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世上第二個我
江宇澤提著一袋熱乎的紅豆酥。
他站在病床外聽到曖昧不清的聲音,自然知曉傅斯年在做什麽。
許久許久,直到紅豆酥徹底冷去。
江宇澤適才敲了敲房門,傅斯年整理好自己,起身踱步到病房外。
他定不會要江宇澤看到顧清歌此時的模樣,從江宇澤手裏接過紅豆酥,“辛苦。”
他的性子向來清冷,說起話也是言簡意賅,沒什麽溫度。歲月之於傅斯年,不過是越發瞧不出心境了。比腹黑更直接的形容,是無人觸碰那份神秘。
江宇澤在想,他們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這幅模樣?
年少因為兩家是世交,走得便近了些。雖然那時傅斯年也不愛講話,至少不似現在,與他幾乎無話可說。
大概是因為共同喜歡上一個姑娘。
可感情之事,誰又說得清楚,江宇澤自以為可以小心地隱藏好一切,他又何嚐沒做過成人之美,不過成全之後,他愛的姑娘又得到了什麽呢?
如此想著,耳邊傳來急促的高跟鞋聲,鏗鏘有力地貫穿整個走廊。
“咦,阿澤,你怎麽在這兒?”唐清婉疑惑道。
“婉……婉兒?”
傅斯年揚著好看的笑容,“唐小姐。不想,咱們這麽快又見麵了。”
即使在江宇澤內心深處已經知曉麵前的這人,有可能不是過去的唐清婉,他還是回應,“我們節目組一個女孩比賽時暈倒了,是我送過來的。”
“這樣子啊。”
“婉兒怎麽會在醫院?”
江宇澤望到身旁紋絲不動的傅斯年,若非親眼目睹過自己著曾經的好友對唐清婉有多深的占有欲,他現今以為的所有幸福不過是黃粱一夢。
“我們報社要求采訪傅總。”
唐清婉的俏臉露出不自然,她用手撓了撓後腦勺,“這不聽傅氏的人說,傅總在醫院嗎?沒想到,咱們倆這就遇上了。”
她定不可能將傅斯年欺辱她的事情告訴江宇澤。
病床外的吵雜,讓向來睡眠極淺的顧清歌睜開眸子。
身體的酸痛與淩亂的床單肆意地叫囂著,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傅斯年換上。
“唐小姐。”
十九層戳穿唐清婉是A貨後,傅斯年也不喚她“清清”,這樣也好,省得被阿澤誤會。
“傅總。”
“不知貴社,想要從傅某這裏得到什麽訊息?”傅斯年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眼身後的病房,“希望唐小姐可以長話短說。”
“這是——”唐清婉垂著頭,實在不敢與傅斯年對視,她雙手呈上采訪稿,“我們報社想要問的全部問題。”
第一個問題,就讓傅斯年冷哼起來。
江宇澤湊過去,也禁不住笑出聲來。
“F社好歹也是個大社。”江宇澤拍了拍唐清婉的肩膀,“現在查得這樣嚴格,你們編輯這也是厲害。”
唐清婉紅著臉,小聲嘀咕,“你別說了。”
病床上的顧清歌聽到外麵的嬉笑,心裏不由得泛著酸。她撐著兩條酸楚的腿,搖搖晃晃地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縱身跳了下去。
“什麽聲音?”唐清婉出於記者的直覺,“病房裏怎麽了?”
傅斯年的筆尖停了下來,他甚至顧不得采訪稿被丟在地上,轉身打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淩亂的床鋪,和窗台前被微風吹起的窗簾。
“清清——”
傅斯年也不顧偽裝,在看到窗下那抹鮮紅,不由分說得就要往下跳。
—啪—
江宇澤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他雙手抓著傅斯年的領口,“傅斯年你給我清醒一些!這裏雖然是三樓,摔不死你也能殘廢了!現在顧清歌生死不明,若是你再有個三長兩短,誰去照顧她?”
“清清。”
唐清婉沒有見過這樣的傅斯年,他頹然地靠在窗台前。過去人們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能到傷心之處。
方才聽阿澤的意思是,那跳樓的是顧清歌嗎?
唐清婉忽然想到昨日在傅氏十九層與她長相相似的女人,那時她說幫幫我。
她是被傅斯年所強迫,如此剛烈地不忍受辱,也要離開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
身體遠比思考更速度,她走上前用力地扇了傅斯年一巴掌,“你知不知道,得到一個人前,應該學會尊重!”
“傅斯年,你知不知道,你把她害死了!”
“清清。”傅斯年嗚咽著。
已經通知醫生的江宇澤匆匆趕到病房裏,“哪位是顧清歌的家屬?”
“清清怎麽樣了?”傅斯年紅著眼,一把推開唐清婉,“清清究竟怎麽樣了?”
“好在我們醫院三層樓相當於其他醫院的二層。病人是身體朝下,隻是有些擦傷,但——”
“但是什麽?”江宇澤急切地問道。
“顧小姐以前出過車禍,顱腦損傷導致腦內出血,現在她腦裏那個壓迫腦組織的血塊經此一摔錯位了。所以……”
“醫生,所以什麽?”畢竟是一條生命,唐清婉急得不行,“你能不能直接說顧小姐怎麽了吧?”
“病人是不是以前失去過記憶?”
江宇澤聽到醫生的試問,忽而閃過他問她如何知曉《Miss》這首歌時,顧清歌說誰知道呢?以前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是。”
傅斯年比他更快速地說了出來。
“傅總。其實顧小姐這一摔,換個角度看也許是好事,以前丟掉的記憶說不定能找回來。”
幾個鍾頭後,顧清歌徹底從ICU出來。
傅斯年拉著她的小手,痛苦地講不出任何言詞。
“阿澤?”唐清婉不解,江宇澤為何不讓她見顧清歌醒來,“你就這樣由著傅斯年那個禽獸在那裏守著?”
“婉兒。”江宇澤斂去情緒,“你相信我,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傅斯年更愛清清了。”
清清。
清歌還是清婉。
江宇澤不知今日做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在聽到醫生講她有可能恢複記憶後,他知道自己在沒有資格站在那兒,他曾經和沈晨曦做過的那件天理不容的事情,他又有何顏麵站在那兒守著?
名不正,言不順,則字字錐心。
“隻是可惜了,今天又沒采訪成那個禽獸。”
顧清歌一連昏迷數日。
好在Manufacture50進30的比賽在下個月才進行。
她打開眸子,陽光細碎的映照在床上,傅斯年躺在一側,眼底的黑色宣告著主人的疲倦。
阿年。
這一場昏迷,顧清歌似乎睡了太久。
過去與現在。
連同忘記了的,撲麵而來。
她甚至有些自嘲,自己與傅斯年這樣,都可以糾纏在一起。
“清清。”傅斯年抓著她的手,猛然睜開眼,“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傅斯年。”
顧清歌沙啞著嗓子,“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清清。”傅斯年的身軀一顫,他合上眼很快又睜開,他的笑容遮不住苦澀,“我也求求你。”
“我傅斯年,求你顧清歌。即便是恨,是厭惡,餘生都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他從未求過人,唯獨在愛情麵前卑微極致。
顧清歌別過臉,不願再看傅斯年這幅模樣。她生怕下一秒被他瞧出自己已經恢複記憶的破綻。
那位和她過去有著同樣容顏的姑娘,似乎與江宇澤在一起。
雖然不知那人為何要用她的名字。
出於女人的直覺,她應該沒什麽惡意。而且更為狗血的,那個“唐清婉”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真實姓名是誰。
顧清歌還是唐清婉的時候,就曾想這世界上一定有第二個自己,每當她遭遇不幸地時候,那人或許正快樂幸福著。
如此,所有的天災人禍倒也不盡然。
隻是她過不去那個坎,她已是不潔的身子,何德何能繼續占著傅斯年妻子的名?
“清清。”傅斯年從身後環著她。
是啊。她又怎麽忘記了。
阿年占有欲,那樣很強。
以前兩個人戀愛時,傅斯年就小心眼十足,甚至不要她與其他男同學說話。
他說不會放過她,就是不會放過她。
三年前偷來的混沌自由,如今不過演變為虛妄。
“傅總。”
顧清歌在傅斯年的臂彎回應道,“你這樣,是想潛規則旗下藝人嗎?”
傅斯年沒想到顧清歌會這樣問,他何嚐不了解他的清清,對於不願意回答的問題總能轉移其他地方去。於是他也整理好剛剛那份難過,“嗯。”
“清清,你就當我想潛你吧。”
顧清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傅總。”
“清清,別這樣叫我。”
別這樣叫我,太生份了。
“你說——”顧清歌轉過身來勾著傅斯年的長頸,“如果我把我們的關係透露給唐小姐,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呢?”
“清清。”
“唐清婉的名字裏也有個‘清’吧?”顧清歌笑得模樣極美,傅斯年如丟了魂似的,瞧著她。
“所以傅總何苦欺騙自己?我說過,我不願做誰的替身。”
傅斯年隻覺得五髒六腑皆是疼,她忘了的那些,有糟糕的,也有他們甜蜜的。
他現在還未查明“唐清婉”的身份,他還不能告訴她那些不堪,他怕清清下一秒又做出什麽激烈的事情,是他無法承受的。
“顧小姐倒是清楚自己的地位。”傅斯年邪魅一笑,“五百萬,我傅斯年養個替身在身邊,想必是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