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身體怎麽樣
舒遠苦笑。之前他因為強行運氣傷了肺腑,雖有調養,卻沒有好得那麽快。這幾日,他也是日日草藥煎湯當茶喝……
“茜茜,再過一個月就是大婚之日。姨父說了,婚慶大典上眾人群集,是個好機會。”舒遠省卻了一係列的稱呼,說起來像是家常的談話。
雪茜略一想,就點了頭,又道:“這段時間你們要多加小心,那邊有什麽反應?”她手裏早握有林貴妃、大皇子以及太師等人的身家背景,詳細資料她早就看過。但,人會造勢弄假,沒有細細的觀察她不敢妄自言勇。這些天她呆在皇子府裏,隻覺得仆人口上不幹要事,沒能探聽到什麽有用的。這說明,大皇子那個人心思沉慮,會是個難對付的!
舒遠低了聲音道:“太師府忙碌婚事,林貴妃治言後宮,自身謹言慎行,大皇子一派沒什麽特別。”
雪茜又問道:“我爹他身體怎麽樣?”
舒遠搖了搖頭,道:“最近仍未上朝,我也不曾見到他。據我爹說,他氣色見好,你不用擔心憂慮。”
雪茜輕應了一聲,想到那個梨渦深陷的男人,抬手就去摸自己臉頰的那處,手碰到假麵皮又想了起來,往外一看,天空微有些光,瓦藍瓦藍的。
舒遠也知道她想什麽,開口:“我送你去……”
他一句話隻說了這幾個字,就聽一聲輕咳,宇文拓從章淩身後出現,淡聲道:“走吧!別讓阿泰等急了。”邊抬步走向雪茜。
舒遠眉頭輕擰,正要開口,雪茜笑看他一眼:“你這個病秧子還是快點回去吧!萬一被皇子府的人看見可不好!”將手上的藥包一揚,和宇文拓一塊走了出去。
章淩沉默地坐在一邊,偶爾抬眼看過來。
舒遠最終還是壓下所有的心思,單手握成拳咳了一下:“走吧!”
塵聞、塵閑跟在他身後,麵色會變成了原來的沒表情。
雪茜一路上難得的沉默,任由身後的人將她攬在懷裏,兩人速度飛快地越過各式屋頂,周邊的一切急速倒退。宇文拓寬大的袍子將她緊緊裹著,她手中的藥包早就被拿過去了,兩手空空的她隻好去抓住宇文拓裏衫。她這兩日心情起起伏伏,沒有一個定數。剛平靜下來,轉瞬又掀起滔天的波瀾,弄得她無所適從。
到口的那句歎息又被生生噎下,雪茜告訴自己:你不需要再多的歎氣來泄自己的底氣!
他們一到皇子府,就見兩個人齊整地站在廊前,黑暗尚未褪去,模糊的一高一低,正是藍泰和春意。
雪茜沒說一句話就鬆了手,徑自朝他們那邊走去。身後有著輕微的聲響,她微一怔神,回頭來看,卻是什麽也沒有了。
心底的那三個字,又針紮似的開始伸長根須,雪茜不禁咬牙。
小皇子……算起來,她和宇文拓已經分開了十來個月,秦思瑤因那一夜懷上也不是不可能……
一年一個樣兒,當年她隻是一個罪奴的時候,秦思瑤為了陷害她假裝懷孕;而現在……
小皇子……宇文拓定是十分疼愛吧!
直到春意來告訴她,藥已經喝完了,雪茜才猛地反應過來,她從舒遠那兒接過來的藥包還在宇文拓身上放著。暗自罵自己心神不寧,雪茜笑著和春意說明緣由,這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原本一切正常,直至午後她們廚房裏的人剛有了間隙喘氣的時候,秦大娘急急走了來:“今夜府上宴客,都別休息了!快,按著這菜單去準備!”
宴客?
雪茜洗著菜,在心裏猜測。來皇子府拜訪的人實在很多,但能夠留下吃飯的實在少。至於今日這樣突然急急地宣布要宴客,更是沒有過。直到她一眼瞥到那張大紅箋紙上的一道菜時,雪茜才明了到底是誰要過來皇子府。
“遊龍戲鳳”,這道菜雪茜曾吃過一次,也僅僅一次;那是她進了大夏皇宮的當夜,她的父皇皇甫文昊和她一塊兒吃飯,兩個人圍著桌坐下,麵前擺滿了精致的膳食。除了舒遠扮的老仆守著,其他宮娥太監全都被遣走了。皇甫文昊夾起的第一道菜就是“遊龍戲鳳”,他說:“你母後最喜這味道。”
酸甜鮮滑,雪茜終於相信夠得上“入口即化”這四個字的不是隻有冰激淩了。“遊龍戲鳳”這道菜隻能出現在皇宮裏,就連皇子府也沒有這個膽量擅自做出這等膳食。看來,今夜的賓客就是她那半路出來的父皇皇甫文昊了!
顯然大廚們也猜出了來客是誰,一個個忙得滿頭大汗的,忙著出錯。一幹人在廚房裏鬧得熱鬧,又是收拾又是補救的,每個人原先分配的工作都有些亂。於是從未被安排過呈膳的雪茜莫名其妙拎著個食盒跟在其他人身後走。
她還是第一次這麽光明正大地在皇子府裏走動!
雪茜心裏有些激動。藍泰作為廚房的小廝,四處走動,甚至都被帶出皇子府上過街;而春意年紀雖小,卻極為懂事,頗得秦大娘的歡心,不久前就讓她單單負責撤膳,每日三趟地來回走動。隻有她,身子弱,經常一身藥味,隻是走過她身邊的人都忍不住擰眉,更別提秦大娘會突然想起放她出廚房後院了。
雪茜路過繁錯的園門,一路假山流水暗自當成地標記在心裏,錯身走過連綿的花園長廊,終於前麵的隊伍停了下來,長長一線排著。將手裏的食盒碰過頭頂,雪茜低垂著臉皺眉,她隻能這麽遠遠看她那個爹一眼?
裏麵陡地傳來幾聲輕咳,那低沉的音色讓雪茜不禁皺起眉頭。舒遠不是說他氣色見好嗎?
這裏是皇子府的正廳,皇子府的主人皇甫博很少在這裏用膳。一來,皇子府沒有女主人,隻有皇甫博一個人用膳,他索性就吩咐下人將膳食送到自己主屋那邊的小廳裏。二來,他常常在宮裏走動,不是陪著皇帝就是陪著林貴妃一起用膳,就是不是這樣,也常應酬在外,終究是在這裏吃飯的次數少。
這一次,皇甫文昊帶著林貴妃突然說要來皇子府走動走動,倒真出乎皇甫博的意料之外。
“父皇,”皇甫博遞過一盅茶,恭敬道:“喝茶緩緩!”
坐在上位的皇甫文昊又咳了一聲,這才抬手接過放到嘴邊喝了一口,一邊的林貴妃小心地拿著絲帕遞過去。喝了茶水,皇甫文昊果然好了些,他抬手指了指一邊的座位道:“坐下吧!”
皇甫博仍站得筆直:“兒臣為父皇布菜。”
“坐吧,都坐吧!”皇甫文昊又看眼林貴妃,示意她也坐下。
等到林貴妃坐了,皇甫博這才謝了恩坐了。一邊的總管得了請示,這才讓那些婢女將膳食呈上。雪茜低眉順目慢慢向廳內走著,心裏卻在想著她父皇來這裏是要做什麽。難道是,想來看看她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又換了張臉,又沒有什麽標誌,他要怎麽認出自己來?雪茜邊走邊想,抬手掀去食盒蓋子,眼看已經走到桌前了,一邊站著的總管已經伸手去端食盒裏的盤子了。
這個時候,皇甫博突然開口:“我來!”自己親自接過盤子,放到了桌上。
雪茜被這個變故嚇出一身冷汗,眼見皇甫博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才放了心。
她收回食盒,轉身的時候,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剛好和皇甫文昊對上,他此時正懶懶看過來,麵上平靜無波,但看到雪茜那一瞬,分明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雪茜眼一彎,忙低頭走開。
他認出自己了!
雪茜正要退出去,卻聽皇甫文昊開口道:“皇兒,過得可好?”
雪茜腳步微一頓,心裏升起暖意,他果真隻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才來的嗎?怕惹人懷疑雪茜又繼續走著,耳邊聽著皇甫博回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起居都有人照料,父皇不必掛心。倒是父皇要保重龍體!”
皇甫文昊應了一聲,又說了一句什麽,雪茜已經走出廳外,沒有聽清。她現在心裏還是很詫異,不明白到底是從哪個地方,皇甫文昊認出了自己?
回了廚房,雪茜對著水看了幾眼,仍是沒想通。
晚膳因為有了這樣一個貴客,所有的人都嚴陣以待。等到聖駕回了,眾人才放下心來。等到所有人散了,竟然比平日晚了半個時辰。雪茜一方麵是因為今日真的累了,另一方麵也想著那個“小皇子”,心裏就不大願意去見宇文拓。回了床鋪,整個人往被子裏一躲,萬般思緒全都擋在外頭,整個人睡了下去。
一邊坐著的春意唇瓣動了動,也躺下睡了。
一夜好眠。吃過早飯,雪茜洗著碗盤,心思卻不在這上頭。一早起來就看到藍泰對著自己猛使眼色,不過她心裏已經有了個模糊的決定,所以並不在意。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她一整天裏都在想林貴妃到底是什麽模樣,昨夜她抬頭看的那一眼太快,根本沒有注意到坐在皇甫文昊身邊的那個貴妃娘娘。
當秦大娘說可以各自休息的時候,藍泰就筆直走向雪茜,在她身邊壓低聲音說著:“嫂嫂,你的藥……”
春意走了過來,聽到最後一個字時看了藍泰一眼,唇動了動,居然是幫著他說話:“已經隔了一天沒吃藥了,對身體不好。”當時舒遠在丞相府裏就說明了雪茜的身子一定要好好調養,把藥送到小院落的時候更是十分認真地交代,藥一定不能停。
雪茜原本就不是個不顧自己身子的人,又因為有丞相一家和尹恒在,吃藥調養什麽的她一直聽話。尹恒回到沙城前還派人送來了些名貴藥材,雪茜也耐著性子一點點吃了。隻是現在,她的那一包藥還在宇文拓那裏,她要拿回來非得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