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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怎麽打了三拳

  這天早朝,武宸看著玉階下滿朝的素白,心裏不悅,卻隻能忍下。將西征的事說了說,又訓了幾個臣子,武宸看了看沉默著的夏錦文,心裏沒來由得一陣冒火。冷哼一聲,他開口:“先皇後已逝,朕心內十分傷戚。然後宮之中不可一日無主,青玄國不可一日無國母。淑貴妃賢德淑良……”


  右相一陣錯愕,緊接著臉上被狂喜充斥。


  群臣靜默,隻覺得外頭的冷風都吹進了大殿,凍得人直發抖。


  夏錦文睜著眼,第一次在玉階之下抬頭,將玉階之上的狀況看了個清楚,第一個開口:“臣,恭賀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一怔,忙跟著跪下。


  冰雪繼續,很快覆蓋了那條掃出來的黑灰的路……


  鳳鳴宮走火不到兩日,新後將立。眾臣都沉默著,暗地在心裏敲敲打打,麵上卻不動聲色。


  國舅爺偶感傷寒,卻病勢洶洶,接連三日都未上早朝。眾臣隻覺得這狀況有些熟悉,不由得都將目光看向站在首位的定陽王宇文拓。


  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些的模樣……也是,自打定陽王妃病逝後,定陽王一度病重,太醫院的位首謝禦醫連日幾趟往王府裏跑。據說,為了治王爺的病,謝禦醫的金針都紮彎了,備了好幾套新針……定陽王對王妃一片深情,可惜……


  左相幾日前已經向皇上辭官,年老體衰,實在是不能再為國為君效力!陛下已經準了,賞賜了一些金銀,眼下左相位置空缺,徒留右相一人站在文官一列首位。


  禦史大夫錢寬,今天又遞了本子,到底參了誰,卻是沒人知道。群臣心裏忐忑不安。入冬以來,禦史大夫三天兩頭參奏官員,他所奏參的人,一律下入大牢,七審八問的,沒幾天,罪狀就簽了本人的名字送到皇帝麵前。


  臘月十三這一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大雪連著下了數日,剛剛鏟完雪的小道沒一會兒就白了。眼下終於放了晴,對著一片銀白,藍家兄弟有了興致,讓章淩在采蘭軒的石桌上擺了酒菜,和宇文拓一塊坐下有一下沒一下聊著。


  三人坐在一塊喝酒,似乎好久沒有過了。這些時日忙於大軍集結,為了配合武宸的出征耀雲國的計劃,宇文拓和藍家兄弟常常深夜都在商談。朝局如今動蕩不安,他們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被武宸用各種理由下了天牢,心裏也暗暗防備著。武宸的那份名單上,終有一天會輪到定陽王的。


  藍泰一直沉默著喝酒,既不像宇文拓那樣隻是淺酌,也不像藍安那樣開口說話。藍安低聲說著倘若發兵,從京師裏出發的大軍總數,突然被藍泰打斷。他站起來,搶過宇文拓麵前的杯子,將裏麵殘留的酒潑掉,倒滿,又把自己的杯子裏滿上。他說,表哥,是我的錯,害得表嫂她……


  從他見了雪茜之後,他幾乎沒有開口叫過她“表嫂”,稱謂基本上是在“妖女”、“妖孽”上選擇。自從雪茜被劫走了以後,她的天地似乎向這些人緩緩展開,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一點一點顯露出成效。藍泰曾經這樣想過,雪茜和他以往玩鬧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他很可笑?他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那個年歲比自己小幾歲的女子實在太過成熟穩重……


  她不單是聰明,她的聰明中還透露著她對大局的清醒認識和有力把握;她通透世故,每個人在她麵前可以透明上幾分;她不急不躁地默默安排一切,不動聲色……


  宇文拓眼微垂,腦子裏閃現的是那張調皮的臉,她笑著耍賴不想喝藥的模樣最近常常在他腦子裏出現。臘月,已經是最冷的時候,她那常常冰涼的手腳有沒有給捂著?他不在她身邊,有沒有給她住的地方多加幾個暖爐?她,有沒有怨他?他現在還沒有找到她……宇文拓沉默地看著那杯冒著熱氣的酒,沒有動作。


  藍安靜默地隻顧自己喝著酒,對陷入奇怪的沉默僵持的兩人不怎麽在意。阿泰的內疚,越演越烈。就算不是今天,他也總會說出口的。說出來,就好了。要打還是要罵,都無妨……


  宇文拓端起酒杯放到唇邊,仰頭喝盡。在酒杯剛放到桌上的時候,他的拳快如閃電地揮出,將忐忑不安的藍泰掀翻在地,在柔軟的雪上劃出一道長痕。藍泰吐出一口血水,站了起來,往這裏走來。


  藍安抬眼看了看,終於還是端起自己最喜歡的小菜,拎起酒壺,閃身一邊,看著宇文拓又一拳將藍泰撂倒在地。嘖嘖……阿拓的拳頭,滋味太烈!見自家弟弟不折不撓地起身,又朝阿拓那兒走去,藍安覷了個空又拿出一盤小菜來。


  果然,這一次,宇文拓的拳頭轉了個方向,生生地將藍泰直接擊向石桌,砸在那一桌的碗碟間。藍泰胸腹劇痛,撞上石桌的力道讓他齜牙咧嘴,翻了個身躺在雪地上,他哼哼幾聲,沒有再站起來。


  宇文拓走向藍安,拿過他手上的酒壺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口,又扔了回去。在藍安的聲聲抗議中,搶過他手中的小菜,自己走到一邊,沉默地撿起一雙箸子吃著。藍安在他身邊蹲著,問道:“怎麽打了三拳?”


  宇文拓又灌了一口酒,才開口:“當年我也隻讓他打了三拳。”手上酒壺往藍泰那邊一拋。當年雙親逝去,在靈堂裏他忍著挨了阿泰重重的三拳。


  藍泰痛得擰眉,仍就著壺嘴喝了一口,爬起來,冷聲道:“我也等表哥再來一拳,我拳頭都握好了!”他十分甘心再挨上一拳,這樣他就可以仿著表哥當年忍了他三拳以後再爆發。可惜……表哥早就防著他這招了……


  三人立在那邊,酒盡興足,在一片冰雪中沉默地不知道在看什麽。過了許久,藍安終於開口:“這打架我沒有參加,這石桌、石椅……”被灑了菜汁,清理起來不易。尤其是雪地上的一片碎瓷片……


  話沒有說完,就見章淩急急走了進來。他走近了,看清了,臉上浮現一種莫名的神色,終是大事重要,於是開口:“王爺,國舅爺被收押天牢了!”


  宇文拓沉吟,在三人的注視中緩緩轉過身,道:“開始吧!”


  國舅爺下入天牢,讓京城百姓都呆住了。皇後故去還不到半個月,她的親兄長就被關,加之年底新後將進行冊封大典,幾件事連在一起讓人浮想聯翩。


  茶館裏,如今是再也不適合用來說這些小道消息了。往往三五個買了酒菜,窩在其中有一人的家裏,邊喝邊聊,沒什麽顧忌。


  皇上這不是對大舅子下手嗎?那國舅爺是什麽罪名來著?

  結黨營私。他翰林院總領事的官職被免了,手下一幹翰林院官員都押在天牢裏,在審呢!那個新狀元耿立展倒是沒有被關進去,聽說,還是他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呢!


  嘖嘖,你說,如今到底是什麽世道啊?新皇後當初小產,說是太醫院整個被掀了天,幾個幫著新皇後診脈的太醫全都被關了,連太醫院院首謝禦醫都被責罰……


  我聽人說,是之前那個冤死在金殿的那個臣子鬼魂作祟……否則,好好的,怎麽就小產了,連原因都沒有查出……


  還說呢,鳳鳴宮起火,據說就是這事……有人說,皇後是被新皇後給毒死的,太後為了這件事,嚇得久病不起呢……


  我也聽說,說國舅爺曆來嚴律,從未辦岔了事。皇上是怕皇後的真正死因被查出,所以先下手……看來,百年夏家是保不住了!定陽王幾次入宮麵聖為國舅爺求情,都被聖上大怒趕出來……更說,再有求情的,同下天牢!夠狠!

  罷了罷了,說這些做什麽,喝酒喝酒。春天一到,定陽王就帶兵出征了,你家兒子入了定陽王帳下哪支隊伍啊?見到王爺沒有?

  快別說,還真見著了。他回來說得,王爺那風采……


  寒冷的冬夜,屋外老樹枝椏伸展的地方,一個銀鉤斜掛,再也不遮掩地發出銀輝。老樹沉默地立在雪地裏,吸收著雪水,為來年春天的發芽積蓄著力量……


  新後的冊封大典定在新年前三日。右相幾次入宮,謝皇上聖恩。早朝時定陽王與皇上言語一個不合,皇上大怒,若非其餘官員求情,定陽王已經被下入天牢,與國舅爺同伴了。禮部尚書沉默地將奏折往自己衣袖裏揣揣。先皇後屍骨未寒,新後冊封大典已經著手準備,實在是於祖製不合。不過……


  罷了,現在的朝廷上一片混亂,不定哪天就收拾到他頭上,何必急匆匆往上湊呢!這一年,對於青玄國來說,真的是個多事之年啊!


  皇宮裏的人忙活得人仰馬翻。新後的宮殿已經拚命在建,但時間總覺得不夠用。冊封大典上新後的鳳冠、鳳衣都連夜趕著工。加上沒幾天就是新年,宮裏的各處都需要趕製新衣、新首飾,操辦除夕宮宴是先皇後的長項,眼下無人指揮,是一團亂。國庫裏的銀子,是如流水般從宮中留到民間去,偶爾也會出現宮裏強搶了百姓財物的事情。


  太後是再不管事了,隻是偶爾招來娘家的人說說話,對於宮裏的混亂看在眼裏,卻再無心思。每日和公主在宮殿裏抄經念佛,基本上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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