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麵試（二）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助理抱著一台筆記本進了辦公室，他身後跟了另一名中年男子，他們的到來打斷了劉敬平與楊總的對峙。助理對楊總微微一點頭，將筆記本打開，放到劉敬平麵前，而那名陌生的男子悄無聲息地坐在他的斜後方。


  “北大的高材生，實現一個小功能，不會很難吧？”楊總笑眯眯地指了指電腦，“這是今天的麵試題，如果完成不了，那麽請出門右拐，慢走不送。我們公司並不缺人，更不缺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


  劉敬平看著屏幕，聽見楊總補充說：

  “你做吧，不限時間，太晚了的話，公司會管飯的。”


  中年男子同情地望著劉敬平，遲疑地想攔一攔：

  “楊總，原來您是要讓他……這，這也未免太……”


  “他自稱技術不錯，怕什麽？小夥子，我說得對嗎？”楊總語氣陰冷。


  “哼。”劉敬平抿抿嘴唇，轉頭掃了中年男子一眼，偏著臉說，“我寫代碼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我身後盯著。”


  楊總示意那中年男人坐到劉敬平的對麵去，又對助理說了幾句話。助理輕輕地開門出去，關上門後發現剛剛接待劉敬平的女HR在走廊裏站著，她猶豫了一下，偷偷湊過來問道：

  “那個大學生……楊總覺得他怎麽樣？”


  “楊總不高興了，估計對他的印象相當差了吧，”助理邊走邊吐槽說，“所以要親自教他做人，給他點教訓——我不懂技術，但我知道有一個項目很難搞，據說處處是坑，現在楊總就挖了一個坑，等著那大學生往裏跳呢。他不可能做出來的，我聽說好幾個程序員都唯恐避之不及，過會兒那小子就該灰頭土臉地離開這兒了。”


  “楊總不想要他就直說嘛，”女HR陪著走了幾步，打抱不平道，“難為人家幹什麽？”


  “咱們CEO特討厭這種名校出來的、傲得快飛上天的人，這回肯定想殺一殺他的銳氣啊！怎麽，你還心疼了？”助理逗著她。


  “他長得像我老公，我好希望楊總能留下他……”


  “大姐，沒有你這麽撩帥哥的啊！”助理做出嘔吐狀。


  “你想多了，我老公是胡歌！”


  “嘁！你們這幫迷妹，就喜歡管愛豆叫老公，真受不了……不跟你侃了，我得拿資料去了。”


  辦公室裏很安靜，劉敬平全神貫注地敲著代碼，時不時地停下來思考片刻，完全沒注意到中年男子在翻看他的簡曆，也沒注意到坐在一旁看文件的楊總偶爾投來的審視的目光。


  兩個小時過去了，劉敬平把電腦一推，站起來伸個懶腰說：


  “我盡力了。”


  還沒等楊總發話，他又歪著腦袋看看對麵的中年男子：

  “剩下的事情是你的了。”


  那中年男子性急地拉過筆記本，搗弄了一小會兒，極力壓抑著欣喜之情，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著劉敬平，然後衝到楊總麵前，低聲說：

  “沒想到……他解決了一個技術難題。”


  楊總麵色一亮，非常客氣地對劉敬平說：


  “小夥子，你坐，你坐……咱們聊聊——按說你這學曆的人，不應該去更有名的公司嗎？我們廟小，怕虧待了你……”


  “您不必妄自菲薄，”劉敬平對他前倨後恭的態度耿耿於懷著，半嘲諷半試探地說道，“不是有個清華的學生在這兒兼職嗎？貴公司有什麽誘人之處還真說不定……”


  “哪裏哪裏，”楊總滿臉堆笑，“你怎麽知道有個清華的在我們公司接私活呢？”


  “我就是知道。”劉敬平沉聲回答。


  “他情況特殊，急著用錢嘛，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短期項目，不然怎麽會來這兒？”


  “巧了，”劉敬平傾身向前，凝視著楊總，“我也是，我也很急。”


  “做那個項目，到五月中旬就能結工資了，但沒有另一個項目多，雖然要等到七月……”


  “我就是要幹那個清華的學生接的私活，您就不要誘導我做別的了。”劉敬平斬釘截鐵地說。


  “你們北大的都一根筋啊？”楊總壓著火氣，“不懂得變通嗎？我告訴過你，人手夠了，再多一個沒必要，我們不想增加成本……”


  “憑什麽要我變通——你不會變通一下下麽？崗位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不能調整人員配置麽？這點兒事都辦不了，你還是不是CEO？”劉敬平稍稍漲紅了臉。


  楊總想不到竟然被他教訓，愣了半晌才問：


  “你想頂了別人？還這麽理直氣壯？”


  他低頭思索了幾分鍾，語重心長地說：

  “小夥子，你走吧。走之前我有一些道理想講給你聽——你現在還沒開始工作，在學校裏心高氣傲沒什麽，老師們可能會縱容你。等以後你進了職場，別這樣衝動了，頂撞上司是不明智的，懂嗎？你以為你是誰？年紀輕輕就自以為是，真的，吃虧吃得太少了，將來有你受的。”


  “謝謝您的教誨，我會記住的。”劉敬平說著，優雅地向他鞠了一躬，就去擰門把手。


  中年男子心中焦急，下意識地伸手想阻攔，看了看楊總，無力地坐回原處。


  “等等，”楊總叫住了正要走出去的劉敬平，眼光銳利地盯了他很久才說下文，“你想接的那個項目，組裏成員除了敝公司的人，共有兩名兼職的學生，都是男生，一個是清華的，一個是北京理工的。那個清華的你不能頂替……”


  “我沒想頂替他！”劉敬平的心跳加快了，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你那麽激動幹什麽？”楊總詫異道。


  “把北理那小子的聯係方式給我！”劉敬平幾乎無法控製住自己。


  楊總沉默地觀察著他，心頭的疑雲越積越厚。他假意為難地考慮著，矜持地說：


  “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們還要信譽呢，人家接的項目，總不能毫無理由就硬生生地奪走吧？除非你能說服他，讓他心甘情願地被你頂替……相比之下，我們更看好你的技術，可我們都是講誠信的人……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勸動他了。”


  楊總轉身對助理吩咐道：


  “他想要什麽聯係方式，你去問一問，都告訴他吧。”


  劉敬平大喜過望，完全沒有了剛才冷靜而傲慢的姿態，倒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天真而直露地展示著自己的快樂。


  他跟著助理離開了辦公室之後，中年男子帶著疑慮問道：


  “您為什麽突然改主意了？”


  “他自找麻煩，”楊總冷聲說，“這孩子簡直愚蠢，幼稚！說白了就是欠收拾，吃點兒虧就老實了。他明目張膽搶人家的活兒，人家不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