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決斷
梓宸深知玉玲瓏的脾氣，但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自己幾句不痛不癢的勸說便可以了事的，而且自己做這些事本就是為了她，“玲瓏，這幾年你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你終究還是在意的。”梓宸邊說著，從懷中拿出了那封信，遞到玉玲瓏手裏。
玉玲瓏沒有說話，手書上的每一個字都那麽礙眼，無聲無息刺痛玉玲瓏的雙眼，手止不住地顫抖，抓皺了書信兩端，小小的水痕在書信上慢慢陰開，卻不是眼淚，玉玲瓏抬頭向天空望去，“老天爺，你也哭了麽？”
“玲瓏，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事隔多年，且不說會不會找到蛛絲馬跡，就算找得到，你要翻查這件事知道有多危險嗎？”梓宸知道玉玲瓏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有陰謀，就一定會去查，畢竟這是讓她落入萬劫不複之地的原因，這幾年玉玲瓏一直做惡夢他也不是不知道，隻是沒有辦法，而這次翻出這件事來對她也不知道是好還不好，但既然有了開頭，不管玉玲瓏想怎麽做，他都會支持，但還是試探著她的心意，“這麽多年你，你還是放不下嗎？”
玉玲瓏此刻還有理智，重新將書信疊了起來收進懷中，“我怎麽樣都無所謂，但是，我的母兄當年本來就死的蹊蹺，我豈能容忍他人坑害我的至親至愛，我定然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而就在此時，沈少阜從林子深處跑了出來，一副欣喜地樣子道：“姐姐，梓大哥，穀婆婆叫你們快些回去呢，說是等下淋了雨……”沈少阜正說著，一陣寒意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少阜瞪大了眼睛，心跳似乎是漏了一拍，呆呆地望著玉玲瓏。
梓宸與路秋自然是知道，玉玲瓏不會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隻是此時此刻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沈少阜作為沈複之子，難免被遷怒。
此時玉玲瓏的劍已搭在沈少阜的脖子上，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詭異，而片刻，玉玲瓏深呼了一口氣，臉上勉強露出了一絲被掩飾的很好的笑意，“沒事，姐姐就是想試試你的武功。”玉玲瓏將劍收回，故作輕鬆道：“我還有事，你和路大哥先回去吧。”
風起，雲湧，雷聲大作，滿耳都是樹葉互相摩擦的聲音，沙沙作響，眼看這雨是越下越大，漸有滂沱之勢，沈少阜急了，“可是姐姐……”
話說一半，路秋清咳一聲，走過去拍拍沈少阜的肩膀，道：“少阜，我們先回去吧。”說著便把不情願的沈少阜拽走了，沈少阜雖然不情願，但是見玉玲瓏心情有些不好，也沒有再強求，三步一回頭地與路秋一同回去了。
待人走遠，玉玲瓏苦笑道：“我到底做了什麽。”
玉玲瓏提起了劍，反手將劍橫起，狠得發力，寶劍飛出，深深插入一顆一人環抱粗的樹上，劍身發出刺耳的劍鳴聲，玉玲瓏呼吸變得急促，最後脫力跪在了地上，梓宸隻在一邊默默地看著，沒有多說話。
“我救了誰？沈複害我至此，我竟然救了他的孩子……而我，竟欲將這罪過加諸在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我與他們又有何分別。”從憤怒到哽咽，玉玲瓏也是很後悔用劍指著沈少阜，畢竟不是他的錯。
“話雖如此，你到底也沒有動手，稚子無辜，你不告訴他真相也是為他好。”梓宸隨著玉玲瓏蹲了下來，手輕輕搭在玉玲瓏的背上，安慰著眼前這個讓人心疼的女子，“玲瓏，此事沈複到底也隻是受人脅迫，主謀另有他人，你若是要複仇……”
“梓宸哥，我知道你的意思。”玉玲瓏打斷了梓宸，“隻是摘星穀不惹俗事，就不要跟著蹚這趟渾水了。”玉玲瓏冷笑了一聲，又繼續說：“五年了，讓我心寒的一直是大楚皇帝的所作所為，那些虛名又有何要緊，隻是我的母妃與兄長死於非命，我定要與他們討回個公道！”玉玲瓏緩緩揭下了麵紗，一雙清眸就這樣倔強地凝視著梓宸。
“此事，天殷派與西涼已是脫不了幹係，我們收了這封信，就必定要幫少阜完成他所欲之事，必會牽扯出許多往事。”梓宸清眉緊鎖，瞳孔微縮，“況且，今日一出手，摘星也是不能再以避世自居了。”而後輕輕將玉玲瓏攬入懷中，道：“不用怕，有我在，絕不會再讓你落入那般寒冷之地。”
玉玲瓏蜷縮在梓宸懷中，宛若一隻受傷的小鳥，此刻方才有片刻的安心，心緒漸漸平複下來才有心思去思考，一般這種介入朝政沒有對錯的事情梓宸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攬下這件事多少有自己的緣故，難免心生愧疚，“梓宸哥，對不起，連累了摘星穀一起。”
梓宸一愣，又將懷中之人抱緊了幾分，想要為她遮風擋雨卻奈何雨勢太大，自己就算拚盡全力也難免會波及到她，此刻能做的隻有去寬她的心，“玲瓏你不必太在意這件事，摘星穀做的本就是這樣的買賣，況且也有些別的原因。”
“嗯。”
經此一事，許是心思煩亂，再加上淋了一場大雨，玉玲瓏大病一場，梓宸將她安置在穀婆婆家中方便穀婆婆醫治，沈少阜便時時在側照顧著玉玲瓏，陪她說說話，梓宸則將自己關在了摘星樓，而路秋時時不在摘星穀，不知在忙些什麽，日子就這樣過了半月左右。
這日陽光和煦，微風拂麵，雖已是秋天，仍吹得人身子暖暖的，玉玲瓏身子鬆泛了許多，麵色也紅潤了起來，，便由少阜陪著到外邊走走。
“姐姐，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你突然拿劍對著我，可嚇壞我了。”少阜笑嘻嘻的跟玉玲瓏開著玩笑，懵然不知那日玉玲瓏有一瞬間是真的起了殺心的。
“原是我不好，嚇到你了……”玉玲瓏事後也非常的後悔，便將尷尬與慚愧巧妙地掩藏到笑容底下，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少阜，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嘛，嗯……”少阜眼睛股溜溜直轉，想了半天，說道：“跟著姐姐吧，姐姐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沒什麽好報答你的，以後我的命就是姐姐的命，姐姐讓我做什麽便做什麽！”又想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但是姐姐武功又高，懂得又多，怕也是沒什麽需要我做的……”
玉玲瓏本不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既然說了不會遷怒於沈少阜，那便會好好照顧保護他，況且那有些類似的經曆難免會讓玉玲瓏生出一分惻隱之心，這幾日也看得出來沈少阜把自己照顧的無微不至是真的把自己當姐姐看待了，“有少阜保護我，我可安心多了，而且在這裏總比你自己一個人強。”
沈少阜見玉玲瓏答應了，喜出望外，就差沒蹦高了，忙道：“謝謝姐姐，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沈少阜又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就算是梓大哥也不行~”
少阜篤定地看著玲瓏，玲瓏見狀‘噗’的笑了出來：“那好，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啊~”
兩個人就這樣說說笑笑地走去了摘星樓，一路上也有村民對玲瓏噓寒問暖，玲瓏亦覺溫暖，而少阜到底是個孩子，自從玲瓏答應讓自己跟著她，還沒有好好地走過路，到處跟人顯擺。
穀婆婆家與摘星樓沒多遠，但這次玉玲瓏卻覺得這條路走了好久，每走一步便離當年的是非的旋窩更近了一步，更何況這次還把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摘星穀卷了進來。
今早阿鳶替梓宸來叫自己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終於要開始了，心中的那份激動與不安再次不爭氣地湧動起來。
然而這條路還是走到了頭，玉玲瓏抬頭盯著摘星樓三個大字盯了許久，輕聲道：“一起進去吧~”
沈少阜“啊？”了一聲，他自然知道這，那是摘星穀穀主起居辦事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會輕易去那裏的，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因為裏邊有太多摘星穀的秘密，便諾諾地問道：“我也可以進去嗎？”
“當然，你既打定主意跟著我，難道以後我還要事事都避著你麽，況且此次商議之事本就與你有關。”
“姐姐……梓大哥真的會為沈家報仇嗎？”此刻的沈少阜雙拳緊握，眉頭緊鎖，就連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玉玲瓏斜睨了一眼，假意苦惱，“嗯……誰知道呢~不過我是很相信他的~”隻這一句，玉玲瓏不再多說，嫣然一笑，便走了進去。
沈少阜聽言雙拳漸漸鬆開，再抬頭時眉頭已然舒展開來，發現姐姐已經進了去，忙喚道：“誒，姐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