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查得怎麽樣了
夏錦文這才滿意地點頭轉身又進那幽幽火光的長廊了。折騰半夜，他也困了……
對應北齊國的皇宮，遠處的大夏國皇宮裏也是氣氛緊張。大皇子奉命調查偏殿被炸毀一事，一時間侍衛往來密集，皇宮裏的每一處氣氛都極為緊張。前幾日又說從哪個美人的住處搜出了一包火藥，其他宮殿裏的妃嬪聽說了以後自己宮裏都開始勘察起來。林貴妃昨日已經得了聖旨，從冷宮裏搬了出來。後宮亂七八糟的，皇帝臥病在床，實在是沒有精神氣去操這個心。
這一日，也是林貴妃和大皇子求見，說是找出炸毀偏殿的凶手了，皇上這才勉力坐了起來，召見他們。
龍行宮裏，嫋嫋的藥香，籠著一層有一層的雲霧。林貴妃和大皇子一路走進來，對這已經不驚訝了。這兩年來，皇上的身子一天弱一天，每日喝得藥比吃進去的飯還要多。隻是兩人跪在龍榻前，一抬頭俱是一驚。隻不過是幾日沒有見到皇上，他居然已經病成了這樣。
伺候在皇帝身邊的栗妃，正拿過龍袍替他披上。他的臉色透著不尋常的紅潤，原先有些淡色的唇今日看起來居然鮮紅如血，讓人看著心驚。原先寬闊的肩膀如今半縮著，似乎是很怕冷，一隻手緊緊捉著龍袍的領口，另一隻手則握成拳放在唇邊掩住咳嗽。
“皇上，請保重龍體！”林貴妃跪了下去，低垂的眼裏有著一瞬間的不忍，低低的嗓音裏帶著緊張。
她看起來三十幾歲的模樣，盤著墮雲髻，上麵簡單地插著一根金釵。一件繡著七鳳的連襟裙，外罩著一件輕紗紫紅袍，腰間同色的裙帶束出了細細的腰肢。臉上也隻是塗了尋常的脂粉，兩邊的顴骨稍高，紅唇輕抿，容貌上算不得出眾。隻是那一雙眼，暗藏著不同尋常的心機。
跟在她身邊的皇甫博也跪了下去，行禮跪拜：“請父皇保重龍體！”
皇帝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一邊的栗妃忙跪下向林貴妃行禮。
皇帝眼睛微睜，有些力不從心，聲音低啞：“查得怎麽樣了？”
皇甫博一一稟告，將從美人住處搜來的火藥以及後麵審訊宮娥太監的結果呈報。皇帝臉色都變了，說了一連串的“她好大的膽子！”
查出的最終結果卻是一個六品的美人因為進宮多年，一直不受恩寵，心智有了些瘋亂。聽說大皇子奉皇命接了位雪姑娘住在偏殿，就以為是新進宮來伺候皇帝的……
皇帝聽到這裏，氣得連咳幾聲，差點喘不過氣來。
這之後火藥是怎麽帶進宮裏的，又是怎麽去放了火藥點起的，每一處皇甫博都細細做了回稟。
皇帝已經聽不下去了，交代了幾句，身子實在是受不住了，怏怏地讓大皇子一並處理好再來回稟。臨了，又讓林貴妃留下來，陪他說說話。
林貴妃麵色一喜，忙上前接手栗妃，扶著皇帝往內殿走去。皇帝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交代皇甫博：“這些日子，你就好好聽著丞相、太師的話，朝政之事多多學著。沒事就不用進宮來向朕和你母妃請安了，專心朝政吧！”
皇甫博點頭稱是，和栗妃一同退了出去。
那栗妃近來專寵隆恩，年紀又小偏生長得一張瓜子臉，翹鼻媚眼的，生著幾分風流。出了龍行宮，見皇甫博和她行禮，抿著小嘴一笑，走了。
皇甫博見她走遠了，這才邁開步子。回想著皇帝說的話，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帝女什麽的，也隻不過是個小插曲。這事之後，父皇必定對傳位的事再無他心，也省了他的一番功夫……
當夜，塵聞在小院子裏將這事稟告給雪茜，雪茜聽了之後想了許久，才將目光從火燭上移開，問了句：“大皇子的府邸在哪兒？”
大夏國自來有個規矩，就是皇子十五歲之後自有府邸。皇宮裏隻有立為皇儲的皇嫡子或者嫡女才能住在龍行宮東邊的東宮裏，其他皇子則在皇宮內城裏另賜府邸。而今皇上子息薄稀，除了當年失蹤的帝女之外，隻有大皇子這個兒子。
兩年前，皇甫博已經搬出皇宮住進自己的皇子府，也是同一年年底，林貴妃請皇帝下旨為他和太師家的孫女林小姐賜婚。隻因林小姐年紀尚小，於是決定兩年後再成婚。如今，林小姐已經過了十五歲生辰，婚期已定，嫁給皇甫博成為皇子妃也不過是一個半月之後的事情。
大皇子成婚，自然是禮數多多、準備多多的，於是這一兩個月裏，皇子府裏人來人往，大紅綢布蓋著的漆木箱子抬進抬出。一忙活起來，人手就不足了，總管又新招了一些人進來，正在府裏給他們訓話。
都是些年紀輕輕的少女少年，總管端著架子慢騰騰地來回走了兩圈，這才低沉著嗓子開口：“這裏不是尋常的大戶人家，伺候的主子也不是普通人！不論是誰，聽話做事，少問少開口才是正理。等這一陣子忙過去，皇子妃嫁進門了，自然會對你們一一打賞的！手腳勤快幹淨些，都聽清楚了？”
底下的人都諾諾應了聲。人手很快分好，各處負責的人也來領人了。
廚房裏出來的秦大娘已經在皇子府裏呆了兩年了，一雙精明的眼在三個人身上一過，眼裏閃過一絲滿意，麵上卻看不出一些。仍是十分冷淡的模樣，指了指他們，說道：“隨我來吧！”
走了幾步，秦大娘才開口問道：“都叫什麽名字啊？”
“回大娘的話，我們姐弟三人。我喚春馨，我弟弟叫做春泰，小妹春意。還請大娘多教導！”回話的人長得眉清目秀的，一雙眼睛看起來伶俐十分，正是喬裝混進來的雪茜。
“大娘，我是春意。”春意笑得甜甜的，天真無邪的模樣極討人喜歡。
藍泰在春意擰他手臂的時候才粗嘎著嗓子應道：“大娘，春泰以後會好好做事的。”他絕對不是自願來的。但是嫂嫂一意孤行，他根本沒有辦法，為了能貼身保護嫂嫂的安全，隻好穿著下人的衣服，化裝成三姐弟被年邁的“老父”賣給皇子府。藍泰一想到那個叫塵聞的居然賺了自己幾聲“爹”，心裏就開始一刀一刀淩遲那人了。
秦大娘點點頭，見他們三人都十分順從的樣子，這才笑了一下，再開口聲音軟了幾分：“記住，以後回話就隻有‘奴婢’、‘奴才’了，別冒犯了主子！”
“是，奴婢聽清了！”雪茜和春意同時應道。
藍泰也低低應了一聲：“奴才知道了！”他什麽時候將“奴才”兩個字用在自己身上了，這一說出口，滋味複雜。隨即又想到雪茜身為大夏國的帝女，也曾經在定陽王府為婢，腦子裏這樣一兜轉，又在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他前日派人送出去的消息，希望表哥能早日看到。表嫂呆在大夏國，差點死在皇宮裏，這裏終究不是久留的地方……
隻是，那個叫舒遠的，似乎不會那麽容易就讓表嫂離開……
令藍泰沒有想到的事，他這一次送出的消息根本就沒有到宇文拓手中。宇文拓因為上次藍泰的回報，再也不能耐著性子，帶著李雲、章淩一路從北齊國趕往大夏了。
李雲對這種不眠不休的趕路實在是十分痛恨，可看著自家主子那股狠勁兒，那些勸慰的話都咽了下去。
上一次出遠門，又是暴雨又是洪水的，他們走了七天才到郊縣。而這一次，短短三天的時間，他們已經走過郊縣繼續往南了。李雲對這速度實在是驚訝，後來一想才反應過來，那一次王爺帶著王妃一道出門，雖是趕路，也總會夜裏住客棧。而這一次，宇文拓似乎隻知道一個“走”字，連買吃食他都覺得耽擱時間……
沒幾天，他們已經到了京都。三人風塵仆仆的，章淩找了客棧暫且住下。當夜，一道七彩的亮光在客棧上空炸開，璀璨絢爛。亮光過處，章淩站在那邊，臉上有著一份少見的期冀。
宇文拓靜默立在一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雙鳳目將那瞬間的燦爛光亮收在其中，少有的光彩。當光亮逝去，他的眼眸如一潭深淵，有著長年隱在山崖下久不見陽光的陰鷙與冰冷。波瀾不起，那隻是濃黑的墨色……
此時，皇子府裏各處燈火已經相繼熄滅，隻剩下黑寂的各廊上那一盞亮瑩。府裏輪值的侍衛幾人一隊，去往各處查看。他們手執長矛，走得緩慢，眼睛則很快掠過各個角落，十分警惕。皇子府終歸不是尋常地方，這一批侍衛是皇甫博成年時親自去挑選出來的，他們肩負著的責任重大。
走到西南邊下人住的院落，遠遠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問著什麽。侍衛們相互看了一眼，筆直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走去。
“姐姐，怎麽還不去睡？”
坐在廊前抱膝的女子回過頭來，笑笑：“春意，你先去睡吧！今天也累了！”皇子府的廚房，簡直是個打仗的地方。每天天沒亮就起來，準備一府人的早飯，這一忙完就開始準備午飯、晚飯。直到眾人都吃過了，他們還要開始收拾碗筷、廚房。春意和藍泰體力、耐力自然驚人，兩人每天做那麽多事也不吭一聲，但雪茜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來……
要知道，她的許多活春意和藍泰已經悄悄幫她做了，她還……雪茜歎口氣，看來真的是個嬌生慣養的命！
“姐姐……”春意站在一邊，聲音壓低了許多，混進皇子府的這段時間，她們倆親近了不少。春意每每喚她一聲“姐姐”也自然許多。兩個人現如今的相處比起過去的主仆模式又多了幾分親昵。
雪茜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春意扯了一下衣袖，她一頓，隨即聽到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