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被綁了
直到天空閃過一道火線,轟轟隆隆傳來打雷聲,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皇甫博也挑眉看著閃電密集閃過,麵色沉鬱下來。還是連個人影也不見!他氣悶,忍著怒氣開口:“罷了,我們……”話卻一頓,停了下來。淨耳聽去,轟隆的雷聲中夾雜著馬車車輪滾動和馬蹄輕踏地麵的聲音。
皇甫博揚著韁繩驅馬上前幾步,獨自一人一馬立在城門外頭。
轟隆一聲巨響之後,沉悶了許久之後的天空飄落下大雨來。瞬間就落在他的身上,他隔著發都能感覺到那豆子大的雨滴落在他的金冠上,慢慢沁進發裏。跟在後頭的侍衛都是一驚,他們出來得著急,也沒有準備雨具什麽的,眼下卻讓皇子殿下淋了雨!
皇甫博抬手製住他們動作,靜默地看著終於出現在官道上的那一行人馬。金底繡黑字的旗隔了這麽遠仍能看得清楚,雨幕下那個飄揚的“夏”字,看不出一絲張揚與淩厲。銀色鎧甲加身的兵士在瓢潑大雨中緩緩走過來,頭戴方笠身上加了件雨披,肅穆地握著腰間的長劍,走得鎮定,不見一絲狼狽。
皇甫博全身已經濕透了,人卻越發得坐直了身子,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北齊國的來使到底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腳,居然讓他空等了一個多時辰。或者說,這是對方的下馬威?
錢方天一身玄黑的鎧甲,照樣的方笠雨披,精神氣十足地扯著韁繩往這邊過來。眼在看到一馬當先的皇甫博時猶疑了一下,將對方渾身淋雨的模樣打量了一遍,才帶些不確定地低著嗓音問著騎在他身邊的隋瑭:“隋大人,那個人不會是侯爺說的……”大夏國大皇子吧?看他金冠下發已經全濕,一身金色繡日的蟒袍也已經深了顏色,麵色……卻帶著笑?
隋瑭輕微一頷首,提點道:“已經是怒氣騰騰了,卻還笑著,錢將軍一會兒還是不要開口說話。”侯爺要做什麽說什麽,對方也許會有顧忌;若是他們這樣的小角色說錯一句話,不定就被當成受氣包拿來撒火兒了!
錢方天感激地點點頭。若是這一路沒有隋瑭大人在,恐怕他還真應付不了那麽多事情!
侯爺和他們約定三天之期,帶著小皇子就走了。這之後,他們就上了大夏國派來的船,過了齊河。然後是日夜兼程地趕路,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侯爺之前未出北齊國時走得慢騰騰了。敢情是給他們養膘啊?
他這麽說給坐在馬車裏的隋瑭大人聽,卻隻聽得一陣笑聲傳來。
相安無事地走了一路,漸漸地沿路的大夏國郡縣都知道北齊國的來使為了給大婚的大皇子送上賀禮日夜馳馬不歇,一時間走到哪一處都被熱情招待。偏生隋瑭呆在馬車裏次次隻是輕輕應了一聲,讓人采買了食物就繼續趕路。這樣不眠不休地走來,還沒到京都城郊就被返身回來的侯爺給攔住了。
錢方天往他懷裏看了又看,確定沒有發現那隻尊貴的小老虎,當場連問話都顫音了:“侯……侯爺,小公子呢?”侯爺不是說帶著小皇子出來辦事嗎?怎麽一辦事,小皇子人都給辦沒了?
夏錦文眯著眼睛翻身下馬,全然不顧圍著他打轉的錢方天,淡笑著接過隋瑭遞過來的錦袍,才轉身看向著了慌的錢將軍:“洛兒他……”吊人胃口地頓了頓,臉上卻一瞬間出現了僵硬的神色,隨即手輕揚,指向一邊的山頭:“被綁了。”
隋瑭目不轉睛地盯著地麵數螞蟻,聽著錢方天的驚叫權當是鳥鳴了。
錢方天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整個人都開始哆嗦:“侯爺,小公子被綁了?”北齊國的小皇子被綁了?
夏錦文輕輕一點頭,滿是愧意:“洛兒說喜歡老虎,本侯就給他買了個金牌掛著,他又說喜歡寶珠,本侯就給他拿著玩耍。就這樣招了山賊!哎,本侯的過失啊!”他雖然嘴裏說得壓抑低沉,但隻要錢方天稍微抬頭看看他的臉,就能發現他現在的表情算不上愧疚、難過之類的。眉眼彎起,嘴角輕揚,典型的帶著趣味的模樣。
錢方天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頭上氣得幾乎冒煙:“簡直是膽大妄為、太放肆了!居然連小……小公子也敢動!侯爺……”他在心底暗自責備自己,當初應該自己隨著侯爺一塊走好保護他們。但是……侯爺已經弱到連小皇子也保護不了了?當初傳聞的侯爺在去定陽王府給王妃上香一手刀劈暈聖上的事,是假的吧!
錢方天恨恨一瞪眼,雙手一抱拳:“侯爺靜候,末將去剿了那夥山賊,救出小公子來!”
夏錦文靜默地點點頭,隔了半會兒,才叫住已經點兵的錢方天:“錢將軍,畢竟是大夏國的地界,抓了山賊還是不要動他們。至於洛兒,定要小心營救!”
錢方天領命走了。一行人迅速地擁上不遠處的山頭,長劍出鞘,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夏錦文揉揉酸痛的肩頭,這兩天的騎馬都快把他的骨架給顛散了,整個人坐進馬車裏,少了小老虎,他幹脆就半個身子躺在軟榻上,懶洋洋地問道:“辦妥了嗎?”
隋瑭站在車外,恭敬地回答道:“都辦好了!”
夏錦文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壓著嗓子交代道:“隋瑭你不會武,到了京都之後,你萬事小心!”這次是凶險之行,不出意外,他們一到大夏國的京都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情況出現。“聰明人,總能夠保住自己的!”
隋瑭躬身:“是,恩師!”
沒過多久,錢方天就拎著個山賊頭目下了山,萬分憂心地開口:“侯爺,並沒有找到小公子!”他還怕手下兵士沒有搜仔細,自己又裏裏外外將那山寨子翻了一遍,確實是什麽也沒有發現。錢方天不禁開始著慌了,小皇子萬一有什麽不測,他們所有人的腦袋加起來也不夠抵的!
“哦?”馬車裏傳來幽幽的一聲,半響夏錦文才歎了一口氣:“問清楚附近還有哪些地方有山寨子的,務必找到小皇子!”
他們就這樣且走且找,剿了好幾個山賊窩,卻一無所獲。而且,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這裏。
錢方天看向皇甫博的眼神也不禁帶了一些怒氣,這大夏國怎麽會亂成這樣,都是天子腳下了,居然還有人敢綁走小孩子!
皇甫博驅馬上前,在馬背上傲然開口:“可是北齊國的來使?我乃大夏國大皇子,等候多時了!”他渾身濕漉漉的,一開口語氣也冰涼上幾分。
馬車裏傳來靜靜的一聲“唔”,然後車門被人從裏往外推開,修長的手指撩開車簾,夏錦文清泠的嗓音響起:“有勞皇子殿下等候,本侯路上耽擱,還望恕罪。”
一邊的侍衛早已經在馬車一邊撐著傘候著了,夏錦文清清爽爽地走下車來,稍稍一拜又直起了身子,自報家門。
皇甫博傲然地端坐在馬上,淡淡應了一聲。
夏錦文眉眼微動,一手往後頭微微一指,半個身子往後側了側,笑道:“大夏國果然民風淳樸,百姓熱情好客!本侯走到城郊,就已經遇上夾道歡迎的了!”
皇甫博坐在馬背上看得分明,那被北齊國兵士“請”出來的人皆是一臉凶相,草莽的裝扮。他心裏一沉,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不禁在心底咬牙切齒:丟盡了大夏國的臉麵!
這下,逼得他不得不下馬,深深行了一個禮:“侯爺請恕罪!”這等事若是傳了出去,他們大夏國如何立足?
夏錦文笑笑上前一步,似乎要扶起他又停了動作,身邊的侍衛倒是撐得一把好傘沒讓他淋到一絲雨。他看向錢方天,淺笑道:“還不快交與皇子殿下!”
錢方天應了一聲,手一揮,那些兵士將山賊帶上來,交與皇甫博身後的那些侍衛。
夏錦文手指憑空一劃,道:“這一路行來,還是第一次碰上下雨。還真是涼爽了許多哪!”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手指往後比了比,“殿下要與本侯同車嗎?”
皇甫博謙和有禮地拒絕。心裏卻暗道:好一個清逸侯!
夏錦文於是折身返回車上,大隊伍才跟隨皇甫博往京都裏走。
撐著腦袋靠在車壁上,夏錦文一直笑眯眯的眼輕微一收,斂去了所有的笑意。大夏國,他就來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能困住錦心!
將夏錦文一行人一路領到外使館住下,皇甫博才回了皇子府。他麵色鐵青,渾身濕漉,忍了半天的怒氣終於發泄了出來。恨恨地一掃擺放在角落的人高花瓶,在巨大的破碎聲中,他的麵容半隱在逆光處,平緩著呼吸。
總管候在門邊的角落裏,低垂著眼。
皇甫博轉身看向他,冷漠的眼裏還殘餘著怒氣,問道:“府內怎麽樣?”
總管恭敬地躬身:“回稟殿下,一切都好。”
皇甫博冷笑道:“後天就是大婚了,府裏的那三個人給我看好了!無論他們要做什麽都不要插手,隻要不讓他們離開皇子府,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做什麽!”
總管點頭應道,又開口說道:“殿下,林太師派人請殿下過府小坐。”
小坐?皇甫博挑眉,也已經如他所願即將娶他的孫女過門了,有什麽事要說?提步走了出去,一邊交代道:“備水,給我拿套衣服來!”
皇甫博剛換好了衣服,正要出門登車,就聽一陣馬蹄聲襲來,來人青布公服紅色領口,輕輕一施禮開口道:“殿下,陛下急宣!”
皇甫博已經很久沒有在禦書房裏見過他的父皇了。早在兩年前,皇帝的身體漸漸虛弱,朝政就已經撒開手了。好在這幾年裏,大夏國並沒有什麽天災人禍,也無鄰國兵力脅迫,也算過得去。真正說來,如今這禦書房還是皇甫博來的次數更多,他代君理政,這裏的擺設他早已經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