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父女天性
舒丞相擺手讓他安心,解釋道:“是喬靈有了身孕,如今正安胎呢!”
尹恒聞言,下巴驚得都要落地了。說話都不怎麽連貫,堪堪能聽出個大概:“侄媳……我要當……舅公了!”
舒丞相笑著撫胡子,點頭:“是啊!尹恒你的大侄子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也是滿心的歡悅,即將有個小孫子或者小孫女,他昨天夜裏還樂得睡不著。直到夫人低叱,他才恍然想起眼下他們還麵對著一件難事——舒遠還在天牢裏。
若非舒遠在天牢裏和牧天說起來,府內上下還不知道喬靈身子重。舒遠這孩子,分明是不想他們為他下天牢的事擔心,才吐露這個好消息讓他們暫且開懷的。隻是……他們又怎麽可能能安心開懷呢?
尹恒撫額。他才多大年紀,就要當舅公了。還有他那個半大不小的兒子,馬上就有一個實打實的侄子輩了。嘖嘖,舅舅不比侄子大多少……
兩人又隨口聊了幾句,尹恒就將話題轉到了舒遠身上去。他還沒有去天牢探望過,這次來丞相府也是想先安撫一下大姐他們。不過從大姐夫的麵容言辭上,分明對這件事不如外人所想那般擔心。
舒丞相點頭:“陛下的意思,我都知道。舒遠現在在天牢裏也隻是一時,到沒有什麽好擔心的。要真說擔心,倒是……”他的聲音隱去,單隻袖子高舉遮住嘴,空做了一個“帝女”的口型。
尹恒了然。那個北齊國的清逸侯莫名住進了皇子府,連帶的帝女這個時候也不能順利脫身。若非皇上指點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茜茜居然如此大膽換了身份變成北齊國的侯爺夫人參加了婚宴。讓他感慨她的膽大同時,也想起了二姐曾經的風采。
舒丞相在得知尹恒已經知道茜茜如今的偽裝時,十分驚訝。畢竟茜茜那個時候的裝扮全然是換過了一個人,若非舒遠言之鑿鑿肯定,他和牧天誰都沒有認出來。他歎道:“果然是父女天性!”他實在很驚訝,到底皇上是怎麽認出她來的。
尹恒輕扯嘴角,又說了幾句皇上交代的話,就告辭離開了。
舒丞相送走了他,兀自在廳內坐著想事。直到腳步聲響起,他才從沉思中驚覺,抬頭看去,原來是自家夫人端著一盅湯過來了。
“老爺,又在想什麽?我家弟弟呢?”方才她一直呆在後院,走出來才聽說剛才舅爺來過了。
舒丞相接過她遞過來的湯匙,舀起湯喝了一口,才道:“尹恒現在應該是去天牢探視舒遠了。現在多事之秋,他也不好在府裏多留,所以就沒有見你。”
丞相夫人也不多在意,撿了他身邊的位子坐下,聞著空氣中的藥香氣歎了口氣,說道:“那姑娘到底是什麽身份?舒遠一直不說明,自己下了天牢卻還記得交代我們細心看護。方才我一直陪在床邊,就見那姑娘睡夢中似乎夢魘了什麽,整個人驚慌十分,雙唇卻緊緊咬著不肯叫出聲。”尋常人做了噩夢,不都是驚叫出聲才好醒過來的嗎?
那姑娘卻任憑她怎麽輕喚,死死咬著唇,久久才安靜下來。
舒丞相應了一聲:“舒遠做事一向有分寸,夫人你實在不用擔心。”縱使他也十分好奇,舒遠從不曾對什麽外來女子這般上心過。但舒遠既說是為了報恩,那就真的是為了報恩了。
“可是……”舒遠又似乎想要瞞著什麽人似的,特意交代牧天將安胎的藥時刻熬著,讓藥香氣遮掩,不讓外人知道有這樣一位姑娘呆在他們丞相府。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舒丞相專心喝湯,再也不應答了。舒遠雖然不說,但是憑他的能力,會陷入險境需要別人相救,定是為了之前去尋找帝女的事。自他帶回了茜茜,雖然沒有什麽異處,但作為父親的他仍是感覺自己的兒子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而且,他下意識地認定,一旦那些事情被挑明,很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算了,兒孫的事,讓他們自己去吧……
大夏國的百姓都關注著外使館的動靜。耀雲國和北齊國的來使各踞一邊住在裏頭,都說人心不可測,大皇子的婚宴上,皇上居然中了毒!那北齊國的來使明著是來送大婚賀禮了,暗地裏卻是想著這麽惡毒的心思要毒害他們的皇上。
於是,縱使外使館一切如常,仍因為有不少百姓滋事生亂,尹恒奉命帶兵守衛在外使館那邊。這一舉動在尋常百姓看來,則是落實了北齊國下毒的罪名,眾人都等著看此事朝廷會如何解決了。
尹恒初到的這天早上,特地進了外使館和兩國客人說明情況。北齊國接待他的是隋瑭,隋瑭麵帶笑容回禮,所回的話說得圓圓滿滿、客氣十分。尹恒原先還想著能見上那個喬裝後的茜茜,卻被刻意避開了。他也不急,北齊國的侯爺夫人若要救自家侯爺,是必定會出外使館的,他隻消等著就好!
可是……
這一日一直守到了午後,尹恒也沒有見北齊國的人有任何出館的打算。隻有那個叫隋瑭的年輕官員進進出出,每次從外頭回來手上都拎滿了各色的禮盒,似乎是上街去逛了。北齊國的其他人,則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耀雲國的四皇子蕭慕灃一早出門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尹恒帶著困惑看著隋瑭又一次手上拎得滿滿的微笑著走進去,空留一個背影給他。這北齊國的人到底還管不管他們的死活了?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隻是進進出出逛大街……還是說,這隻是北齊國要做什麽事情的偽裝?
這天傍晚,尹恒交代好事情,徒步走回將軍府。黃昏的日頭還有幾分紅色,尚未被黑暗傾襲。大街上還有行人,店家商販都在收拾著貨物,準備回家去。
尹恒剛走了幾步,就聽走在他前邊的兩個人在輕聲地交談,說著北齊國什麽的。他聞言上了心,凝神細聽。
“……真的如此?北齊國的官員購買許多禮物?”
“是啊!聽說是為他們國內的官員帶的禮物,似乎很篤定下毒的事情會查清與他們無關!”
“哦?這樣……難道,下毒的真的不是北齊國?都有心思放在買禮物上了,似乎真的不擔心……”
尹恒低垂眼眸,眼裏帶著笑意。原來如此,攻人心為上,北齊國什麽也不做,隻單單拎著禮盒來來往往,就能讓百姓對他們的懷疑減少!果然厲害!
但是,即使如此,光憑這樣就想解決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他們,或者說茜茜她,到底會想出什麽樣的法子來破解目前的困境呢?
皇上之前對他說的那一番話,說是要為大夏國找一個明君,他的意思難道是要以這次的中毒事件作為考驗茜茜能力的題目嗎?若是茜茜沒能處理好這件事,是不是就意味著皇上開玩笑的那句立大皇子為皇儲會成真?
二姐夫他,真的是有這樣的心思?
外使館裏,雪茜靜坐在房裏,似乎什麽也沒想的模樣倚著床柱。不過這隻是假象,當宇文拓推門走進來,直至走到她麵前,她才恍然驚醒,這時候才意識到他的出現。
“累了吧?”雪茜問道。雖說國內的事都有安定王處理,但與耀雲國的戰事似乎避無可避,宇文拓這兩天一直在估量著若兩國真的開戰,怎麽樣才好。
宇文拓卻將手上拿著的東西遞給她,說道:“你看看。”
雪茜莫名,接過來卻是一個信封裝著的,裏麵薄薄的一張紙。等到看完,雪茜已經愣住了,嘴張了又張,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這就是實情?
“真是這樣?”雪茜一時還真的難以接受,這話一出口就自覺身上一陣一陣的冷。他當真已經狠到了這種地步,連自己的親身父親都敵不過權勢?她暗自吸氣,仍覺得心裏悶得難受,手上一鬆,將那張薄薄的紙輕輕撇開。
宇文拓淡淡一眼掃過緩緩飄落的紙張,什麽話也沒有說,靜默地伸出手臂環著她入懷。自古都是如此,為了權勢不知有多少人罔顧一切。而在皇家裏,為了皇位,還有什麽是後宮、皇子做不出來的呢?
雪茜雙眼輕閉,衝入鼻腔中的那股子酸澀她再也壓抑不住,化為一滴眼淚輕輕滑落,話音卻如以往,聽不出半點不同:“我以為……他那個時候那麽慌張的模樣跪在父皇身邊,那種焦急,至少不會是假的!我同他,自然沒有過相處,但父子之間不是應該有那種天性相依嗎?”
親手下毒毒害自己的父親,這種事情,皇甫博真的做得出來?
宇文拓輕應了一聲,才開口,手上將她抱得更緊:“皇甫博與你父皇間並無多少父子親情,為了你和你的母後,你父皇這些年不曾有過心思去關心其他。自然的……”皇甫博的日子想必也不好過,自己的父皇一門心思分不出半點在自己身上,原本應該全心照顧他的母妃隻想著如何討得丈夫的歡心,誰會注意到他?堂堂一國的大皇子,難怪性子這麽陰沉……
雪茜咬牙:“誰的日子好過?若每個人都是他那樣的心思,那……”世間哪有活得順心順意的人?沒有父母親人關愛的人多了去,如果都像皇甫博那樣,豈不是每個人都要卯起壞心思來報複了?還是說,皇位,當真如此重要?
她一手揪緊宇文拓的衣服,一手緊緊地抓在他的手臂上用著力,低著嗓音問著:“如果,我是說,有一天我真的成了這大夏國的女帝,那個時候,你要怎麽做?”一旦成為一國之首,許多事情就再也不會是現在這般簡單的模樣。那個時候,恐怕守護各自國家的子民,才是他們最放在心思的事情,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