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胡思亂想
尹恒原以為隻有雪茜一人坐馬車，所以在看到那個穿著侍衛的男人十分自然地就著仍掀開的車簾上了車，心裏就是大驚。這人是誰？怎麽能與茜茜同車而坐？
李雲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在兩人端坐馬上並行的時候，笑著解釋道：“侯爺擔心夫人的安全，為此特地安排了一位高手貼身保護著夫人。”算是對宇文拓同上馬車的解釋。
尹恒麵容上沒有表情，一雙鷹眼緩慢卻十分淡然地看向李雲，低低應了一句：“原來如此！”
李雲卻看不清他的心思，直覺就避開那雙眼，低頭握好馬韁，輕叱一聲：“駕！”
有了尹恒的相陪，雪茜很順利就進了皇宮。再次走進這裏，她不由得想起上次大婚時的場景，想到那個抱著洛兒笑眯眯露出梨渦的男人，還有那個一身盤龍繡鳳大婚衣袍的男子，心裏就湧現出熟悉的沉悶感，腳步不由得緩了下來。
宇文拓就走在她身邊稍後的位置，她這一慢，自然他就注意到了。宇文拓靜靜抬眼，看著前方。尹恒帶著兩位副官走在前頭，他所有的兵士都留在了宮外等候著。而雪茜她這邊，也隻帶了宇文拓和李雲兩人，塵聞塵閑兩人也同在宮門外候著。
雪茜心裏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張紙上所寫的，就越發覺得這一個皇宮是如此地叫人心生恐慌。想到宇文拓說的那一番話，皇宮之中無論何時都是世間最肮髒的地方，她心口頓時一緊，似乎一股血腥氣就飄散在她的鼻間，引人作嘔！她以一個現代人的身份，自然無法想象在這個世界裏要生存下去，這個被天下人認為最最尊貴的地方，會有多少冤魂時刻飄散……
一隻手臂迅速地環上她的腰間，發狠一樣緊緊地勒了她的細腰一下才迅速鬆開。宇文拓目光沉沉看著麵前這個女子，心裏一時五味雜陳。這個小女人，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現在所為的每一步，都是在向這個地方靠近。日後，她若真的成功了，必須得直麵在這寬廣浩大的建築群裏會有的多少陰暗麵！
而她剛才腳下虛虛邁出的那一步，若不是他迅速反應摟住她，她是不是就要這樣絆倒自己？
這個女人……他自然知道她方才臉上露出的一瞬間恐懼與茫然是因為什麽。
她是不是心裏清楚他的身份？即便是她放棄了這裏的一切，與他同回北齊國，在那裏，他們也將住進另一座與這個地方相識到極點的皇宮。那裏將近千年的歲月積澱，隻會讓那種皇宮的朱色染上一層又一層的血汙，而不會比這裏少！他，除了能夠在未來的歲月裏盡力保證那朱色帶的血腥氣少些，其他的，他……
雪茜迅速抬頭看了他一眼，勉強地勾起嘴角笑了笑，複又回過頭去，一步一步地邁著步子，走得認真。那步子也不較方才，一步一步邁得極穩，好似在跟誰較著勁兒一樣，雪茜收斂全部的心神，再也不胡思亂想。
宇文拓眼見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穩，心知她已經回轉過來，但心情卻沒有輕鬆一分。他的目光虛虛落在她的發上，眼見那發間的金釵折射出金光，他的鳳目也染上那一簇金光，輕輕闔了闔眼。他一點把握都沒有，若是身前的這個女子，她厭惡了那些血汙，定不會委屈自己勉強隨他回宮的！她是這樣的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該當如何？
李雲走在一行人的最末，卻早就探頭探腦開始找尋著章陵了。這幾日，章陵一直留在這座皇宮裏，應該沒有遭什麽暗算吧？老實說，他們這次雖然是以北齊國來使的身份走進這皇宮，但仍然可以從那些從他們身邊走過的宮娥、太監嫉恨中又有幾分畏縮的眼神看出來，怕是這皇宮裏的大部人都將他們一行當成是毒害他們皇帝的真凶了！
真凶！真是可笑！他們北齊國，若真的要跟他們大夏國對上，隻會真刀明槍的，怎麽會使這麽不入流的手段呢！一群愚蠢之人哪……
“章淩！”李雲一叫出聲，隨即感覺有許多道目光瞬間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裏並不是什麽大街，而是大夏國的皇宮！心裏不由得開始犯虛，在眼見走在他前邊的雪茜笑盈盈地帶著莫名深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李雲呐呐不成言：“夫……夫人……”老實說，夫人倒沒有什麽，隻是夫人身邊的主子他……
章淩與隋瑭幾步上前，走到雪茜麵前，同時拱手行禮道：“夫人！”
隨後才麵向尹恒，笑道：“大將軍！”
尹恒笑著點了點頭，心裏卻是在原先的疑惑之上更生疑惑。茜茜到底是如何變成那北齊國清逸侯的夫人的？方才看來，麵前的幾位北齊國的官員對茜茜都十分的有禮，簡直可以說……若非他知道茜茜的身份，倒是真的會相信麵前這位女子真真就是那北齊國清逸侯爺的夫人了！
“我等就在這殿外候著，夫人請！”尹恒開口。
“那就有勞大將軍了！”雪茜也不推辭，他們此次進宮自然是為了匯合章陵隋瑭他們的調查情報，舅舅在，也不方便！
尹恒深深地看了一眼雪茜，這才旋身走開。他原想尋個機會和茜茜說說有關這次調查的至關重要性，但自方才他們見麵起，她的身邊永遠跟著那個沉著臉色的侍衛。尹恒不經意地往那侍衛看去一眼，隨即驚訝地步子一緩，心裏有些震動。這……
那侍衛方才看著茜茜的眼神……似乎滿滿的隻有她，全然沒有注意其他。這個侍衛對茜茜似乎不是單單的保護職責所在，這件事情，茜茜她自己有察覺嗎？
重新提步走開，尹恒隻覺得似乎他在接近一個巨大的事實，而那個事實下意識地讓他有一種不敢去仔細探尋的感覺。或許，他一了解那個事實，所有他認知中的事情反而會反其道而行，讓他措手不及！
尹恒微吐一口氣，下意識告訴自己，什麽事也沒有，不用擔心！隻要過好這個關，隻要這次茜茜能做好，那……
聖徳殿裏仍是喜氣一片，似乎並沒有發生皇甫文昊中毒的事情一樣。
一步入聖徳殿，雪茜不由自主地立住腳步，一雙美目細細地掃過這寬闊的大殿。
這日午後的陽光，似乎帶些蠱惑人的獨特溫暖，讓人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一日，當悠長的牛角號聲響起的時候，當時的陽光也是這樣暖暖地斜斜射在聖徳殿的殿門口的。那一對新人周身都是特有的喜色，郎才女貌，般配十分，在百官吟唱的古老曲調中慢慢、慢慢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正前方……
就如當初舒遠吩咐的一樣，聖徳殿裏所有的東西都被保存得好好的，沒有人移動一分。就連那些初初送上來的酒水與膳食也都原封不動地將酒壺與盤子擺在那裏。至於酒水與膳食被驗明並沒有異常之後，已經全數倒了。
紅色的大綢布結成的花球反著柔滑的光亮，陽光下，那些大紅好似也籠上一層金黃似的，亮麗十分。
章淩走在李雲身邊，看著李雲衝著自己笑得沒心沒肺的，不由得心裏泛軟。這人……這幾日，他在皇宮裏細查，除非有大夏官員的陪同，否則他根本就不能行動。行動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便，在隋瑭進宮以後，也幸好多了一個人陪伴，查起來也不那麽費力。隻是，李雲方才壓低嗓音說得那一句話卻差點讓他忍了幾日的血氣一口給噴出來。
李雲說，章淩，這幾日你玩得還行吧？
標準的李雲這種沒心沒肺沒頭沒腦的人會說的話！他卻不知道，單單為了不讓凶手有機會偷偷溜進這個聖徳殿，自己和隋瑭就費了多大的力！畢竟不是他們大夏國，這裏的人都當他們是使壞的凶手，誰肯多多配合？
罷了罷了，就為了成全像李雲這樣的閑人，他們也隻能累死累活還得笑著接受李雲的所謂羨慕了！
隋瑭看來一眼，眼見章淩下手一點都不輕地握拳敲在李雲腦袋上，嘴角不由得勾起笑花。等看到李雲吃痛，卻立即反應過來握拳想要敲回去的時候，隋瑭適時地握拳掩在嘴邊咳了一聲，不大不小，卻剛剛好引得正呆站的雪茜回頭。
章淩衝著隋瑭淺淺一笑，轉臉看到李雲不得已背到背後的拳頭，偷笑。
“夫人，此間我與章淩已經全部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尋常的地方。”隋瑭輕聲說道，說出這些天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所在：“其後，我們也循著那舒家二公子的做事痕跡，一步一步追影尋蹤，卻沒有發現任何可能會被凶手盯上的破綻！”
隋瑭不得不承認，在他和章淩從舒遠操辦此次婚宴的記錄上清清楚楚看到所有過程的時候，自己的心裏對那位年輕自己幾歲的少年著實佩服！
到底是什麽樣的教養，還是說真的隻是那少年的性子養成，他做事居然能夠滴水不漏、周到到這樣的地步！那個舒遠，也難怪大夏國的皇帝出言保他，這樣的人，的確是個人才！百裏挑一的人才！
操辦皇家的婚宴，一般人完全不能勝任掌握大權的職責！因為事無巨細，有關到皇室的安危，任是用在婚宴上的一匹紅綢，都要經過他的親自檢查。也因此，以防到時候出現問題，所以任何一個國家，隻有有這樣的喜事操辦，掌全局者必須每辦一件事情，就將事情的經過發展結果記錄在案，交與禮部過目。
所以，當那驃騎大將軍尹恒從天牢出來直接來到這聖徳殿，邀請他與章淩同去那舒遠那幾日留於宮中小歇的住處，然後請他們倆作證，按著舒遠所說從他房內的小方桌抽屜裏拿出一本小冊子。
而那本冊子一打開，裏麵寫得密密麻麻卻形如流水的記錄就讓他隋瑭第一次有了自愧不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