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箭雙雕
舒遠一時噤聲。他若實話實說,必然會將災禍引向北齊國。若是不說,那些有心之人,自然也會往那邊說。茜茜她,實在不該這麽貿然地混在北齊人裏麵,參加這次婚宴的。設下這個局的人,試圖一箭雙雕……
整個大殿裏一時沒有聲響。
正當皇甫博等得不耐煩的時候,舒遠終於開口說明情況:“殿下之前備好的香料,一夜之間不知為何全都被水浸濕了。舒遠無奈之下,不得不找尋其他替代。從皇子府總管那裏得知,北齊國來使此次送上的賀禮就有這一味香料。所以就擅自做主,替換了全部的香料。”當初,香料是經了他的手的,若是有不對,他早就發現了。又怎麽會……
北齊國來使帶來的賀禮?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夏錦文他們。雪茜抱著已經睡著了的洛兒立在那裏,手臂酸痛。她忍不住開始咬著唇瓣。今天發生的太多事情,眼下他們又成了試圖毒死皇帝的嫌疑犯!她屏住呼吸,低垂著眼不願抬頭。這樣的狀況讓她突然想起之前秦思瑤假流產的場景,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好似真的是他們下的毒手!
她一直固執地抱著洛兒不肯放,似乎也是想要讓自己安心。她其實是想揪著宇文拓的袖子,那樣她能夠忍下所有的顫抖。但現在,宇文拓化身侍衛,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什麽都不管依向他!知曉父皇安好,她也就安心了!隻是,夏錦文仍是什麽表示都沒有,他到底是打算怎麽應對?
宇文拓沉默地看著站在他前邊的雪茜。她的身子一直緊繃著,抱著洛兒的雙臂甚至有些僵硬。這樣的事情,是他們誰都沒有料想會發生的。也幸好,幸好自己現在就在她的身邊,無論怎樣,定能保護她!
借著前後隋瑭章淩的遮擋,宇文拓伸出一手托著雪茜的手臂,幫扶著她用勁兒。眼見睡在她懷裏的洛兒耷拉著腦袋靠在她肩頭,宇文拓趁眾人都將目光放在夏錦文身上的時候,帶著雪茜幾不可見地移了移步子,後退了一些。
雪茜偏臉看他,目光相觸時,她心裏微微安定。順著他的力道,靜靜地將半邊身子靠倚在他身上。原本,隻是想借著參加婚宴見見表哥他們的,現在卻攪進了這樣一個大禍事!估計在場的人,絕大部分都已經認定了父皇的中毒與北齊國脫不了幹係了!
皇甫博眼見夏錦文仍是站在那裏,半分情緒也不露,心裏不由得多了幾分氣。這個清逸侯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居然擺出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姿態!
“來人!”皇甫博大喝,袖子一樣,比向跪在那裏的舒遠,冷聲道:“將舒遠押進天牢!此事,定要查個清楚!”不待眾人反應,又對著一邊站著的舒丞相說道:“丞相……”
舒丞相點點頭,麵色凝重,似乎是十分讚同他的做法,附和道:“殿下做得對!此事關係重大,小兒辦事不利,有負殿下所托,等一切查清楚之後自該領罪!”
舒遠麵色沉穩地行禮:“舒遠自知闖了大禍!監管不利,才讓人有了可趁之機!”他也總算是明白了當初皇甫博為什麽定要自己來幫忙安排婚宴事宜了!接下來的事,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十分恭順地起身,在侍衛的看管下往殿外走去。
在經過雪茜他們那邊的時候,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心裏有幾個懷疑,在沒有確定之前,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攙在香料裏的毒粉,氣味濃厚熏人,隻要有人隨身攜帶了一點定會讓人發覺的。到底是誰能夠躲過他的檢查將毒粉摻進去?
眾人看著他走出去,心裏不禁有了個模糊的概念。大皇子將他關在天牢,看來心裏對他還是抱著懷疑的。機緣巧合偏偏就在換過的香料裏出了問題!老實說,在場的人心裏都捏著一個想法。舒丞相一家因著大燕後的關係,曆來不和皇子府多走動。這些年有人提出要立大皇子為皇儲,雖然丞相從不表態,但他的立場想法可以想見。
這次的事,又會怎麽了結?
若真的坐實了瀆職的罪,倒還好;但倘若最終弄出個勾敵叛國意圖謀害皇上的罪名,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事!眼下,舒家二公子已經被關進天牢,那麽接下來就是……
“想不到北齊國居然這麽大膽,公然借著恭賀之名在賀禮裏下毒,手段還真是下流!”蕭慕灃涼涼地開口,從頭看到尾,他站在一邊都覺得有些煩躁了。這個皇甫博做事怎麽這麽不利索?連個問罪都要慢慢來!他可沒有這個耐性!
他這話說出了在場的官員的想法,眾人齊齊看了過去。就見他冷笑著走到了夏錦文那邊,立在那個不動聲色的男子麵前,開口問道。
“侯爺,難不成你們北齊國野心太大,想要弑了大夏國的皇帝,趁著大夏慌亂的時候,一舉攻破,將大夏國變成你們的嗎?”他聲音雖然說得不大,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正因為聽得清清楚楚,所以,大夏國的人麵色都是一變。原本對這次變故噤聲的群臣不約而同地因為蕭慕灃的這番話坐實了心裏的猜想!
北齊國,真的是這般的狼子野心?
看向夏錦文、雪茜他們的目光由懷疑變成了戒備,甚至有幾位已經握起了拳頭。雪茜靜靜地看著每個人的神情,心裏反而是越發得平靜了。宇文拓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帶著洛兒陪在她的身邊,她又有什麽好怕呢?原先,為著父皇的身子,為著舒遠表哥說的那一番話,她心裏還懷疑……
現在自己隻是個抱著孩子的女子,憑白操這些心做什麽?橫豎有北齊國的清逸侯在,看他那副神態就不像是可以隨便被人欺侮的!她抬眼看向站在那邊仍沒有做聲的夏錦文,暗道宇文拓可是派對了人來大夏,就他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誰能奈何得了他?難道,還真的在什麽事情都沒有弄清楚的時候,就能將他們一行人也下入天牢了?
雪茜正想著,就見夏錦文身子微微一動,隨即聽到他那把清清冷冷的嗓音如輕紗細細磨合一般慢慢響了起來。
“唔,殿下說笑了。”他悠悠笑開,眼角微微一揚,終於睜開了眼,說道:“這般不入流的作為本侯也實在是看不起。本侯攜妻帶子日夜兼程趕赴大夏國,可不是為了命喪於此。香料確實是賀禮的一部分,本侯卻沒有什麽神算子的功夫,能料到這次婚宴所用的香料是什麽。更何況,送出去的東西,經過什麽人的手,又摻進了什麽東西,防不勝防!”
皇甫博頷首,似乎對夏錦文所說的有幾分信服,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這一次,也隻有父皇那個方位的香料摻了毒藥,其他的香料並沒有什麽特別。也是因此,才需細細調查,暫不能放出舒家舒遠。至於侯爺……”
夏錦文淡淡合眼,再睜開,裏麵的眸光已經淡去,渾然不在意地說出了令所有人都驚訝的話。
“本侯來者是客,也不願為難大皇子。既然此次中毒是因香料而起的,那麽,必然等到一切查清楚才會離開。隻是……”他淺笑看著皇甫博,十分誠懇道:“剛才的舒公子是被下到天牢,本侯代表北齊國出使,確實在是不能做出被關進天牢這般的事。倒不如……大皇子如果願意,本侯願意住進皇子府靜待調查結果!”
雪茜一聽到住進皇子府那幾個字眼,人就呆住了。腦子裏浮現是早就蠢蠢欲動的那個念頭,其實,夏錦文來大夏,是為了報複宇文拓的吧?
托著她臂腕的手也多施了幾分力氣,宇文拓眸光未定,微低著頭,淡淡看著夏錦文的背部。錦袍的光澤泛著柔意,上邊的精細繡圖枝枝蔓蔓延伸開來,宛若一張無形的絲網。宇文拓尋思著,在這後背哪一處插上一刀會讓自己比較滿意呢?
讓茜茜住進皇子府裏,是怕那個大皇子沒有機會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嗎?
相比較大夏國百官的驚愕,皇甫博顯然表現得有些水準。除了一開始的驚詫立現,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眼直直看著麵前的夏錦文,似乎沉思想了什麽,才開口說道:“侯爺深明大義,實在是我們大夏國的福氣。父皇中毒一事非比尋常,還請侯爺寬宥我們的無禮了!皇子府靜候侯爺及夫人入住!”
夏錦文微側過頭看了一眼雪茜,回轉過頭去,搖了搖頭,糾正道:“有本侯在皇子府陪著大皇子喝酒還不夠嗎?既然有人試圖陷害北齊國,那本侯也不能放任不管。我家夫人自來對這類刑訊查案有興趣,這事我們北齊國也當出一份力。就讓本侯帶著小兒在皇子府裏等著夫人破案了!”
他這一決定又讓眾人吃驚了,一時間止不住的小聲議論一點一點響起,猶如飄散在空氣中的微塵突然炸開一樣。
雪茜也沒有料到夏錦文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簡直就是拿他和洛兒為人質!以他之前說的話,毫發無損地離開大夏國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他又何必莫名地住進皇子府呢?還讓自己在外調查,萬一查出的答案不盡人意,那他和洛兒又要如何脫身?還是說,他這樣做,是有其他的想法?
皇甫博看了一眼雪茜,又將目光移回夏錦文那兒,輕輕一頷首,說道:“就如侯爺所說吧!”心裏卻是有些不明白,這個夏錦文是想做什麽?難道,是想要借這個機會讓她有所作為,為她之後的大事做準備?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就要看看,這位清逸侯和這位夫人到底有什麽樣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