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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相熟之人

  新來的總管確實是不大明白府裏的規矩,直接讓拿來酒的男仆進來了廳內。


  藍泰低垂著眼走了進來,心裏暗暗不悅。尤其是在眼見那微挑著眉角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那人輕輕一動作,居然讓半倚在他懷裏的小老虎露出了臉來,剛好和藍泰對上。


  藍泰瞬間就覺得自己許久不見的怒氣騰地被燃了起來,卻礙著自己的身份,隻能悶不吭聲表現自若。明明連自己都要被召回北齊國了,夏錦文又是什麽腦子居然會被大夏國用這麽拙劣的理由給留了下來?而且,連小皇子也……


  皇甫博淡淡揚眉,看向一邊坐著的皇子妃,又看了一眼新來的那個總管,這次淡淡一擺手,對著垂著臉的藍泰說道:“下去吧!”


  林太師家的小姐是個心思伶俐的人,當下就從這簡單的三個字裏讀出了什麽,暗自低聲告罪,表明自己不熟悉皇子府的規矩,日後定會好好熟悉的。


  皇甫博擺了擺手,淡聲說道:“慢慢來吧,府裏的事情你總該上些心學著的。臨出宮時,母妃派人送了些東西,你去看看,都收著吧。”分明是不想同她用這婚膳。


  林傛倩低垂著的眼微微一抬,看向已經換過一身衣袍的他,之前婚宴上對著自己淺淺一笑的男子分明已經不見了。她心思微轉,下意識地站直身子,淺淺一行禮,低聲說了幾句,就出去了。


  皇甫博分明沒有將心思放在自己的新婚妻子上,拿過酒來給夏錦文倒上了一杯,發現對方環著小老虎仍舊看著門外,似乎在想著什麽。直到酒杯放到桌麵發出了輕微聲響,他才收回目光,看著皇甫博淡淡一笑,頗有些無奈的模樣推辭著:“小兒在這裏,酒就不喝了。”


  皇甫博也不強迫他,自己端起酒杯仰頭喝了,問道:“剛才侯爺想什麽那麽入神?”


  “哦!”夏錦文笑著攏了攏懷裏的小老虎腦袋,撫著那小小的布耳朵,開口回答道:“似乎是看到相熟之人了。但……他也不該在這裏出現。”


  皇甫博眸光一閃,倒酒的動作輕輕一頓。夏錦文的這個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原本應該假裝刺探的話語自己這時候也說不出來了。腦子裏一轉,索性就繼續問下去:“相熟之人?侯爺說的是……我皇子府裏,怎麽會有侯爺認識的人呢?”


  夏錦文“唔”了一聲,似乎不願深談的模樣,淡淡的用話語岔開了:“殿下也以為是我們北齊國對你父皇下的毒嗎?”他給小老虎夾了個小點心放在碗裏,任憑洛兒拿著筷子戳弄著。


  皇甫博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小老虎探探腦袋,心裏想著剛才見到的小皇叔。小皇叔似乎看見自己了,好像不怎麽開心的模樣。父皇曾經說過,看到小皇叔不能跟他打招呼,難道小皇叔是因為這個生洛兒的氣了?小老虎想了想,心思沉重了一些。想到娘親也不在自己的身邊,自覺實在沒有做好父皇交代的事情,心裏怏怏不樂,將筷子放下,看向自己唯一信任的太傅問道:“爹,娘親去哪裏了?”


  夏錦文偏著腦袋看著他的小臉,肥嘟嘟的雙頰帶著紅粉色,兩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唇線有點下拉,分明是心情不好。難怪他把個點心戳成那樣!“你娘親上街買新衣了,我們在這裏住兩天,她就來了。”騙小孩子的把戲他現在脫口就能編出個天來!

  洛兒還想接著問,就聽到夏錦文那略略帶笑的嗓音又響了起來:“洛兒,可喜歡今天的新娘子?”剛才那皇子妃坐在這裏的時候,小老虎就不停地看向那邊,顯然是被美色所迷!小小年紀,就有了宇文拓小時候的模樣……果真是父子!


  皇甫博看過來,就聽那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回答著:“新娘子好漂亮啊!洛兒好喜歡她!”眸光一冷,他心裏當下就是一沉,唇動了動,什麽也沒有說出口,扯出笑容來虛應了幾句話。


  夏錦文卻來了精神,話頭一直在這新婚夫妻上打轉。似乎是渾然不察皇甫博的冷淡,笑著說起了自己初初大婚時候的光景。說到一開始自己滿心不願娶妻,又礙於家裏娘親的勸慰,娶妻之後無奈又煩躁時,居然得了皇甫博的幾分注視。


  “侯爺當初……娶的不是心中所愛?”皇甫博淡淡挑眉,雖然對於這類私交甚好才會交談的問題有些不適應,但既然夏錦文有說的興趣,他聽著就當下酒了。


  “年紀輕輕,昨天還是個自由玩鬧的少年,今日就變成要擔著家族的男人,轉變太快,哪裏會有那樣的心思去喜歡什麽女子。”夏錦文眉眼淺笑,思及那幾年在軍中自由自在的生活,心裏染上幾分快樂。那時的自己,眉眼清逸,一手袖箭技藝獨步軍中,得到了宇文老將軍的賞識。第一次上宇文將軍家裏拜訪時候的場景,自己現在還記得……


  歲月流逝,沉澱下來的,出乎意料的居然不是那些苦痛,而是那時候清淺的快樂……除了謝韻少這個朋友,當時的自己隻同宇文將軍是忘年相交的酒友。至於那幾個蹦跳著想法子整自己的少年,某種意義上,也是他們給當年的自己添抹了些快樂的色彩吧!

  那之後,夏家一族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父親壯年而逝,隻來得及在他耳邊說出那個驚天的大秘密,就那樣拋下整個家族的擔子走了。自己成為夏家家主,若非為了娘親的那一句“夏家總要有了當家主母才成樣子”,他又怎麽可能會那麽急忙地定下了親事。現在想起來,卻是……


  他陡然失笑,原本隻是淡淡笑容的麵龐好似春風拂麵,吹動了眉眼間的燦爛,一時間輕輕的笑聲溢出喉間。即使是抬眼對上皇甫博不明所以然的目光,麵上的笑容仍未收斂,隻是跟說謎題一樣說了一句:“上天卻是有安排的,男女中隻得那一人與你同拜天地祖宗,自然不會差的!得了她,是我的福氣!”


  皇甫博敏銳地注意到他說的話裏,第一次沒有用“本侯”自稱,而是說了“我”。心思一頓,問出:“侯爺想來與夫人是伉儷情深吧?”他也隻是順著話問了一句,壓根就沒有其他想法。


  誰知道夏錦文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皇甫博差點讓一口酒給嗆到。


  他說:“我與她,婚後三年從未同床共枕過,或者應該說,三年裏,我們從未在一間房裏過過夜。”似乎是沉浸在當年的回憶裏,他的話語都低沉了幾分,帶著一抹不能忽視的陰暗沙啞。那三年,是他最艱難的時刻,是整個夏家最危險的時候,他又怎麽可能將一分心思放在自己的新婚妻子上?甚至是成親那日的夜裏,他連新房的門都沒有跨進過……


  伉儷情深?


  這樣的詞當時別人同他說起,他一時還沒有緩過來,到嘴邊的那句“我尚未娶妻”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也隻有那個時候,才恍然記起,自己原來還有個妻子放在夏家。也隻有那麽一瞬,下一刻他又很快地被“夏家”、“錦心”占據了所有的心思。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皇甫博這個時候眸光都暗沉了下來,酒杯拿在手裏轉動把玩,一時間也沒有想出來夏錦文說出這麽私密的事情是想要做什麽。該不會是……夏錦文主動提出住進皇子府,難道不是對父皇中毒一事已經有了什麽論斷而采取的應對之法?而是他尋機會住進來是為了其他的目的?


  夏錦文輕輕一揚手,單手拂過自己的眉角,低低笑出了聲,告罪:“讓殿下見笑了。隻是想到拙荊此刻離本侯千裏之遙,一時間也隻能借著過去的回憶輕緩思念了。”


  “千裏之遙?”皇甫博手裏一頓,杯子險些掉落下來。這個男子,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夫人不過是呆在……”他看了眼耷拉著腦袋的小老虎,改了口:“夫人隻是上街一趟,又怎麽會離侯爺千裏之遙呢?”


  “咦?”夏錦文訝然,麵上有些奇怪,眼裏卻是滿滿的笑意,說道:“殿下難道不知道,我身邊那個假夫人的身份?”


  “……”


  “殿下方才不是還問我在這裏見到了哪個舊識嗎?”他嘴角微微一勾,似在解惑一般說出了答案:“剛才端酒進來的,長得同我們北齊國的小王爺一模一樣啊!”


  皇甫博再怎麽鎮定,也擋不住滿麵的驚異之色,愣愣地看著麵前這個男子,心裏疑惑:現在是什麽狀況?

  夏錦文淺笑,輕輕搖晃著懷裏的小老虎,說道:“本侯成親不過幾年,又怎麽可能會有這般大的孩子。洛兒他,其實是我們北齊國的唯一皇子。此次,我國的皇上派本侯帶著小皇子來到大夏國,是為了表明我們的誠意!”


  他……


  皇甫博看著那個虎頭虎腦接過一個點心啃得不亦樂乎的小娃子,心裏已經不是普通的震撼了。這隻有點胖胖的小老虎,居然是北齊國的皇子?


  他目光緊了又鬆,終究還是在那一小口一小口吃得認真的小人兒上化為一片虛無。好吧,現在,他自認,無論麵前的這位北齊國的清逸侯說出什麽話來,他都能接受得了了!


  藍泰和春意在夏錦文住進皇子府的第二日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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