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過去了就算了
藍泰手就頓在半空中,再也不敢多動一下,嘴裏叫喚著:“嫂嫂……難道你知道如何救她?”雖然這個臭丫頭實在不討人喜歡,不過偶爾遇上這麽一個和他硬碰硬的人,也是一種樂趣。況且,她的功夫確實很好,可以試著招攬過來……
“蠢貨!”雪茜冷喝,眼看藍泰被罵得一怔,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樂翻了天。藍泰,你也有今天!哼!他現在可乖覺得很,見了她,跟見到了親娘一樣恭敬,左一聲“嫂嫂”,右一聲“嫂嫂”。沒想到她的忍辱負重,居然還能換來一個恭敬的藍泰!
再看一眼一臉蒼白的春意,雪茜眼一柔,伸手去攙她。既然春意不是武宸的手下,那麽她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好對立的。況且,春意上頭的,竟是那個皇後夏錦心!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會聯合外敵將自己的丈夫推向地獄呢?她實在是很好奇……
“王妃……”春意一愣,一瞬間忘了痛意,張口喚了句。
雪茜瞪她一眼,糾正道:“叫我沈馨!”好不容易貼了張假麵皮,頂著張這個世界本沒有的臉,不是小翠也不是喬家表妹,她幹嘛不利用機會用用原來的名字啊!
“嫂嫂!”藍泰不認同地喚了她一聲。
雪茜隨即轉移目標,狠狠瞪著他,道:“別叫我嫂嫂。你家嫂嫂不是安定王妃就是皇後,我擔不起!”別怪她小心眼,當初她當個表嫂被羞辱得多沒麵子啊!藍泰簡直跟防狼一樣防著她!
藍泰被她的話一噎,臉色都變了,聲音低了下去:“表嫂,我錯了……”
雪茜擺了擺手:“閃開去!”再不把春意帶開去,事後春意知道了事情真相還不得羞愧死?
將手上火燭往藍泰方向一比,雪茜空出手指向廚房:“去,燒鍋滾水來!”
看藍泰急急跑開,雪茜偷笑,一邊出聲安慰春意:“你別怕,痛是一定的,以後就會好了。”
春意臉色又白了些。以後?難道是除不了病根的?
嘴動了動,春意低啞著嗓子開口:“王妃,以前……”
雪茜打斷她:“以前就不要提了,過去了就算了。你還是那個天真活潑要當第一紅人的春意,不過我嘛,不要再叫我王妃了。我現在是沈馨!”順手指了指自己現在的臉,雪茜自打在街上碰上他們倆後,第一次笑了。
春意一怔,眼垂下,輕輕點了個頭。
當夜,春意躲在自己的房裏,聽著雪茜和她說著她從未聽說的女子必會發生的事,才恍然。而藍泰被責令燒水伺候,第二天一早又去買來治這種絕症的紅豆,熬了一大鍋的紅豆甜湯,不過他仍是不明白世間到底是哪種絕症光用紅豆和熱水就能治好?
然而,接下來幾天,他確實沒有見到春意流血了。除了麵色蒼白些,那個臭丫頭一切正常,就是變得有些嬌氣了……嫂嫂不讓她碰水,連坐椅子也墊個軟墊,她日日不落的功夫最近也不練了,整日病怏怏的,連脾氣都見長!
“看什麽看!”春意怒斥一聲,恨不得挖出他的那一雙眼。
藍泰冷哼一聲,眼直勾勾轉了一圈,確定她的裙擺真的沒有血了,這才放心。她的傷口到底在什麽地方?又是怎麽得了病?前夜她到底是哪裏流出了血……
這些問題,縈繞在藍泰心頭好久。
而他每每欲言又止地跟在雪茜身邊想要問清楚的時候,雪茜就會賞他一個白眼。科學知識不普及的下場就是這樣啊!
幾天前的夜裏,一道密詔發到安定王府,將剛剛睡下不久的安定王吵醒。藍安看看窗外正朦朧的夜色,獨自一人喝了一瓶酒的下場就是現在覺得那朦朧的月亮,忽遠忽近、忽大忽小、忽閃忽閃……
藍安抱著腦袋,不由得哼了一聲。想起自己醉酒前準備娶妻生子的計劃,嘴又咧開笑了起來。好歹將怨氣收了起來,沒辦法,要娶妻生子養家活口,就得累死累活為生計打算啊!不知道阿拓又想到什麽累死他的方法了……
一邊是宿醉,一邊是心有不甘,藍安特地吩咐轎夫慢放速度,務必將轎子抬得穩穩地如在平地一樣。至於皇帝,讓他等著吧!
剛好那一邊接到皇帝深夜召見密詔的清逸侯也是這個心思。夏錦文纏著自己夫人鬧了一番,這才有了為人臣的姿態,慢悠悠地坐上轎,順口吩咐轎子走慢些他好賞賞月。除了耀雲國的小騷擾外,天下太平,皇帝深夜召見能有什麽急事,不定是怎麽想起來要折騰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了!話說,這半夜天的月看起來還真是不一樣……
於是,兩轎又一次在皇宮內門相遇。
夏錦文半合著的眼有一瞬間微微睜大了一些,手慢條斯理地捋過自己寬闊邊金絲繡蘭的袖口,對著剛下轎門就趔趄一下腳步的安定王淡笑,開口道:“王爺,走好!”
藍安這時候腦袋仍疼著,他甚至都有些後悔搭理這個密詔了。他現在,應該舒舒服服地躺在安定王府因哉園裏的床上,而不是站在這裏,看著滿世界都在轉,連麵前的夏錦文都在對著自己打轉!
夏錦文難得有了一份心思,於是見不過同僚走路踉踉蹌蹌,隨手拉住他往皇宮裏帶,直奔龍行宮。他實在是等不及看安定王稍後的臉色了……看來,那個雪茜的影響力還是比自己想象來得大!皇上居然比他估計得早了些日子行動了……
龍行宮周圍夜巡的侍衛見了來人,忙跪下行禮。他們嗓門一高,就讓藍安震得腦子發疼。夏錦文手一揮,淡聲道:“退下吧!”
藍安卻出聲攔下,他睜著疲憊的眼看了一周,有些奇怪:“等一下!李大人呢?”李雲不是該出來領他們進去嗎?
“回王爺,李大人今日輪休!”
對!章淩回來後,李雲就有了空閑了。藍安點點頭,又問:“章大人呢?”他說章大人,事實上還是不準確的。章淩回來,宇文拓並沒有封他官職,隻是長伴聖駕左右,替李雲分分擔子。
“回王爺,章大人奉皇上命令辦事去了!皇上有令,請王爺、侯爺直接覲見!”
藍安忙揮手讓他們退下,他問得辛苦,聽著回答腦袋也痛得要死。真是……等下見了阿拓,一定要教教他,半夜三更,不能隨便召臣子。臣子也要有睡覺時間啊!這一趟來往,估計連早朝都可以直接去了!
所以當藍安在夏錦文的陪伴下走過了那漫長又有些幽暗的長廊,終於走進龍行宮內殿,對著明黃色的紗紗幔幔在燈光下的影影綽綽,他有一瞬間的不明白。腦子清醒了一些,他按捺著緊張繼續往前走,嘴裏喚了一聲“皇上”。
空空寂寂的宮殿內,那一聲“皇上”又有了幾次回響,讓藍安的心也跟著慌了起來。他掀開龍帳一看,空空的床上,龍被擺在一邊整整齊齊,明黃的龍枕上,放著一張紙。
藍安猛抽一口冷氣,整個人的醉酒全清了,他手一揚,那張紙就輕飄飄地被帶了起來,忽高忽低的,最後落在了他的腳邊。他彎下身子,將紙撿起來一看,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夏錦文身子微微一動,眼皮一掀,就將那安定王拿在手上直發抖的紙看了個全。上麵寥寥幾個字,說得簡單明了,意思卻概括全了。
安定王、清逸侯:皇位暫代!欽此!
不大不小的紙上,滿滿地蓋了個大大的紅印。
藍安忍不住身子後退了一步,有什麽東西撞在他腳後跟上,他頭一低,就見一個用黃布包裹得四四方方的東西被他踢翻了。
夏錦文也跟著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眼睛終於眯成了一條線:“王爺好腳力!這玉璽……”剩下的話,由於安定王的怒視而收了回去。但是,那彎彎的兩道眼線短時間內是不會拉直了。
藍安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又忍不住懷疑今夜發生的一切其實都是策劃好了的。也許,李雲奉命去王府,就是故意要找上他讓他喝醉酒的。他若不喝醉酒,也許也不會吩咐轎夫抬穩些、走慢些。也許……
他這邊“也許”還沒有完,就聽一聲長長的啼哭,如一柄利劍瞬間割斷了他腦子裏最後幾根試圖冷靜的神經。他怒眼看過去,悠長悠長的長廊在隨風撩起的黃紗幔下若隱若現。牆壁上的燈盞將來人的影子映射得長長的,那影子一點一點縮短,速度卻是極慢。他已經從那哀哀的啼哭中知道是誰來了,腦袋又變大了。
“哇……父皇……兒臣又噩夢了……嗚嗚……好怕……”小皇子宇文晨洛一邊哭著一邊嚎著,淒厲的童音破開這片寧靜,毫不留情。他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宮娥、太監照例站在外頭目送他進來就退開了。
走到半截兒,宇文晨洛就被人一把抱起,他一下子更是委屈了:“父皇……怎麽這次你這麽久才來接我……”剩下的話就跟被貓吞了舌頭一樣說不出了,好半會兒才回過神來,忙抬手擦幹自己的淚,愣愣叫道:“皇叔……太傅?”
“洛兒哭鼻子可是羞羞臉!”藍安掩下怒氣,笑笑開口。
夏錦文淺淺一笑:“小皇子,皇上病了,暫時不能看顧你!不如讓你皇叔今夜陪你,可好?”
“皇叔……”洛兒又看向抱著自己的人,他這個皇叔雖然不像太傅天天陪他玩,但他知道皇叔人是極好的,常常抱著自己給自己糖吃。於是,洛兒點頭:“好!”
藍安神色莫名,最終還是掩下所有的怒火,抱著洛兒走了出去,順口拋下一句:“錢方天今日一早會進宮麵聖。”陽城的情況,隻有錢方天最清楚,所以才在派其他將軍接替時,將他召回京。
無論怎麽樣,阿拓就算人不在皇宮裏,也不能讓人知道偌大的皇城了沒有了皇上!就算是找個人,也得把這場子給撐起來!
夏錦文應了一聲,幾步走回龍床前,拿起龍被虛虛隆出一個人形,這才緩步走了出去招來侍衛:“去,召謝禦醫來。皇上舊疾複發,快去!”話語到最後,罕見得急了。於是侍衛嚇得竄得飛快,一下子就剩個小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