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失意,失憶
玉玲瓏呼吸有些急促,皺著眉,很難過的樣子,她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氣息平複下來,良久,終於開口,“梓宸哥,我不恨你,每個人都有私心,就算我當年你告訴我實情,我也趕不及回去救他們,我恨我自己的無能,我保護不了他們,也差點害了你們,如今我解不了自己的毒,與其讓你看我瘋癲的死去,不如悄悄離去,請原諒我這樣自私,無法實現與你的諾言……謝謝你,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是你給的。”
玉玲瓏輕輕放梓宸平躺在地上,用劍在地上刻了什麽,複又將劍擺在了梓宸身邊,輕輕走開。臨到洞口,卻還是忍不住回眸,看著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心如刀絞,這一離開,就是生離死別,她趕緊別過頭,匆匆離開。
她怕……再一眼便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玉玲瓏拖著腳步走在雪中,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無比,漫無目的,毫無方向。不知過了多久,又一陣疼痛襲來,呼吸再次變得急促,捂著胸口希望疼痛可以平複下去,但是最終敵不過疼痛,終於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又是同樣的寒冷襲來,與五年前一樣。絕望,不安,想起了小時候在父親懷裏撒嬌,與母親在永樂宮中賞花,纏著哥哥陪自己練武,十八歲在沙場上揮灑著張揚的場景,與梓宸在摘星穀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完全失去了意識。
一男子從遠處悠悠走了過來,輕輕抱起這個讓人心疼的女子,輕輕歎道:“真的值得嗎……”
大雪,紛飛不停,像是要掩蓋住一切拚命地往下落,抹去所有的痕跡,歡笑、悲傷、誤解……還有思念……
不知過了多久,雪停了,掩蓋了一切,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有兩個人同時睜開了雙眸。隻不過,一個在摘星穀穀婆婆家中,另一個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一個驚慌焦急,另一個盲目無措,一個一醒來忙問道:“玲瓏呢?”而另一個……
“你醒了。”一個慈祥又熟悉的聲音在梓宸耳畔響起,沒有驚喜,意料之中。
“穀婆婆?”梓宸忽得坐起身來,發現頭還暈暈的,忙用手扶住了頭,頭不那麽暈了,方才環顧了四周,發現已身在摘星穀穀婆婆家中,穀婆婆側坐在床邊,路秋、楚憶薰、沈少阜三人則站在穀婆婆身後,唯獨少了她,複又問道:“玲瓏呢?”
楚憶薰一聽姐姐的名字,一下子紅著眼眶,又不知該怎麽跟梓宸解釋,隻帶著哭腔喚道:“梓大哥……”
“阿宸,我們送解藥回來時,她已經不見了,卻怎麽叫你都不醒,你身邊刻了個‘穀’字,是玲瓏的筆跡,想是她給你下了藥,讓我們帶你回穀,穀婆婆定有辦法讓你醒來,就回來了。”路秋將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又從身後桌上取了一把劍,“她把她的佩劍留下了。”
“附近都沒有姐姐的蹤跡,根本找不到。”沈少阜消沉極了,明明是他自己說要跟著玉玲瓏,保護這個姐姐的,可事情卻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阿宸,你也別著急,玲瓏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沒找到她或許是好事,可以證明她還活著。”穀婆婆拉過梓宸的手,輕拍著他的手背,安慰道。
梓宸大腦一盤空白,根本無法好好思考,良久,終於抓到了什麽線索一樣,忙問道:“穀婆婆,您可知道一種叫‘曼陀蠱’的毒?”
“曼陀蠱?”穀婆婆的麵上難掩震驚之色,縱是年近古稀,乍一聽這個名字還是不禁為之一顫,“你從何處得知此毒?”
梓宸便把眾人此行的經曆以及玉玲瓏如何給眾人解毒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你說什麽?”聽聞玉玲瓏在藥酒中混入了自己的血,穀婆婆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你說她用自己的血入藥,那酒她自己喝了嗎?”
“當然喝了,不然現在不是已經毒發了~”楚憶薰忙接話,著急地看著穀婆婆,又看向身邊人,道:“對吧,路秋。”
路秋也隻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梓宸見穀婆婆臉色絲毫沒有緩和之意,反而愈來愈難看,自己的臉色亦跟著沉了下來,心中閃過一絲不安,擔憂又試探地問道:“穀婆婆,難道有什麽……不妥嗎?”
穀婆婆有些遲疑,但還是如實說了出來,“曼陀蠱,製法繁雜,極為隱秘,是赫巴國秘藥,但製解藥卻不是,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確實很難。”穀婆婆徐徐站起來,踱向窗邊,悠悠道:“若要解此毒,除了玲瓏配出的藥酒,必要以身中此毒之人的鮮血入藥作引,且必為女子。”
“但是呢?”
“但是……”穀婆婆緩緩抬頭,望向天空,輕歎道:“如此製成的解藥無法解其本人之毒,說到底就是在用一個人的命來換。若她也服了這藥酒,隻會加速毒發,就算此後僥幸服了解藥,想必也不會好過。”
梓宸聽聞這話,立即抓住了重點,就是如果有正統的解藥或許還有救,趕緊抓住穀婆婆的手,一臉期待地看著她,“穀婆婆,哪裏有解藥,我去找!”
穀婆婆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梓宸,你要看開,你們的性命都是玲瓏犧牲自己換來的,且不說這麽多天過去,如果玲瓏沒有解藥應該已經毒發了,就算沒有毒發,這解藥也隻有赫巴國皇室的人才有,可赫巴國早已滅亡。”
“那戴慕天呢?他有毒藥,一定有解藥!”
“他那種人一心想要玲瓏死,怎會給她解藥?”
眾人聽聞此言,一時全部呆住了。
“怎……怎麽會這樣!”沈少阜搖著頭,連連倒退幾步,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憶薰緊緊抓著路秋的袖子,“那姐姐為什麽還要喝那酒?”
“若她自己不喝,我們怎麽會相信她無事,怎麽會如此疏忽,讓她獨自離開。”路秋又看向床上呆坐的那個人,喚道:“阿宸……”
梓宸苦笑,“這是對我的懲罰麽……”好似什麽都聽不到,一顆心落入了冰窖之中,片刻,紅了眼眶,麵無表情,隻喃喃道:“玲瓏……對不起……”
他如何不知,玉玲瓏這樣的舉措並不單單是為了救自己和沈少阜,還有桑渠鎮歸來的人。
而玉玲瓏,就算她沒事,大概也不會想見自己了,自己早就知道是誰害她卻瞞了她五年之久,如今玉玲瓏不辭而別,大概是故意想讓自己後悔難過,這算是懲罰吧。
而以玉玲瓏當時的身體狀況,恐怕是支撐不了多久的,但附近一圈都找過了卻還是沒找到她,說明,一她沒事自己離開了,二她被人帶走了,這兩種情況都不算悲觀,起碼她還活著,現在隻希望有高人可以救她一名。
就算她不想見自己也好,恨自己也好,總比天人永隔,再也聽不到她的任何消息要好。
梓宸這樣想著,不禁苦笑起來,喃喃道:“怪不得,她當時問我,如果她死了,我會不會記得她,怪不得她當時那麽反常,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說什麽算盡天下事,當真是浪得虛名了。”
路秋見梓宸如此消沉,一步上前揪住了梓宸的衣襟,逼著梓宸看自己的眼睛,“梓宸,你這樣就放棄了嗎?玉玲瓏她還沒有死,你心知肚明,你既然有情,就去找她,她恨你你就去彌補,她若是不記得你,你就讓她再認識你一次,她如若真的死了,你也該替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我所認識的梓宸,可不是一個什麽都沒做就放棄了的窩囊廢!”
梓宸眼神有了神采,一把甩開路秋的手,音調也激昂了起來,“我何嚐不知道她沒有死,我當然會去找她,就算找遍天涯海角!”
路秋笑了笑,整理了衣服,背過身去,留下了一句“那個夏竣很可疑。”便徑自離開了。
對,夏竣,夏是大楚皇室的姓氏,梓宸回憶了一下,仿佛聽玉玲瓏說過自己的六哥叫作夏希竣,怪不得那個人在牢裏會有那樣的言辭,自己當時整個人都放在玉玲瓏身上,並未多想,所以差點把他忽略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玉玲瓏現在一定在大楚,清靈城中。
“竣兒,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姑娘,跟清靈長的一模一樣。”一個女聲悠悠傳來,溫柔莊重。
“是,母妃,此女子名玉玲瓏,隻是中了毒,已經失憶了。”這個被稱為竣兒的人,便是梓宸等人在海王山洞中遇見的夏竣。
“什麽玉玲瓏,她不就是清靈公主麽?”
“可是母妃,兒臣命人搜過她的身,並沒發現清靈公主的玉牌和佩劍,佩劍也就罷了,那玉牌對於清靈公主是何等重要,必不會……”
“既然失憶了,東西丟了又能如何?”女子溫柔一笑,口氣卻不容置疑。
“可是……玉姑娘她……”夏竣看向女子正盯著自己的眼神,又將話咽了回去,道:“兒臣明白了。”不管玉玲瓏是不是清靈公主,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子,他實在是不願意將她卷入這宮廷鬥爭之中,卻又不願意違逆母命,也隻能盡自己努力不讓她受到傷害便好。
這個夏竣,便是大楚六皇子夏希竣,溫文爾雅,貴氣十足,是眾皇子中最閑散的一個,酷愛詩書,縱情山水,不涉黨爭,常年不在皇宮之中,皇上與其他皇子也甚少留意於他,倒也落得個清閑自在。
而這個女子便是大楚皇帝的容妃,夏希竣的生母,貌美溫柔,端莊大方,眉宇之間帶著一絲楚人所沒有的英氣,與眾不同,從不蓄意爭寵,也甚少與人交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