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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大奇異之篇:第十七幕 仇恨與誓言

  視角人物:雷恩

  雷恩在一片灰暗之中醒來。緩慢而反覆的耳鳴音在腦中回蕩。周圍瀰漫著刺鼻的藥劑味道,掩蓋了某種東西正在腐爛的惡臭。他感到頭昏腦脹,尖銳的刺痛和劇烈噁心一陣陣湧現,因為疼痛而緊繃的肌肉讓他連呼吸都困難——但他確實還活著,重要的心臟還在有力地鼓動,催促著身體恢復活力。

  「我……在,哪?」

  他費力地轉動眼球,掃過頂端看向一側。頂端有著無數精巧的齒輪正在轉動,精密地運行著遍布房間內的煉金矩陣。房間內只有黯淡的熒光燈籠閃耀著橘紅色的光芒,在燈光照耀下雷恩得以看清壁龕中的東西——那是遍布牆壁壁龕中的數百具人偶。它們形態各異,有的骨節嶙峋突兀如同一頭兇惡怪獸般駭人,又有的線條柔和華美精緻得如同一件藝術品,但更多則是用一雙雙空洞的眼眸無聲的凝視著虛空。同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冰冷的石台上,身下只鋪著一張污穢發黑的紅毯,在無數人偶的包圍凝視之下,如同被送上祭壇的羔羊。

  ——人偶師的…工坊嗎?

  他痛苦地閉上眼,想要活動身體從冰冷石台上爬起來。卻立刻感受到了奇異的觸感,睜眼一看,本來已經消失的左腿與右手被用假肢補全,白玉般瑩潤的義肢像是裸露在外的骨骼,每一個關節都用圓珠玉石連接,甚至能彎曲到原本無法扭曲的方向。而在義肢的連接處,細小的黑色紋路正在如血管般極為緩慢地向義肢蔓延。

  「你醒過來比我預想中要快。」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聽見聲音雷恩艱難地轉頭向另一側,黑暗之中一個人形的輪廓逐漸浮現出來。上半身包裹在旅行跋涉的褐色粗麻長袍中,長袍又臟又破還沾染了已經發黑的血跡,令人難以將其與這間精巧的人偶工坊聯繫在一起。但當對方脫下長袍,雷恩立刻就肯定了對方的身份。

  漆黑如墨的黑髮散落下來反射出點點熒光,蒼白精緻的面容與壁龕中的人偶別無二致,毫無疑問眾多人偶的原型都是以他自己為藍本而製作。但與眾多人偶如岑寂夜空般空洞的眼眸不同,他的眼中閃爍著猩紅的光芒,宛若凝血。

  ——血族!

  長久以來訓練令他本能地作出反應,右手變作利刃飛速伸手刺向對方的雙眼,想要爭取在對方恢復視力之前逃離現場,可義肢在對方眼前數寸時死死停留,如同被空間固定住一般紋絲不動。

  「冷靜一點。如果我想要傷害你,在你昏迷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還有不要用我做的東西來對著我。」桑淡然地說完扔給雷恩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麵包。

  「只能找到這種東西,你先吃這個吧。上面那些傢伙們吃的東西想必你也下不去口。」說完自顧自地坐到椅子上。

  「我們來談談吧。」桑說。

  雷恩沒有去動麵包,而是收回手臂警惕地看著對方。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是治安局的人吧,我的目的和你是一樣的啊。我想要活下去,僅此而已。」桑攤開手掌回答。

  「到底是什麼意思?」

  「范布倫·海因斯——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吧,那個立誓要將我們趕盡殺絕男人的名字。六十年前,正是那個男人毀滅了我的故鄉,我無數族人死在他們手上,包括女人和那些無辜的孩子。雖然我們後來將那些人全數殲滅,但是那個男人還是活著逃了回去,並在之後的六十年間持續不斷獵殺我們,直到數個月之前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現在的情況和范布倫局長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是在向你陳述我們之間的因果啊,人類。別以為只有你們是受到傷害的一方,作出一副被害者的模樣,我們也是為了生存才不得不廝殺啊。」

  「少扯了,污染我們的同胞,擾亂我們的世界製造大屠殺,引誘無數人走向墮落瘋狂。這些事情也是為了生存?」

  「戰鬥只是手段,至於那些人的變化,那也是他們無可奈何的事情。——雖然我也是一樣啊。」桑用自嘲的語氣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你胡扯完了?你救我就是為了讓我聽你這番混淆視聽的話來讓我動搖?」

  「我只是想向你表明立場而已,我們互相站在對立的立場,互相爭鬥,互相廝殺,我們是敵人,但我們誰也不欠誰。我承認當時救下你是一時衝動,但現在,我想要和你做筆交易。」桑說。

  「呵,血族也開始做起魔鬼的生意了?」

  「我想要討伐【鋼之獸】。」

  聞言雷恩臉上嘲諷的表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憎惡、憤怒與仇恨。

  「理由。」

  「雖然你們一樣是敵人,但【鋼之獸】的威脅更迫在眉睫。數月前【殉禮者】的升格擊穿了幽界,而幽界一直以來都不是穩定的存在,穩固的空間在幽界中就如同是洶湧浪潮中積累起來的沙洲,即便如此也只是相對穩固,我們腳下的地面包括這片空間整體都在無時無刻發生變化,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殉禮者】的升格相當於劇烈攪動了這片沙洲,所有的一切都開始在混沌的幽界變化之中變得分崩離析,那些本應該不再醒來的太古神秘也重新出現,【鋼之獸】就是如此。那種級別的神秘光是存在於那裡就會加劇幽界的動蕩,我們必須阻止它。而你的理由,我就不必多問了吧。」

  雷恩沉默著,掏出了懷中陌瀚的懷錶。

  我自幼是個孤兒,母親根本不知道是哪裡的流鶯一出生就把我拋棄在垃圾堆里。我生長在晦暗殘破的街道里,和野狗搶食,被大人如同老鼠般驅趕,匍匐在碎裂骯髒的泥坑裡啜飲泥水,那根本不是人過的生活。

  後來范布倫局長找到了我,他訓練我,教導我,愛護我。但我心底很清楚,我只是他的工具,他愛護我如同武士愛護自己的刀,在他的大義之下肆行殺戮。所以當我得知他死時,我並不感到意外,也並不感到多麼悲傷,像他那樣的男人就應該死在戰場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怒吼斬殺,那是他的宿命。

  我是被當作殺手養大的,殺人早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自己死了不要緊,別人死了也不可惜,生命一直如此無力,死亡永遠那麼無情。

  「但是……但是,只有陌瀚那傢伙不行啊!」滾燙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流出。

  「那傢伙是我第一個朋友,第一個把我當成人來對待的老好人。樂觀,積極,有人情味又相信正義,有時又像個笨蛋一樣的傻正經……只有跟他在一起時我才感覺到這個狗屎一樣的世界還是有希望的,像他那樣的人不該死在這種地方!不該為了救我這樣的人死在這種地方的!」說到最後雷恩幾乎是在嘶聲咆哮。

  「好吧,我跟你合作。我最好的朋友在我面前被那畜生殺了,他死了就好比是我死了,接下來我這條命只是為了復仇而活著——惡魔的契約也好,魔鬼的陷阱也罷,只要能殺了那畜生我通通用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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