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人心不可測
人心不可測，即使現在大夏國並無大患，也定會想要一個堪比宇文拓那樣的英明君主！甚至於北齊國的一個侯爺，都能在短時間內蓋過他的風頭……
皇甫博想到夜裏父皇會過府與他喝酒，心裏一時幾種滋味摻雜，分不清到底是喜還是憂。他胸口起起伏伏，終究還是化為一道無聲的歎息。父皇早已心不在朝政之上，原本一切都會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下去，而現在，卻卡在這個地方，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
今夜，會是他們父子之間最後一個相處的夜晚嗎？
也許，他不該抱有希望，不該回絕了蕭慕灃的……
京都裏的大街小巷，現在卻安靜了許多。午後的陽光懶懶散散，帶起的風吹在人的臉上，形成暖意與涼爽交融的一種狀態。小商販們都已經將攤麵收起來了，街道兩邊的店麵雖然開著，但顧客不多。早晨還是十分熱鬧的，中午時分卻又幾支禦林軍小隊在京都裏穿行，告知各個商販：明日大皇子大婚，迎娶隊伍會在京都裏的主道經過。屆時圍觀百姓多，怕發生混亂。
小商販們倒也樂意放個一天假，好歹是大家都歇著，還有空閑去圍觀一下迎親場麵！大夏國十幾年來皇族第一次的婚嫁喜事，自然不一般！
外使館所在的街道，同樣接到了通知。商販們全都打道回府了，一時隻有零星幾個平民百姓走著，漸漸察覺不對頭，四處看上幾眼，就被守衛在外使館門口的侍衛給盯上了，忙低著頭快步走開。那裏麵的人自己可惹不起！
洛兒這個時候已經午睡起來了，穿著老虎皮摸著眼睛下了床。迷迷糊糊地走出去，立刻聽到一聲叫喚：“小公子，你醒了？”
倒把小老虎嚇得一怔，抬眼一看，卻是早上抱著自己的那個陌生人。
李雲輕輕抱起他，對於自己沒有被小皇子認出來這個事實十分滿意。“小公子，肚子有沒有餓？已經買了你最喜歡的包子了！”
洛兒原本並不覺得餓，一聽說有包子立刻就感覺餓了，忙不迭地點頭。他回去見了卓談，一定要告訴他自己吃到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李雲滿足地笑了起來，不枉他讓人去京都最大的點心樓買來包子了！他從不知道，小皇子居然會喜歡吃這個！主子當時看著小皇子抱著個大包子吃得不亦樂乎，似乎也是疑惑的！怎麽看，那也是一隻小老虎，居然會喜歡吃包子！
李雲抱著洛兒剛下了一樓，就遇上了章淩。章淩對著洛兒笑了笑，遞過油紙包著的包子，看向李雲交代道：“上去，不要再下來了！”
李雲訝異，出了什麽事情？
章淩將他推上樓，自己又急急地走了出去。
李雲抱著洛兒上了樓，最終還是忍不住，輕手輕腳地走到欄杆處往下偷看。這一看，他嚇了一大跳。
樓下院子裏什麽時候聚了這麽多人？
雪茜擰著眉看著這些耀雲國的侍衛，真是一點空閑也不得！
易過容的宇文拓就站在她的身邊，鳳目已經被那張麵皮遮掩過去，此時他的眼裏雖沒有全部露出，但其中的冷意仍清清楚楚地顯現。塵聞、塵閑左右兩邊護著他們，北齊國的侍衛全都站在他們身後。
這算是外交風波了？
雪茜在心裏暗暗想著。現在夏錦文還沒有醒過來，隋瑭前去送賀禮沒有回來，宇文拓他又不能出麵，這一圈人算下來，除了章淩，似乎隻有自己可以……
嘈嘈鬧鬧的人群站在他們對麵，兩邊人對峙著。雪茜冷眼看著那幾個出頭的耀雲國兵士，正要上前，卻察覺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身子微微一動，側擋住了她的前進，有沒有惹來任何人的注視。宇文拓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動。章淩這個時候已經過來了，宇文拓看他一眼意思是交給他處理。
章淩帶著淺笑走到前邊來，眼快速地在人群中一掃，卻沒有看到半個能主事的。他低低一喝：“安靜！”
耀雲國那些兵士並不認得他，卻被他突然其來的低喝給嚇住，都靜了下來。不過才幾秒鍾的安靜，他們正要繼續叫囂，卻被章淩搶了個先。章淩靜靜開口：“我們侯爺正在休息，各位再鬧下去，若是吵醒了他來，不管你們是有理還是無理的，總歸討不了好。我們兩國分駐外使館，一東一西，無論是什麽緣由，你們這樣鬧到這裏，也太放肆了！”
原本臉上的笑容被他一收，他淡淡一揚手，衣袖在半空中甩出一個弧度，聽到他說：“所有人聽令，若再有人無端喧嘩吵鬧，都給我拿下！我倒要看看，耀雲國的兵士都吃了什麽膽，能在這裏放肆！”
“是！”
雪茜身後的侍衛齊齊應了一聲，迅速有序地分散開來，將這個小院子團團圍住。他們都認得這個曾經在皇上身邊呆著的章大人，雖然沒有封官職，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進出皇宮是有了特令，不需要聖旨的！這樣的人說的話，他們自然是響應的。更何況，這些耀雲國的人如此大膽，居然欺他們到這樣的地步！京城裏早就傳開了耀雲國出兵陽城的事了……
那十來個耀雲國兵士一怔，都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有此氣勢。而他們現在，確實是被團團包圍住了！
章淩緩步走到雪茜身邊，恭敬地低語了幾句，眼一轉，看向那些耀雲人，沉聲說道：“找個能主事的人出來，有什麽事就說！”
那些兵士互相看了看，一時沒有人做聲。
章淩卻不管他們怎麽樣，轉向雪茜，恭敬道：“夫人先進去吧！”
雪茜應了一聲，果然轉身離開。宇文拓跟著離開，對著正要邁步的塵聞、塵閑低聲交代：“你們留下！”茜茜有他護著，自然沒事！
塵聞、塵閑沒有吭聲，但確實是沒有離開。居然吩咐得那麽順口，好似他們是他的屬下一樣！他們心裏雖然不舒服，卻沒有反抗。
章淩對著他們淡淡一笑，又回身去看那些兵士，問道：“還沒有人能說明嗎？既如此，一個是你們就此回去，這件事情我們也不願與你們多追究。另一個，就是請來你們的主子，”他嘲諷地撇開眼，冷笑道：“我們北齊國也不是好惹的！”
他的話音剛落，周圍散開的北齊侍衛已經齊齊高呼了。相對他們的氣勢，那幾個鬧事的反而一下子蔫了下去，都退了幾步，緊緊靠在一起。
“是誰這麽狂妄，要見我？”一道聲音猛地插了進來，眾人都是一愣。那些耀雲人卻是麵露喜色。
章淩在心裏想著，終於來了！
人群裏散開一條路來，緩緩走來的人正是耀雲國的四皇子蕭慕灃。他一身靛藍銀線的長袍，腰間掛著一塊碧璽顏色的陵玉，步子放得緩慢，每一步卻走得極為沉穩。麵色仍是同以往一樣的冷淡，上挑的眉梢在看到章淩的時候輕輕一動，開口：“是你？”當初在那一家店撞到他的那一群人中，就這個人和自己賠禮道歉的。原本以為他是大夏人，沒想到……
章淩忽略他剛才的那句問話，老實說，現在主子就在夫人身邊，他也根本不用顧忌，怕這位四皇子猜忌自己的身份。他沉默以對，隻是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一如從前的謙和有禮。
“怎麽，北齊國都是這樣的？見到我，居然不行禮！”蕭慕灃冷冷開口，這個人居然這麽無禮。
章淩向來都是這樣的性子，謙和有禮，有極有處理事情的能力，所以在那些熟識他的人心中，他一直是個好好先生。隻有一點，周圍的人隻要領略過一次，就會記憶深刻。那就是耍威風！當年宇文家一夜之間劇變，章淩的父親作為宇文府的管家一邊忙於老爺夫人的後事，又要找尋自己小主子。而章淩和李雲，也一直自己沒有跟著宇文拓一同冬獵而自責懊惱。
於是兩個少年決心親自去找回宇文拓，固執地相信他還活在這世上。他們倆偷偷溜出府，離開時，章淩隻帶了一塊府裏的腰牌。就是憑借著這一塊腰牌，他在李雲的驚訝中順利騙得了京城府尹大人的畏懼，派了許多人隨他們搜尋宇文拓的下落。當時，京城裏裏外外，他們都走遍，也曾遇上一些高官大臣奇怪他們是什麽人，都被章淩憑借擺威風給糊弄過去。
當時宇文府不發喪，堅持要等到宇文拓找回來之後再開始。章淩派人通知了千裏之外的藍家兄弟，待他們趕來，章淩也已經通過自己的能力找出了宇文拓的下落。也是通過這件事情，心力交瘁的老管家看到了自己兒子的成長，更是一心將他培養。
等到宇文拓被封了定陽王之後，王府的大小事情全都由章淩掌管，沒有一絲兩分的威嚴怎麽能震攝得住下人，又怎麽能有底氣去應付那些朝中大臣？
雪茜一直隻記得章淩在那次幫著自己調查秦思瑤假懷孕的事，表現得相當有禮，即使是對著欺騙了眾人的秦思瑤，也未曾逾矩一點。所以初見章淩耍威風的時候，她就看傻了。
那已經是她和宇文拓成親之後的事情了。
那一次，章淩跟著她去與幾家夫人小姐小坐。去的路上，王府馬車和右相夫人的馬車在一條道上相遇了。本來，讓道是個小事，雪茜也無心為這種事情勞神。章淩也極為主動地驅馬準備讓路，偏生右相家的那位夫人不安生，挑起簾子不冷不熱地說了幾句。
章淩當時一抬手，讓所有人停下動作，悠悠道：“右相家既有如此權勢，我定陽王府今日這路也讓不得了！還請這位夫人下車，小的眼拙，沒看清您，不知道是右相府裏的哪位夫人！”
他下巴隨即往後頭車裏的雪茜那裏一揚，說道：“王府馬車裏坐的是一品誥命夫人，我定陽王府的王妃。按品階，能讓我家王妃讓路的隻有當朝的皇上、太後以及皇後及貴妃娘娘。王妃出嫁從的是公主嫁製，從嚴來講，可以算是當今太後認得義女。這位夫人是什麽品級，小的不知，還請明示！”
他一番話早已經說得對方臉色煞白了，雪茜端坐在馬車裏，撩開的車簾讓她將所有情況看在眼裏。她驚訝至極，偏偏又覺得看章淩這樣的人耍起威風甚至比自己耍還來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