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十四凹
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三十四凹。我不能和鍾再共處一個屋子。關於董香草的愛情我還是沒有弄清楚,倒把自己差點迷失在一個我最最不該抱有愛情,抱有幻想,甚至抱有溫馨的小男孩身上。盡管我隻比鍾大三歲,可我和鍾是兩個世界裏的人,我們不可能在同一世紀裏交叉,匯合。也不應該在愛情的世紀裏共同存在。
我一回武漢就給陳子風打電話,我需要陳子風,需要陳子風給我,一種愛的假象,需要陳子風給我,那種掩耳盜鈴的把戲。
陳子風倒是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我的小屋。我撲進陳子風的懷裏,久久地不肯把自己分割出來。
小娟,怎麽啦?陳子風雙手捧住了我的頭,想讓我的眼睛對著他的眼睛。
我掙脫掉了陳子風的手,我不想看陳子風的眼睛,不想在他的眼睛裏看到我的虛偽。
抱緊我,抱緊我。我把頭整個地靠在陳子風的肩上。陳子風抱我的力量越來越重,一種被壓碎的感覺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身上。
對,陳子風,就這樣抱緊我。我靠在陳子風的懷裏,什麽也想不了。
小屋裏的門打開了,我和陳子風其實都聽到了響聲,可我不肯放開陳子風,陳子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那樣一直緊緊地抱著我。
鍾出現在我的臥室裏。陳子風不得不鬆開我,陳子風轉過頭去問鍾,發生了什麽事?
你去問杜紅,我不知道。鍾明顯有話要對我說。
陳子風去了客廳,鍾急不可待地問我:為什麽要這樣?你不愛他。
請你出去。我低聲命令鍾。
我要是不呢?鍾也固執起來。
你要是不出去,我明天就搬家,讓你永遠也找不到我。我不敢高聲,我怕杜紅聽到。
杜紅走進臥室的時候,我假裝請教鍾一個電腦問題,鍾也許被我的堅硬嚇住了,不敢再在我麵前說什麽,順著我的話假裝看電腦。看來,我和鍾都天生具有演戲的本能。
陳子風也進了臥室,陳子風在我和鍾的身後問我,杜娟,好些了吧?杜紅說,家裏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多了。陳子風直到這樣的時候,還在把自己當個傻瓜。
也沒發生什麽事,就是杜紅的腳扭傷了,我呢,有些想你。我轉過頭去看陳子風。
那我就放心了。杜娟,我今天不能陪你,讓杜紅和鍾陪你去吃飯吧。陳子風一邊說一邊往外掏錢,鍾伸手去攔陳子風,卻被杜紅搶先接住了陳子風遞過來的錢,陳叔叔,你真好。杜紅拿著錢,笑得又象二十歲的荷花。
我看見鍾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趕緊起身去送陳子風,身後傳來鍾在抱怨杜紅的聲音,你怎麽還象個小孩子一樣,就知道吃。
杜紅在說什麽,我聽不見。我送陳子風出了小區,才慢慢地回小屋裏的。杜紅在客廳裏生悶氣,鍾在我的臥室裏玩電腦。
杜紅,你帶鍾去吃飯,然後打的送鍾回學校去,他明天還有課,不要影響了他的學習。
小姨,我明早再回去行嗎?晚上想在你的電腦上查點資料。鍾明顯在找和我相處的借口。
不行,你可以讓杜紅陪你去網吧查,我晚上要趕稿子。我說得不容商量。杜紅,去吧,別坐著發傻氣。我推了推杜紅,我需要杜紅立即把鍾帶走。
杜紅勉強地站了起來,往外走,看來杜紅還在和鍾生氣,我喊鍾,鍾,去吧,讓著杜紅一點,她還是個孩子。
鍾從我麵前經過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不要和陳子風來往,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鬥不過鍾,小男孩對愛情的勇氣和熱情是盲目的,可這樣的愛情與我無關,我畢竟做過柳順的女人,畢竟做過陳子風的女人,愛情對於我而言,是一件非常奢侈的貴重品。
我比任何時候都依賴陳子風。我一分鍾也不希望陳子風離開我,可是陳子風很忙,他在武漢是個名人,名人的應酬總是比普通人多。
陳子風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而鍾進入的時間卻越來越多。鍾無孔不入,他一下課就給我發短訊息,各種各樣的幽默笑話以及笑臉譜圖案都會從鍾的手機上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我的手機上,每次都會逗得我哈哈大笑,每次在笑過之後又不得不徹底清除掉,畢竟杜紅和我住在一塊,畢竟鍾是屬於杜紅的。
杜紅一般都是晚上回家,晚上,鍾不會給我發短訊息,杜紅愛給鍾發短訊,沒事就抱著手機一條一條地發個不停。看杜紅的樣子,我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杜紅畢竟是我流著血源親情的姨侄女呀。
我說,杜紅,你這樣對鍾,累不累?
不累。我愛他。為他做任何事我都不會累。這就是愛情。杜紅低著頭發短訊息,頭也沒抬一下。
麵對杜紅,心痛的感覺,象刀片,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劃在胸膛上,盡管看不見血流的壯觀,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胸膛被切割的聲音,那麽強勁地響在耳邊,響在整個寧靜的小屋上空。
天啦。我無助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我喜歡鍾給我發的那麽多好玩好笑的短訊息,我喜歡看鍾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睛,我更喜歡鍾在愛情上麵的熱情和勇氣。可是我接納不了鍾,在現實生活中,我怎麽可以接納鍾呢。
灰姑娘有一雙通往幸福生活的水晶鞋,可我沒有,也不能不該有。我誰都可以去愛,就是不能去愛鍾,我甚至可以和陳子風一百次一千次地上床,就是不能把鍾納入自己的生活範疇裏來。
那個讓人舍不掉,愛不了,又不得不麵對的男孩呀,把我的內心撓亂得一蹋糊塗。
我最怕周末的到來,鍾象隻可愛的小燕子一樣飛進我的小屋子裏,伴隨著杜紅的傻笑,在原本平靜的小屋子裏設置得到處都是地雷。
鍾的眼睛總在跟著我打轉,鍾的眼睛象盞探明燈,我走到哪就能照亮哪。我在自己的小屋裏,竟然不敢抬頭,不敢走動,甚至不敢呼吸,空氣裏到處都是鍾的氣息,整天整天地壓迫著我。
我給陳子風打電話,我需要陳子風帶我離開小屋。
電話通了,可是陳子風沒有接,他掐斷了電話,我再打過去的時候,傳來接線小姐冰涼而又機械的聲音:你好,你所拔打的電話已關機。一種被遺棄的感覺,刹那間恐怖地橫掃著我的所有需求,這大約就是地下情人的悲哀吧。
放下電話的時候,我的心情很糟。我盯著電腦屏幕,一個字也寫不了。手機響起了短訊息的聲音。
不要給他打電話,我不想看到他。他需要的隻不過是你年輕的肉體,你憑什麽要糟蹋自己,你沒有這個權利,李鍾也不允許你有這個權利。
信息是鍾發過來的,他在密切地關注著我,這讓我更加感到可怕,我以最快的速度刪掉了鍾的信息,鍾就在這個時間裏出現在我的臥室裏,鍾那雙清徹見底的眼睛裏,滿是信心十足的笑波。
小姨,寫累了吧,我們到外麵去吃飯,鍾一臉調皮的壞笑。
在鍾麵前,我措手不及,而且無智無勇,被動得和那隻被操縱的木偶沒什麽兩樣。
杜紅呢?我問。
在洗手間裏。鍾在我的臉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你後麵的話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鍾瀟灑地揚長而去。
鍾象魚兒一樣遊弋在我和杜紅之間,傻瓜樣的杜紅,象隻可愛的哈巴狗一樣,搖著尾巴跟前舞後地伴著鍾,她的笑容燦爛得象正午的向日葵,讓我羨慕的同時,也讓我無限心碎。
杜紅在我的眼裏是隻金貴的古董瓷器,小心輕放是這種古董瓷器的包裝詞。雖然我和她的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可我和她永遠不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永遠不能在同一個起跑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