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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沒有什麽異處

  藍安坐上轎子,不覺得泛起了困意,睡了過去。直到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才猛地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那張臉湊在自己跟前,笑得清淺跟隻得了吃食的兔子似的。


  “清逸侯,這般早啊!”藍安動手整理自己的朝服,等夏錦文半個身子退出了轎子才輕哼一聲,撩起轎簾出去。


  邊上還有一頂轎子,藍安掃了一眼,暗自感歎運氣不好,又跟夏錦文的轎子碰巧遇上。想起昨夜思慮的事,又開口輕聲道:“皇上最近可有……”


  夏錦文早已習慣了他時不時特意壓低的聲音,靜默地搖了搖頭:“皇上專心朝政,沒有什麽異處。”


  藍安擰眉,這才是奇怪的地方!雪家被流放的親戚家仆也已經押解進京了,阿拓也親自去問過了。到底問出了什麽沒有,他們卻不得而知。隻知道,昨日早朝李雲頒布了聖旨,免去了雪家親戚舊仆的罪奴之責,恢複了他們平民的身份。


  而他猜了一整夜,也不清楚阿拓這一舉動到底是存了什麽心思。昨日回了王府,他想找阿泰商量商量,卻聽總管說,小公子奉了命已經出京城了。奉命?這世上能讓阿泰奉命的,也就隻有阿拓了。他派阿泰去哪裏,又是想要阿泰做什麽?

  心思兜兜轉轉,可都是找不到頭緒,藍安歎了口氣。自那次夏錦文說了那句阿拓可能要撂攤子,他總覺得心裏不安,看阿拓一如平常地早朝、處理朝政,總覺得不對勁。


  走在他邊上的夏錦文聽這一聲長歎,悠悠忽忽的,似乎又許多愁緒在裏麵,不禁抿嘴笑了起來,臉也轉了過來,道:“安定王可曾聽過一個故事?聽說是定陽王妃和官家夫人小聚時曾經說的一個笑話。說是這一家丟了銀兩,疑心是隔壁的人偷的。這以後,每次見到那家人,總覺得他們行為鬼祟,越看越像是偷盜錢物的!”


  藍安看他一眼,弟妹講的故事,他怎麽會知道?腦筋一轉,才想到了夏錦文的言下之意,心裏一堵。不是麵前這個人說阿拓要撂攤子,他至於擔憂到這種地步嗎?日防夜防,就怕一個早晨醒來被通知說是皇上不見了。


  夏錦文笑笑:“王爺且寬心幾天。要走的,你始終留不下;要來的,你擋不了。空了閑了就休息。”右手遙遙一指,比向藍安的黑眼圈。


  遠遠的有幾個大臣走在一起,回身見了他們來了,忙退了半步行禮。夏錦文微微一點頭,倒是藍安拱手回了禮,叨叨幾句才一同往大殿走去。


  沒一會兒,大臣們已經分列兩邊站立了,就等著李雲李大人的那一聲“皇上駕到”了。偏生今天不知是怎麽回事,感覺等了有一會兒了,似乎比平日候的時間還長些,還是沒有聽到腳步聲響起。眾臣看向首位的安定王和清逸侯,眼見他們也是神色淡定的模樣就壓低了聲音小聲說著話。


  藍安這個時候心裏已經開始慌了,不會是他一直猜想的成了真吧?一時間,阿拓離宮去尋弟妹,也許去了敵國大夏,滿朝文武若是發現皇上不見了的反應,百姓的議論……這些問題充斥著他的腦子,竟令他覺得累了,腦袋一陣一陣發疼。他身邊的夏錦文卻真的是淡定得很,還是那個眯著眼的模樣,不出一聲,看起來像是睡過去了一樣。


  藍安覺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焦急也越來越厲害,腦門的抽痛一分一分加重,身上似乎出了汗跟個蒸籠似的,又悶又熱,難受得緊!他正努力壓製著心裏的恐慌,甚至腦子已經重新轉動起來,預備找什麽理由來安撫群臣騙過大夥兒了。


  就在這時,李雲的聲音驀地出現,竟如神仙寶瓶中的甘露一樣,澆滅了他滿心的焦慮與燥火,隻聽見李雲高聲一喊:“皇上駕到!”


  當玉階上那抹明晃晃的龍袍緩慢移動到龍椅上的時候,藍安才把自己的心安放回原處,不由得抬起袖子抹了抹額頭。


  宇文拓看起來神色不錯,臉上雖然仍舊是肅整冷漠,嗓音卻帶著一分柔意:“眾卿家,請起!”看起來他的心情不錯。


  照例是先文臣後武官,春種、防汛等事都安排好了,眼下文官們隻是按例回稟一下。宇文拓揮手讓他們退下,看向他左手下方列著的武官:“諸位有要事啟奏嗎?”


  宇文拓曾經握有全國一半的兵力,手下的將士無數。他登了皇位之後,之前拉攏的其他武將並自己的手下全都重新安排了官位和駐守的地方。眼下的這一列武將中,多數都是駐守京師、統領各方的得力將領。隻見其中一個走了出來,拱手道:“啟稟皇上,臣今早得報,與耀雲國相交的西北邊境陽城,近十日裏,頻頻遭受突襲,恐怕是耀雲國有意挑起戰亂。”


  宇文拓眼角一揚,看了過去,問道:“是何等規模?可有俘獲敵人來?”


  “從一開始的十餘騎到現在已經是小股軍隊了。訊問俘虜,隻說是耀雲國的三皇子蕭慕灃到了將軍府,其他的都是奉命行事。”


  耀雲國三皇子?

  群臣麵麵相覷。


  先前武宸意欲西征,吞並耀雲國。這一事算來勝算不大,且如今太平盛世,哪家願意重陷戰亂?沒想到,現在耀雲國反而有異動。


  文臣一列也有人出來,稟道:“我朝剛立,陛下曾派使節去大夏、耀雲國通報北齊國新建成。臣奉命前去耀雲,那時,耀雲國的三皇子就曾出言不遜,說武氏的天下如何能讓一個異姓占了。”


  這話一出,群臣都微愣,呐呐低頭,不敢看向龍椅上人的臉色。


  宇文拓倒是全然不在意,聲音平靜中也帶了一絲笑意:“前朝皇子相爭,才出現了耀雲國。再往前看,是武氏將軍反了大齊國皇甫氏。有道君主,天下誰人不臣服,隻有碰到了昏庸之人,才不得已反之。這也說明,天下不是一人或者一個姓氏的,而是全天下的百姓的。隻有百姓信服了,才能永葆長存!”


  他聲音朗朗,是少有的說了這麽長一串話,再加上這話裏的意思,惹得眾臣都又驚又喜的。連夏錦文也眼皮動了動,寬袖一拂,率先跪了下去:“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他人這才醒悟過來,忙跟著跪了下去。


  藍安低著臉,對宇文拓今天心情的突然變好依舊耿耿於懷。聽到他這一番話後,心裏又安了一些,隻覺得阿拓這樣的態勢,應該不會拋下這天下尋弟妹而去的。想來,又是清逸侯說重話嚇自己了。


  李雲站在宇文拓身邊,自然將他嘴角的淺笑看了清楚,暗暗鬆了口氣。


  宇文拓讓眾臣起身,又問道:“陽城現在何人帶兵駐守?”


  先前的武將答道:“是昭武郎將錢方天。”


  藍安一怔,想到那夜百官宴上喝醉了的人,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是他把守陽城?

  宇文拓淡淡抬眼,應了一聲:“是他。”眼又看向了藍安,問道:“安定王,依你看,耀雲國派兵突襲之事如何處理?”


  藍安朗聲應道:“耀雲國之前已經不臣我北齊的舉動,他們現在的舉動正是試探我國的兵力。依臣之見,可派人多方打探再行處理!”


  宇文拓點了點頭:“就這樣辦!傳朕旨意,錢方天封正四品忠武將軍,令其妥善應對。”


  早朝退後,清逸侯照舊往大殿後方的淳日殿走去。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回身,隻見安定王藍安一臉淡漠之色,對他輕輕點了個頭。夏錦文看著從身邊走過的人,暗自搖頭:這藍家大公子一封了王爺之後,就拿整條命撲在朝政上,連以往溫和的笑都少了許多。嘖嘖!

  這麽想著,自己的眼角卻泛出了笑意。倒是他嚴律依舊,隻是是“嚴律”二字再也不是束在他頭上的禁錮。他也不再強將夏家的生死存亡看作壓在自己頭頂上的一座山,這些日子性情似乎回到了年少時,越發有情趣的模樣。這麽一想,又想起自家夫人,心裏有淡淡的喜悅湧了上來。


  之前,娘親勸他成親隻說有個賢內助,他不必憂心族內的事。現在看來,有妻如此的滋味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有了夫人再回首舊日,隻感覺做了個長長的夢,又壓抑又掙紮卻無法擺脫。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


  能了解那人想要找回的心情,得到再失去,他就好像空留了一個軀殼,暈暈乎乎應對著一切……夏錦文低低咳了一聲,皇上今日的神情不大一樣,想來是尋找雪茜的事有了眉目。


  待進了淳日殿,小皇子已經帶著小伴讀立在一邊跟他行禮了。淳日殿是皇子皇女讀書的地方,隻不過到目前為止,學習起來隻有他和伴讀卓談兩個,偶爾他也會嬌聲抱怨讀書無趣。


  夏錦文一手一個牽起兩個小孩子往裏麵走,眼見小皇子今日眉梢帶喜色,於是問道:“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小皇子還是個娃娃心思,一開話匣子就止不住地滔滔:“太傅,洛兒昨夜陪著父皇去賞月,後麵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又回了自己寢殿。想想,昨夜好似沒有再做可怕的夢,睡得很舒服。不過,父皇一早又召洛兒一起去用早膳,就多吃了幾個丸子肚子撐得很!之前我們一起玩耍,現在倒是不撐了。太傅你知道,我和卓談玩了什麽嗎?”


  他說話奶聲奶氣的,說完衝夏錦文另一隻手牽著的卓談眨眨眼,滿臉的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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