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人遊

  路秋聞聲亦站了起來，眼看著一個老人從門外徐徐走了進來。


  “爺爺，你什麽時候來的？”憶薰不知爺爺到底聽到了什麽，有些發慌，攙著爺爺坐下。“這麽晚了，為什麽不好好休息。”


  “孩子們都睡了，想來看看小夥子的傷勢，咳咳……”憶薰忙撫著爺爺的後背，為其順氣，“就過來了。”


  路秋忙為楚爺爺倒了杯水，坐在了旁邊說：“多謝老人家關懷，隻是皮外傷，不礙事的，老人家今日驚嚇勞累，應該好好休息的。”


  楚憶薰也不想讓楚爺爺和路秋多說話，怕路秋出賣自己，忙要去扶爺爺說道：“爺爺，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爺爺順勢拉住楚憶薰的手，“不急。”又平複了一下氣息，道：“孩子，你叫路秋是吧……”


  路秋恭敬地點了點頭。


  楚爺爺拍了拍小薰的手，“小薰啊，是個苦命的孩子，還是個繈褓嬰兒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至山上，湊巧被我帶了回來。”他不顧路秋驚訝的眼神，自顧自地說著，“我上了歲數之後，小薰替我去砍柴倒也可以勉強度日，自從她帶了那幾個孩子回來之後，光砍柴也就不足以度日了。”爺爺抬頭看了一眼小薰，“這孩子這幾年做的事，我都知道，隻是不忍說破罷了。路小兄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小薰托付給你，你帶她走吧。”


  “爺爺，你在說什麽啊……你都不要小薰了麽？”楚憶薰聽爺爺這麽說，忙抓住爺爺的胳膊，急的就差沒哭出來了。


  “老人家，怕是您誤會了，我……”路秋也尷尬地想要解釋什麽。


  “孩子你聽我說完。我並不是說要你照顧她一輩子，隻是想讓她跟著你們多出去轉轉，而且這次事情一鬧，小薰縱然不在意，但她在這村中也難免會受人指指點點，我也心疼啊。”楚爺爺知道這次那三個人縱火燒房子無非就是因為楚憶薰偷了他們東西來報複，這件事瞞不住，楚憶薰一定會被當作小偷看待，保不齊還會驚動官府，然而這都不是主要原因，“自從小薰遇到你們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小薰從來都沒有這麽開心過，可以說，她一直都在為我們而活，我希望她可以過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你能明白嗎？”


  小薰聽到這裏，已是淚流滿麵，嗚咽道：“爺爺，不是的，小薰……”


  “老人家……若是楚姑娘跟我們一起走的話，晚輩定會好好照顧她的，隻是……”路秋抬頭看了一眼楚憶薰，又尊敬地看著麵前的老人，“如果我們把她帶走了，您和孩子們怎麽辦？”


  “我們自有我們的活法，富也好、貧也罷，總要心安才是……咳咳咳……爺爺也希望你幸福啊，而且你也該去尋找你的親生父母。”


  “爺爺……爺爺，他們都不要我了，我為什麽要去找他們，你不要再說了。”楚憶薰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怕爺爺再繼續說下去自己真的會動心，道了句“告辭”轉身便跑了出去。


  “老人家你這是何苦呢，楚姑娘她……”


  “小夥子，小薰是個好孩子，這些年，終究是我們拖累了她。她的心思我看得出來，不能讓她因為我們再委屈自己了，哪有孩子不想自己親生父母的。”路秋眼前的老人家徐徐站了起來，語重心長道：“小夥子，你要是懂我老頭子的意思，現在就去看看她，她會跟你們走的。”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去。


  “老人家……”路秋還想說什麽，卻被眼前的老人打斷。


  “老頭子折騰半宿，該回去睡覺咯。”老人極其灑脫的語氣，竟讓路秋也不禁一笑。


  楚爺爺走後，路秋在房頂上找到了正哭著的楚憶薰，靜靜地坐在了她的旁邊。


  楚憶薰別過頭去，兩隻手抹著眼淚，抽搭著鼻子說：“你來幹什麽。”


  路秋瞧這俏美人梨花帶雨，月光下更顯得楚楚可憐，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遞給她一塊手帕，淡淡地說：“別哭了。”


  楚憶薰也不客氣，一把抓過手帕，在臉上胡亂擦了擦，“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謝你。”


  路秋小聲嘟囔著：“我也不是為了讓你感謝我。”這是他第一次見楚憶薰跟她說的話，這次還是這麽說，卻沒有讓楚憶薰聽見。


  路秋就這樣陪著楚憶薰坐著，待她情緒平複一點了才對她說：“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但是楚憶薰卻不為所動，喚道：“路……路……”


  “喚我路秋吧。”


  “恩，路秋，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去做小偷嗎？”


  路秋倒是沒想到楚憶薰會和自己說這些，怔了一下，方悠悠道：“願聞其詳。”


  “就如爺爺所說，我是被爺爺從山上撿回來的孩子，從小就被人嘲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但是爺爺很疼我，我不介意他們說什麽，既然這就是我的命，我自然要好好孝敬爺爺。後來我陸續看到幾個流落街頭的小孩子，憑什麽有人就可以隨便覺得孩子們的命運，心中不忍便都帶回了家，之後單單上山砍柴便不足以養活這麽一大家子人了。”


  “所以你就去行偷盜之事？”


  “沒有，一開始我還是老老實實在一處商行幫忙做事，自從有一次我剛剛發了工錢，還沒到家就被人偷走了，結果，那個冬天你都不知道我們全家是怎麽熬過來的。所以從那時候我便知道，絕對不能再被人欺負。但是我偷的向來都是那些為富不仁的人，也不算傷天害理吧。”楚憶薰把這些話說的風輕雲淡，但是在路秋聽來卻不是這個樣子，一個小女孩為了養活這麽一大家子人，是要多艱辛才能走到今天，不禁皺著眉，眼中更多了幾分不忍。


  楚憶薰不以為意，倔強地昂著頭說道：“你不必可憐我，我剛開始偷東西的時候被人發現，差點被人打死都沒有人可憐我，現在更不必了。”


  路秋對這個女孩子的看法真是大大地改觀，原來隻覺得她刁蠻無理，現在隻覺得她堅強勇敢更是有擔當，不覺多了幾分好感。不過轉念一想，她說她隻偷為富不仁的人，頓時覺得有些不舒坦，問道：“楚姑娘，在你眼裏我是個為富不仁的壞人嗎？”


  楚憶薰“恩？”了一聲，不曉得他為什麽會這麽問，“為什麽這麽說？”


  “楚姑娘可是在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偷了我了錢袋，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楚憶薰這才想起來和路秋還有這個過節，不免有些尷尬，撓了撓頭，解釋說：“當時是看你不太順眼，又看你不缺錢才……”又偷偷瞄了一眼路秋，見他正盯著自己看，忙擺手說：“不過現在順眼了，順眼了。”


  路秋也不再提那件事，而是岔開了話題，“其實你爺爺說的對，你與爺爺和孩子們繼續住在村子裏，的確對你、對他們都不好，想來對別人的看法你們都不會介意，但是豈會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人再來報複。”


  “可是……”


  “不如你就聽楚爺爺的，去找父母也好，人總是要歸根的，至於楚爺爺與林伯做個伴倒也不錯，孩子們以後還可以好好念書，總比你用偷來的錢一家人勉強度日強許多吧。”


  楚憶薰隻道要想想便離開了。


  翌日，梓宸一行人將要啟程，眾人皆來相送。


  “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們舍不得你。”隻見一個粉色衣裙的女子從房中走了出來，背著包袱，被四個孩子纏著，正是楚憶薰。


  楚憶薰蹲下，語重心長地說：“姐姐也舍不得你們，但是姐姐有事要出趟遠門，你們要答應我，我走了之後，你們要替姐姐好好照顧爺爺，好嗎？”


  孩子們懵懂地點點頭。


  楚憶薰站了起來，走到爺爺身前跪下，道：“爺爺的救命撫育之恩，小薰無以為報，還請爺爺善自珍重，保重身體，小薰會常回來看您的~”說完便拜倒下去，“路秋已經拜托了紅袖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爺爺忙扶起了眼前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熱淚盈眶：“好孩子，爺爺知道你孝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又看向路秋，道：“小夥子，小薰就拜托你了。”


  “請老人家放心。”路秋像是在做著一個很重要的承諾，認真地答應著。


  “還有，孩子，你的父母親當年或許有什麽苦衷，為人父母不會平白無故就舍棄自己的孩子，你不要怨恨他們，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楚爺爺如此說道，眾人倒是對這個老人多了一絲敬意，怪不得縱然楚憶薰行偷盜之事，卻偷的都是些不義之財，想來也是有俠義心腸的，而這俠義心腸大多來自於楚爺爺，楚憶薰遇到楚爺爺，是多麽的幸運。


  楚憶薰走至紅袖麵前，將一個包裹交到她手上，“紅袖姐姐，爺爺和孩子們就拜托你多多照顧了。”


  紅袖欲將包裹還給憶薰，道：“這些是前日給你的酬金，況且……”紅袖的意思是，盈客樓想要照顧一個老人和幾個小孩子本不費什麽力，卻被路秋打斷了，“紅袖姐，這是小薰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


  紅袖點點頭，“其實老人家和孩子們住在林伯家，林伯有人說話下棋，也是好事一樁。”


  玉玲瓏近日來與各位熟絡起來也不再淤泥，對眾人輕輕一笑，拱手道：“多日來承蒙各位照顧，請各自珍重，日後有緣再見。”


  “這段時間，有勞各位關照，西涼並非天涯，再會有期。”梓宸一拱手便率先上了馬。眾人亦紛紛上馬，揚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