶了些許戒心。
“世人諱疾忌醫,向來忠言逆耳。”青衣雲淡風輕,對他人的情緒毫不關心,依然冷冷的,更加激怒了容妃。
“穆羽,此女妖言惑眾,將她抓起來。”容妃話音剛落,便聽床榻傳來了微弱的聲音,喚道:“愛妃,且讓她試試吧~”
“可是陛下,此女來曆不明,又張狂無禮,臣妾實在無法放心……”容妃此時已恢複了往日溫柔謙卑的模樣。
其實剛才容妃的反應實是有些反常的,夏希竣亦是不理解,平日對誰都很和氣的母親為何突然動起這麽大的氣。
“朕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無妨,且讓她一試。”其實皇帝也很不理解自己為何會相信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子,但總覺得舉手投足間有些熟悉的感覺。
容妃縱然有些不悅也不敢反駁皇帝,隻應了一聲。
而青衣並未言語,隻是衝著陛下微微點了點頭。
幾乎是人的本能吧,當自己信任的人相信另一個人的時候,自己也會毫無條件地去相信那個人,於是這幾日穆羽與福安真的是全心全意輔佐這位名為青衣的姑娘。
就像如果青衣說今日陛下誰也不見,穆羽與福安就連夏希竣也會攔在外邊,青衣不讓陛下喝蓮子湯,他倆也會勸著攔著,而幸好,陛下也聽得進去,可以說有求必有應,但凡他倆能做主。
這幾日,陛下有了些食欲,起色也著實好了很多,因為有了成效,這讓穆羽與福安二人對青衣更是放心。
第七日,午後,陛下熟睡著,穆羽與福安都被遣了出去,之後青衣一人留於寢殿內。
隻見青衣從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緩緩向皇帝走去,停在了床邊,駐足良久。
“滴答……”那是液體滴在水中的聲音,鮮血一滴一滴落入墨綠色的藥汁之中,使那藥的顏色變得愈發難看。
“你在做什麽!”
乍一出聲,縱是青衣也嚇了一跳,回過頭正好對上了穆羽驚訝的眼光,而青衣也隻是瞳孔微縮,但看不清她麵紗之下的表情。
穆羽見匕首上有血跡,縱然他擔心陛下的安慰,也不敢貿然向前,隻是拔出了佩劍指向青衣。
穆羽感覺到青衣在笑,雖然感覺上依然清冷,但口吻已是有些孩子氣,“我建議你把劍收起來,穆總將。”
“什麽?”穆羽聞言有些驚訝,仿佛是沒聽清。
“第一,你打不過我。”青衣說到這裏已是有些孩子氣了,這讓穆羽哭笑不得,他實在猜不透這個青衣在想什麽,而青衣又給了他第二個理由,就是,匕首上的血是青衣自己的。
得知陛下無恙,穆羽顯示鬆了一口氣,將劍歸鞘,但那種情形其實也不能怪穆羽多思。
穆羽雖然知道為醫者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然而青衣此舉還是讓他驚訝,忙問道:“青衣姑娘你這是為何?”
“沒聽過以人血做藥引嗎?”青衣這幾日開的藥方,控製飲食以及治療的方法等等等等,要多詭異有多詭異,已經穆羽和福安見怪不怪了,但以人血做藥引的確穆羽沒有想到。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啊,我突然想起來,容妃娘娘之前派人來問過陛下情況如何,說午後要親自來探望才安心。”穆羽又想了想,道:“我覺得此事應該告訴你一聲,便回來了。”
“恩,多謝。”
穆羽仿佛還想在說什麽,但欲言又止,而這一切,青衣雖然沒有看到,但知道穆羽還沒出去,便問道:“還有事嗎?”
穆羽吞吞吐吐,“你……”
青衣回過頭看向穆羽,有些無奈地看著他說道:“我喜歡有話直說的人~”
穆羽低著頭,偶爾抬頭瞄一眼青衣,輕聲道:“敢問在下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姑娘,在下覺得姑娘很眼熟。”
青衣皺了皺眉,“哦?”
“姑娘定然知道在下說的是誰~”
青衣低眉淺笑撫了撫自己的發梢,“如穆總將所想~還希望穆總將代為保密。”
穆羽一下子鬆了一口氣,笑了出來,“果然是您,您不知道陛下他有多想您……”
聽到這裏,青衣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回過頭瞥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人,正在昏睡著,方言道:“他很想我嗎?我怎麽不覺得,罷了,這次回來我是有事情要確認的,穆總將,你定要替我隱瞞我的身份,但是看樣子陛下他大概已經認出我來了。這清靈皇城中暗潮洶湧,誰都不可信,但不管怎麽樣,我信得過你,你一定要保護好他。”
“那您……”
“你不用管我,我自有我的打算,你隻要保護好陛下,特別小心容妃母子,知道嗎?”
聽到這裏穆羽有些驚訝,“穆妃娘娘和寧親王?怎麽可能……”
青衣剛要繼續解釋,卻聽見身後的人咳了兩聲,似乎是要醒了,便也不再多言,也便示意穆羽噤聲。
隻見夏崇昌咳了幾聲之後又睡了過去,青衣這才放下心,剛才的對話大概他是沒聽到,“對了,穆總將,我有事情想要問你。”
穆羽大概也知道青衣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將尊稱省了去,道:“請問,穆羽定當知無不言。”
青衣點點頭,輕聲道:“聽說穆英是你的弟弟,他曾經在我身邊做過親衛兵,好像後來受傷了,性格也變得與從前不大一樣,他的傷是什麽時候……”
穆羽自然知道青衣想問什麽,忙回答道:“他的傷的確是從戰場上帶回來的,不過從未聽他提過在您身邊做過親衛兵,那次受傷之後他就被送回來了,您是不是記錯了人。”
青衣有些匪夷所思,未在自己身邊做過親衛兵,那當時去而複返,跟在自己身邊的穆英是誰?難道真的這麽巧,天下竟有長相相仿名字又相同的人嗎?
青衣自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但再問下去也得不到什麽結果了,便道:“恩,可能是我記錯了。”
穆羽見青衣不再說話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